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戈武身死
只不過是過了中午,戈武就帶著大軍撤退了,六十萬大軍南下,如今在他身邊的,還不到四十萬,這是從未有過的慘烈,也深深的撕扯著戈武的心。金鑾殿的寶座,早就被他丟在九霄雲外了,如今他只想著,怎樣將這些大漠上的漢子帶回去。
「達吉,我們還能回到雲都嗎?」戈武垂頭喪氣,就像是一隻斗敗的公雞一樣,他甚至已經不再自稱本王了。從四十年前的那場大戰,他就在戰場上縱橫來去,可惜還是初償失敗的滋味。再到二十年前,自己大勝而歸,風光一時,成為大漠的英雄。一直到了今日,手中還握著將近四十萬的大軍,他卻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無助。
「當然可以,王爺!」
「你說陳先生要是還在,他會不會罵我?」
「王爺說哪裡話!還有這麼多兄弟等著王爺帶著他們走出一片生天,王爺您可不要泄氣了!」
「你說得對,本王不能就這樣倒下,本王要帶著兄弟們回到大漠,總有一天,本王要重新回到這裡,血洗今日的恥辱!」
戈武頓時昂頭挺胸了起來,策動胯下的戰馬,向前奔跑了起來,遠處一條大江,像是一條金色的帶子,在夕陽下閃爍著光芒。
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早晨喝的那碗稀得像水一樣的麵湯,早就化成了汗水,消失無蹤了。
數十萬人一起動手,卻是很快有了上萬條船,說是船,其實比起竹排也好不到哪裡去。
「能動了,能動了!」兩個北胡兵興奮的大叫了起來,這一段平緩的江面,拼了命總算能不讓這些木排往出海口的方向流去了,哪怕這還只是在原地不停的打轉,對於這些生長在大漠的北胡兵來說,也是極大的一種鼓舞。
「快,繼續下水,試船!」
戈武站在岸邊,興奮的喊著,彷彿已經看到了雲都那宏偉的城牆了。
五艘木排同時下水,卻是有三艘快速的向下游而去,木排上的北胡兵,拼了命的用手中的木板划水,卻是不得要領,木排還是不停的旋轉著漂走了。
撞擊聲傳來,兩艘木排撞到了一起,慘叫聲和落水聲頓時響起,木排上卻是只剩下一個趴在木排上的北胡兵,驚叫著順流而下,越去越遠,終於再也聽不到他的叫聲了。
所有人獃獃的看著,但總算是小有成果,一共四艘木排穩在了水中,正緩慢的向著對岸而去。
「殺馬,吃飯!」戈武痛苦的喊著,在這個時候,越多的馬匹,就會帶來越大的兇險,誰也不能保證,不曾下過水的馬匹,不會在木排上躁動起來。更何況,戈武也希望,讓這些人吃得飽飽的,等過了大江,才有力氣回到大漠。
月朗星稀,戈武決定連夜過江,開始試探著讓木排帶著人馬過江,足足有上千人馬到了對岸,已經有些嫻熟的北胡兵,划著木排返了回來。
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木排,北胡兵開始大量的渡江了。
鼓聲在這個時候響起,戈武驚駭無比,他聽得出這是戰鼓的聲音。接著便是重物落水的聲音,月光下,一塊塊巨大的黑色的東西,從對岸飛了出來,落入江水之中,掀起的巨浪,翻騰著撲上了木排,人喊馬嘶聲無處不在。
「達吉,那是什麼?」
「王爺,那是南人的投石機!」
「投石機?」戈武耳中,是江面上傳來的無數的慘叫聲,這讓他的胸口突然感覺無比的疼痛,接著他就聽見利箭破空的聲音,對岸已經上岸的北胡兵馬,在利箭之下的慘嚎聲。
戈武終於感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砰的一聲,已經重重的摔倒在馬下了。
「王爺,王爺!」
親兵一涌而上,卻是被達吉大吼著驅散了。
「王爺,王爺!」
戈武在達吉的推拿和喊聲中醒了過來,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把達吉給嚇壞了。
只是這一口鮮血噴出之後,戈武突然覺得自己的胸口不那麼悶了,氣順了許多。
「達吉!」
「王爺!達吉在這裡!」
「達吉,我···我有事···有事要···要拜託你!」
「王爺,您需要休息,別說話了!」
「不······」
戈武的這一聲,讓達吉徹底愣住,他從來沒聽過戈武有這般的著急過。
「達吉,你···你答應我,好好的活···活下去,找···找到夜梟,為我···為我······」
······
已經過了整整三天,達吉躺倒在破廟的黃幔之後,偶爾還是會聽見破廟外追兵的聲音。這麼熱的天氣里,懷裡那塊煮熟的馬肉都已經有了餿味了,達吉卻捨不得扔掉,就是這塊馬肉,讓他撐過了這逃亡的三天。
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少,達吉知道這意味著北胡大軍死傷的越來越多,跟在自己身邊的親兵,原本是護送著戈武的屍體,卻是被追兵給衝散了。
達吉已經整整躺了一天了,明明聞得到懷裡馬肉的餿味,可就是沒有力氣伸手去掏出來。他只感覺到渾身發燙,綿軟無力,明明知道自己病了,卻已經感覺不出到底是怎麼了。
無比的乾渴,讓達吉多麼的希望,此刻外面下著的大雨,可以下到這破廟之中來,哪怕只是一滴小小的雨滴,對他來說,也就足夠了。
在失去知覺時,達吉感覺自己似乎進入了一個冰涼的世界里,眼前是清如明鏡的泉水,他一頭直接撲進泉水中去,大口大口的喝著,直到不小心被泉水給嗆到了,他激烈而又無聲的咳嗽著。
終於,他醒了過來,迷糊的張開眼睛,從眼睛的細縫裡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慢慢的清晰了起來。
「陳先生,陳先生!」達吉張大了嘴巴喊著,陳先生卻似乎聽不見他在喊什麼,只是將手中的一個水袋,湊到達吉的嘴邊。達吉終於知道,原來自己不是在做夢,那清涼的泉水,正是陳先生手中水袋裡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