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忽悠大師翁同龢
翁同龢歎了一口氣,一手挽著張謇,將他托起身來說:“季直快快請起,何至於此啊。
你也不好好想想,此番,你雖奉旨前往江浙賑災,可聖旨上也說了,讓你協理,真正的主辦大臣,還是貝勒。
如今,貝勒既已舉薦你,你何不親自前往醇親王府拜謝,一探究竟?”
那張謇聽完,吞了口口水,心有餘悸地說:“翁中堂您知道的,我素來與載洸不和,昨日於朝堂之上,更是揚聲惡罵,他豈能容我?
莫非……貝勒此舉,便是為了公報私仇,要陷我於萬劫不複之地啊。”
“季直,切勿妄加揣測。若賑災不力,最先被問罪的,肯定是貝勒這個主辦大臣,貝勒此人,是何等精明善謀,豈會做這等損人不利己之事?
何況,貝勒此人雖心術不正,投機取巧,深受同僚所不齒。可是,此人若要真心想辦起事來,卻也是足智多謀,想做之事,哪一件不是馬到功成?
重中之重,貝勒深受皇太後恩寵,江浙兩省的地方官吏,也大都是後黨的人,且魚肉鄉民,恃寵而驕。以你的資曆城府,根本對付不了那群衣冠禽獸。
眼下,能幹成這件事的,也唯有貝勒了,你就算是明知道,此去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得提著腦袋頂上去。
為了萬千黎民,為了我清流名譽,季直既為清流中堅,當為天下人表率,豈能值此百姓翹首以盼之際,卻臨陣退縮,讓世人笑話?”
張謇聽完,緊閉嘴唇,大義凜然地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張謇領旨便是!”
翁同龢拍拍他的肩膀說:“這才是我清流名士。”
“下官這就前往醇親王府,會見貝勒。”
張謇剛抽腳,翁同龢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麽一樣,伸手將他拉了回來,“季直且慢。”
“中堂大人有何吩咐。”
翁同龢憂心忡忡地說道:“季直此去,無需抱必死之心,務必抱堅貞之誌。”
張謇聽完,一臉茫然,“學生不知道中堂大人此話何意。”
翁同龢在他耳邊輕聲說:“你隻知載洸其行,卻不知載洸其心。老夫與他打了近十年的交道,即便是心有提防,卻仍屢次遭他算計;
此人譎詐多端,善於詭辯權謀,更善於蠱惑人心。季直此去,載洸必循循善誘之,以引汝入邪道。
季直身為清流人士,可得忠貞不渝,切勿自甘墮落,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張謇緊緊地握住了翁同龢的拳頭,堅定地說:“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老師放心,學生此生,定當誓死不二,效忠清流,絕不同流合汙。以報老師諄諄教誨,以報皇上巍巍聖恩。”
翁同龢聽完,甚是滿意,笑了笑,拍了拍張謇的肩膀說:“有季直此話,老夫便可安心地放汝前去了。”
這邊,慈禧已經乘著轎子來到了醇親王府,奕譞跟著婉貞一起到大門口迎接。
“臣恭迎皇太後。”
慈禧在李蓮英的攙扶下,緩緩地從轎子裏走出來,笑著說:“七爺,福晉,都快快起來吧。”
“謝皇太後。”
“七爺近來身子骨可好?”
“托皇太後的福,微臣雖偶感不適,但經太醫調理,已無大礙。”
正說著,奕譞便又咳嗽了幾句。
慈禧歎了口氣,露出一副關心的表情來,“你看看你,才說了幾句,就又犯病了,平日裏,還是少操些心的好,讓下麵那些年輕人去折騰。咱們到了這個歲數了,也該享享清福了。”
慈禧說完,又將目光轉向了婉貞,半開玩笑地說:“妹妹,我看你近些日子,又瘦了些許,不會是又被載洸這孩子給氣的吧?”
婉貞輕輕地笑了下,也順著慈禧說話的語氣,半開玩笑地說:“可不是嘛,這個孩子,整天往外麵跑,一年也見不到幾回麵。
在朝廷裏麵,樹敵又多,今天被人彈劾一下,明個兒,又被哪個清流寫篇文章罵一頓。正所謂樹大招風,這孩子,天生就好強,就是一隻鬥雞的命,容易得罪人。
我就怕啊,哪天,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一不小心把您給得罪了,到時候,您可得多擔待著點,別跟他一般見識。”
“妹妹,你要是真把他當成一隻鬥雞,那你就太小瞧他了。
我可看準了,他呀,也不是那麽好惹的,就是隻刺蝟。誰碰上,都得紮一手。行了,咱們也別在外麵站著了,進屋裏聊去。”
說完,慈禧伸過去一隻手,婉貞順勢走過來,挽起慈禧的手,一起走進了大門。
可能是由於緊張的緣故,也可能是身子骨確實不太硬朗,婉貞走起路來有點此起彼伏,慈禧為了緩解下氣氛,便說了句:
“看妹妹走路,搖擺不定的樣子,想必是最近過於操勞,身子骨累垮了吧?要我說啊,你們夫妻倆啊,就該享享福,隻管在家休養便是。
現在孩子個個都長大了,你們這一把年紀的,操那麽多心,有用嗎?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個野性子,你就是管不住,索性啊,就放手讓他們去幹就好了。”
婉貞聽完,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姐姐說的是,年輕人有年輕人自個的心思,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能束縛著他們,該放手的時候,還得放手。
姐姐您也到這個歲數了,是時候該歇歇了,別讓自己累著了,朝廷裏的事情,讓兩個年輕人去勞神費力,您啊,就在頤和園裏,沒事聽聽曲子,賞賞花,品品茶……”
慈禧聽著聽著,臉上的笑容便逐漸消失了,他輕輕地推開婉貞的手掌,冷冷地說了句:“我到載洸的房間裏去,看看他,你們二老就不必跟過來了,回去好好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