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紙屈辱
就在雙方都僵持不下的時候,載洸的侍衛走了進來說:“稟告貝勒!在慕容湛的審問下,已經查清楚了日本奸細的所有底細了。
奴才剛才帶著人,將他們在劉公島以及威海衛上的據點,全部清除完畢,一共抓了三十多號人,等候貝勒爺發落。
另外,屬下還從奸細頭目的家中,截獲了一封準備通過商船送回日本的信,順帶讓精通日文的翻譯官抄錄了一份,還請貝勒爺過目!”
載洸接過紙張,看完之後,突然怪異地傻笑了幾聲,這幾聲笑中表達的情緒,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捉摸不透。憤怒?滑稽?悲傷?還是癲狂?
載洸將寫滿字的紙張遞到丁汝昌麵前,說道:“丁軍門,這幾行字,本貝勒念不出口,還是你來吧。”
說完,載洸便回到了主座上,閉著眼睛準備聽著。
丁汝昌看完,臉色一白,愣了一會兒,又彎著腰,雙手將信紙回奉上,“貝勒爺,臣不敢……”
載洸拍案而起,“讓你念你就念!有什麽不敢的!”
“這……”
“放心吧,無論信上說了什麽,那都是日本人寫的,與你無關,本貝勒保你無罪。”
“屬下遵命……”
丁汝昌攤開信紙,手臂不禁顫抖了下,他抿了抿嘴唇,吐了一口氣,緩了緩神之後,才戰戰兢兢地念著:
“稟告日本內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閣下,經屬下長年累月的視察,得出以下結論:
北洋水師已經好幾年沒有添加一艦一船了,彈藥也時常短缺,因此連日常的軍事演習都無法進行,軍費短缺,大大限製了中國海軍的戰鬥力。
屬下以為,現在的北洋水師,不過是一隻已經快要餓死的老虎,不僅重度饑餓,還得了重度疾病。
北洋水師,上到軍官,下到士兵,皆存在三個不良的風氣,分別是:享樂墮落之風,弄虛作假之風,軍紀鬆弛之風。
屬下堅信!如今的清國已經不足為懼,以今日之狀態,不出數年,清國將土崩瓦解。現今為我國吞並朝鮮之事,乃至征服清國的最好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若欲使清國於陣頭乞降,須先以我國海軍擊敗清國海軍,攻占北京,擒獲清帝。當下,應當督促日本內閣,遵循《清國征討方略》之政策,加快對清作戰步伐。
以上。”
丁汝昌念完之後,在一旁憋足了氣的載洸狠狠地錘了一下石柱,渾厚的撞擊聲,像是穿透了在場每個人的身體一般,讓每個人的內心都為之一震。
丁汝昌急忙跪了下去,不敢作聲,北洋水師治軍不力的現象,就這麽被日本奸細給記錄了下來,傳回到了日本政府的手裏。
此刻,北洋水師不堪入目的一麵,竟赤裸裸地將展現在一紙書信上。
這事要是傳出去了,不僅有辱北洋水師的軍威,還讓自己這個北洋水師提督顏麵掃地。
更嚴重的是,這份信件一旦傳到了朝廷那邊,惹得龍顏大怒,他頭上這頂北洋水師提督的帽子,想必就要不保了。丟官事小,弄不好,自己的項上人頭就要落地了。
沒想到載洸並沒有當場治他的罪,隻是緩緩地從他手中拿過信件,將信件敞開來,對著下麵跪著的一眾軍官,指著他們的人頭怒吼道:
“看見了嗎!就在你們醉生夢死、腐敗墮落的時候,日本人,已經在謀劃著如何攻進北京,俘虜我大清的皇帝了!
而你們!身為北洋水師的將領,一個個的,竟然沒有絲毫覺悟,沒有一點點的羞恥之心!
這種時候,還在想著為方伯謙求情,還在擔心著,自己做的那點醜事,會不會因此東窗事發,禍及自身。可悲!可恨!可恥!
你們現在,但凡有一點身為統帥,身為軍人的自尊心,就該無地自容!自慚形穢!就該奮發圖強,改天換地!
而不是在這裏,為了一己之私,甘願眼睜睜地看著北洋水師藏汙納垢,墮入萬劫不複之境地!”
載洸惱怒著,脖子上的青筋已經爆開了。
麵對著載洸的一頓訓斥,底下的人沒有一個不膽戰心驚、五味雜陳的。
載洸閉著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氣,緩和了下情緒後說道:“看看吧——看看吧,看看你們在日本人眼裏,都成了什麽樣子了。
一隻快要餓死了的貓,還是隻病貓。日本人,已經將炮口對準了你們了,你們再不幡然醒悟,知恥後勇,就等著,做日本人的俘虜吧——”
接著,載洸做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舉動。
隻見他朝身邊的十一郎使了下眼神,示意他取來火燭,當著眾人的麵,將那一紙充滿屈辱和罪行的信紙,一點點燒成了灰。
載洸看著燃燒的火焰,慢悠悠地說著:“我燒掉這份信,不是為了銷毀什麽,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不可能當它不存在,而是希望,這字字誅心之言,能一筆一劃地刻在你們每個人的心裏。
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何況咱們北洋水師,是咱們大清國的門麵,這臉,你們丟得起,朝廷可丟不起。”
他又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後說:“罷了罷了,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本貝勒都可以既往不考究。
隻要你們今後能夠知恥而後勇,時刻謹記今日之屈辱,臥薪嚐膽,團結一心,為咱們的國家和百姓爭光,也為你們自己爭光。
是要作他人膝下的俘虜,還是當國家和民族的英雄,你們自個掂量掂量吧,多說無益。”
方伯謙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正打算要磕頭謝恩,沒想到載洸卻朝他投來刀光劍影般的眼神,陰沉沉地說道:
“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你!方伯謙!如果不殺你,本官又怎麽向百姓交代,向朝廷交代!你方伯謙——本貝勒今日一定要殺!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儆效尤。來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