第七百九十章：大結局，此心安處是吾鄉
第七百九十章：大結局，此心安處是吾鄉
世間萬物，更變千年如走馬。
一晃，已經是六十年後。
這六十年間，千千依然保持著二十歲的容貌，幾乎沒有變化。
小奶包則已經變成白髮蒼蒼的老頭，位高權重，兒孫滿堂。
這期間，夙輕翰退位，玥兒繼位，玥兒繼位后三十年，玥兒的長子又繼承皇位。
江山一代代傳承，少年終究抵擋不過歲月，慢慢變老，新的一代又慢慢長大。
一代代，生生不息，人越來越多，歡笑聲也越來越多。
除了千千。
他們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羈絆。
唯獨千千，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
時間越長，她的孤獨感就越強，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孤獨。
「千千。」夙央的容貌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縱然已是風燭殘年，也仙氣飄飄的，「在發什麼呆？」
「夙夙。」千千看著比年輕時更仙風道骨的夙央，撒嬌似的撲向他，「我給你調製了藥丸，娘親呢？」
「她還在午休。」夙央笑著，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都這麼大了，還撒嬌。」
「我才二十歲，哪裡大的？」千千嘿嘿笑著。
「這些年，辛苦你了。」夙央眼睛閃了閃。
這些年，千千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迷谷中，煉藥練功，很少出門。
她雖然每天樂呵呵的，他卻知道，這種漫長歲月中的孤寂感，是旁人無法體會到的。
「我覺得挺好的。」千千說，「夙夙，我給你的葯要按時吃。」
「千千，不用再煉藥了。」夙央說，「我覺得，我已經時日無多了。」
千千一愣，「瞎說什麼？夙夙，你會長命百歲的。」
「人最多只有百年壽命，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夙央說，「我跟你娘親在一起這麼久，我覺得很幸福。」
千千抿著嘴。
夙央捏了捏她的臉頰，「別露出這種表情，我這次是特意避開你娘親過來的。」
「你可知道，你娘親有點特殊，好像是什麼萬育之體，靈魂可以借屍還魂到契合的人身上。」
「啥？」千千一愣，「還有這種事？」
「嗯，聽我說。」夙央說，「我死後，應該也會投胎，我想下輩子再找到你娘親。」
「但，茫茫人海，我不知道會不會再遇到她。你娘親可能沒法跟我一起。千千，你要記住你娘親的味道，一定要找到她，不要讓龍戚得逞。」
「龍戚？」千千有些凌亂。
「龍戚一直等著我們壽終，等我們壽終后，他打算先我一步找到羲禾轉世的那個人，再佔領先機，將羲禾據為己有，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你一定要幫我。」夙央臉色嚴肅無比，「萬萬不能讓他捷足先登。」
「……」千千覺得有些胡扯，仔細想想，又覺得合情合理，她重重地點頭，「放心，我一定死命盯著龍戚，不會讓他亂來。」
夙央鬆了一口氣。
有了千千的保證，他也就放心了。
「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千萬不能讓你娘親知道。」他伸出手，「來，拉鉤。」
「拉鉤。」
千千看著精神矍鑠的夙央，輕輕地抱緊他，「爹爹，我也一定會找到你。」
「一定會幫你跟娘親牽紅線的，一定會的。」
「嗯。」夙央輕笑著，「一言為定。」
是年冬天，卧雲城下了一場大雪。
大雪沸沸揚揚下了三天三夜。
夙央終究沒能熬過這個冬天，在臘月二十的那天晚上含笑而去。
臨行之前，千萬遍叮囑千千，一定要替他找到羲禾。
千千很想哭，卻哭不出來。
她不斷告訴自己，死亡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生命的開端。
生老病死才是最終的結局。
那天晚上，她一直抓著夙央的手，聽著屋子裡的哭聲，早已經麻木的心有些酸澀。
和滿屋子的哭聲不同，秦羲禾顯得很平靜。
她靜靜地看著夙央，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輕輕笑著。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美得像神祇一樣。
就算抵達了生命的終點，也一如往常，仙氣飄飄，如初見時那般，流風回雪，輕雲蔽月。
「你們都別哭了。」秦羲禾將所有人都攆出去。
也將千千攆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她與夙央兩個。
「小樹苗。」秦羲禾躺在他身邊，看著他的容顏，「時間過得真快，一晃，我們都要入土為安了。」
「其實啊，千千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們還想瞞著我。她所遭遇的一切，是我無意間救下藍歸雲的反噬，我很對不起她。但，我想，我們的女兒一定能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小樹苗，我其實都知道的，你所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的。」
她笑著，「這一輩子結束了，下一輩子，你可一定要找到我。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再遇見，但，我相信，只要我遇見了你，我一定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你，不管相隔多少時間和空間，都不會忘記你。」
「小樹苗，謝謝你，陪伴我那麼久。謝謝你，給我一個家。我從來沒想過，我這種人也能幸福終老，能兒孫滿堂。」
「謝謝你。」
秦羲禾依然在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
她靜靜地躺在他身邊，呼出一口氣。
「小樹苗，你走慢一點，我馬上就來。」
她雙手扣住他的手，眉眼間帶著笑意，在他身邊安然睡去。
大雪依然沸沸揚揚下著，卧雲城都被大雪掩蓋。
千千站在屋子裡，看著剛才還精神的包子慢慢陷入沉睡中，強忍了很久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涉風死的時候，黑炭也是這樣陷入到沉睡中。
包子陷入沉睡中，就代表著……
她將包子抱起來，踉踉蹌蹌地回到迷谷，將包子放在屋子裡。
那一年的冬天，大雪一直不停地下。
卧雲城也成了雪城。
夙央和秦羲禾下葬后，千千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在無人的迷谷中放聲大哭。
此後沒多久，飛廉，夙輕翰，慕容藍，秦越，玥兒，晴天……
熟悉的人一個個離開，已經變老的小輩她已多半不認得。
千千目睹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入土為安，多年前，藍歸雲曾經說過的那種無盡的孤獨感湧上心頭。
身邊人都離開，唯獨她，要殘忍地將他們一個個送走。
那種痛苦的，孤單的感覺，不斷充斥著她。
「這種滋味，果然很難過吧？」藍歸雲歸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春天。
那一天，杏花開得正好，在滿地的緋紅中，他從天而降。
「周圍熟悉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慢慢變老，慢慢化為塵土，唯獨我們，一直保持著這個模樣。」藍歸雲說，「人人都在追求長生，卻不知道，長生的人才最殘忍。」
「千千，按照約定，我來了。」
千千看著跟多年前沒什麼兩樣的藍歸雲，抿了抿嘴，「你老了。」
「嗯，老了。」藍歸雲笑著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小籃子。」千千深深吸了一口氣，「帶我走吧。」
「我已經……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嗯。」藍歸雲說，「千千，你應該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
「長生才是最殘忍的事。」
「不。」千千吸了吸鼻子，「夙夙很幸福，娘親也很幸福。我並不覺得悲傷，而且，我還接了一個只有我能做到的機密任務。」
她嘿嘿一笑，「小籃子，我們去找龍戚吧？」
「嗯？」
「我要盯著他。」千千說，「下輩子，我娘親一定會再嫁給我爹爹的。」
「……」藍歸雲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可知道，人的靈魂可能會分散，可能會融合，茫茫人海，尋找起來相當困難。甚至，等你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早已經不是你熟悉的那個人了。」
「不怕。」千千說，「我肯定能完成夙夙交給我的任務，不管過多少年，我都能完成。」
「小籃子。」
「嗯。」
「你除了嗯，就不能說點別的？」
「我該說什麼？」
「抱抱我吧。」千千伸出手，「我果然還是有點……難過。」
藍歸雲將千千抱住，輕聲道，「龍戚就在外面。」
「他還找上門來。」千千攥緊手。
「他來接你。」藍歸雲說，「你沒了牽挂，以後的日子，就一起浪跡天涯吧。」
千千走到迷谷外面。
果然，看到弔兒郎當的龍戚，以及龍戚身邊的小龍。
「喲，好久不見。」龍戚打了個聲招呼。
「好久不見，老妖怪。」千千走到小龍跟前，「這都過了好幾十年了，你怎麼才長大那麼一點？」
小龍很鬱悶，「你哪裡好意思說我？你身上那條金龍，不也沒怎麼長大么？」
「等小龍和金龍都長大，我們也就能變老了。」龍戚說，「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晚了就趕不上了。」
「要去哪裡？」千千問。
「去一個你絕對想象不到的地方。」龍戚神秘兮兮地說，「順便說一下，你二舅舅也在。」
「二舅舅？」千千瞪大眼睛，「二舅舅果然沒死？」
「差不多吧。」龍戚說，「趕緊走吧，那地方有點遠，遲到了就趕不上入口開放了。」
「入口？」千千有些疑惑。
「你以前不是去過烏龜島么？那裡跟烏龜島有些相似，是不同於這個空間的獨立存在。」藍歸雲說，「那個地方絕對超乎你的想象，你肯定會喜歡的。走吧。」
他們坐在葫蘆上。
葫蘆慢慢升起，視野也越來越廣泛。
千千望著杏花覆蓋下的墳丘，墳丘越來越小，到最後，只看見滿地杏花凋零。
「娘親，夙夙，我一定會再次找到你們，生生世世，都會守護著你們。」
她說完，轉頭，迎著陽光和微風，迎接屬於自己的冒險，屬於她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心安之處，便是吾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