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時,被別人抱到肩上的小綠聽到了那一聲熟悉的呼喚聲,奪眶而出,邊大哭著邊大喊道,“我在這裏!小綠在這裏……”
載洸尋著聲音奔襲過來,一見到小綠他便立即下馬衝了過去,跪到地上,與她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小綠趴在她的肩上,邊流著淚邊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接我回家的……我就知道……”
載洸輕輕地為他拭去眼淚。笑了一下說:“走,哥哥帶你回家。”可是,當他抬起頭來時,卻與一眾婦人熾熱的眼神交織在了一起。
她們望載洸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救世主一般,這般的希冀,是此刻的載洸,所無法承受。
那一刻,他站在原地愣住了,久久都開不了口。
後方的冠侯及時追了上來,大喊道:“大帥!快走吧!日寇就要追上來了!我們的北撤之路也隨時有可能遭到堵截!再不走就真得來不及了!”
載洸將小綠抱上馬之後,沉重地吐了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僅有的力氣一般,艱難地對她們說了一句:“把孩子交給我們吧。”
一眾婦女聽到了這一句絕望與希望並存的話,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彷徨與木訥,而片刻過後,她們便又接受了這個現實,紛紛將身上的孩子交給了馬背上的士兵。
一名婦女又對著載洸說道:“將軍,可否給我們留一些槍支和子彈?”
載洸將目光轉向冠侯,“你迅速清點一下,看看咱們還有多少子彈。”
冠侯衝著後麵喊道:“報存彈!”
後麵的士兵以班為單位依次地匯報存彈數量:“三……十七……五……一……”
一圈統計下來後,十一郎迅速將情況匯報給載洸:“大帥……沒有剩多少了……”
其中一個婦女急忙說道:“不用太多,一人一顆就夠了……”
載洸的心像是被電擊到了般觸動了下,“究竟還有多少?”
冠侯支支吾吾的地說:“預計……還剩下一千多顆子彈……”
載洸望著眼前這一群弱小而無助的婦女,淡淡地說了句:“把子彈都留給她們……再給她們留一百杆步槍……所有人!迅速帶著孩子逃出戰場!”
她們待待地站在原地,眺望著那一縷隨著月色漸行漸遠的希望,直至它完全地湮沒在黑暗之中,那是命運留給她們的最後禮物。隨後,含著淚,紛紛將槍口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前方的戰士們為這僅存的希望接力,朝前繼續衝刺著,身後那陣零零碎碎的槍聲已經漸行漸遠,似乎是在為他們最後的衝刺作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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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慕容湛還站在黃山陣地前,焦急地等待著載洸的親衛隊。他對著每一個從包圍圈裏撤走的編隊都要問上好幾遍,“大帥呢!大帥呢!”
在好幾次都詢問未果之後,他終於打聽到了載洸的去向,“什麽!他回去了?他竟然往回跑了!他是要全軍都跟著他一起陪葬嗎!”他憤怒地攥緊了拳頭。
一旁的將領問道:“怎麽辦?我們率軍衝回去接應大帥吧!”
慕容湛大吼道:“衝回去還能回得來嗎!現在日軍已經全部圍過來了,這種地方,我們步兵進去一個死一個!誰也別想活著走出來!”
一旁的將領焦急地問:“那……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不進去救了嗎?萬一大帥他……”
慕容湛冷靜下來沉思了片刻後,立馬騎上一匹快馬朝前奔去。
正巧此刻十一郎也在找他,他見到了慕容湛,便緊張地問:“大帥呢!大帥怎麽樣了!”
慕容湛:“本來可以逃出來的,他現在又折回去了!”
十一郎大驚失色,“什麽!”
慕容湛:“你現在率領剩下的龍騎軍弟兄,跟著我一起殺回去,接應大帥。一定要在日寇徹底斷絕我們的後路之前逃出來。否則,天一亮,我們都會死在裏麵!”
十一郎衝著將士大喊道:“全軍聽令!大帥有難!隨我回去接應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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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隊已經撤退,載洸一行人遠遠地落在了後麵,這也就意味著不會有人繼續替他們保持撤退路線的貫通,他們需要在日軍截斷退路之前,迅速地撤出日軍的包圍圈。
他們隱匿於黑暗之中,在夜色中急行著,與死神賽跑,他們急於奔往光明的方向,可當眼前真的出現一片火光時,他們卻都止步了腳步。
眼前這條唯一逃生的通道,已經被日軍占領了,不遠處的隘口上已經被被一個個火把給籠罩住了,它拒絕了黑暗,同時也拒絕了這樣一群急於逃生的勇士。
而就在火光之中,一個個槍口已經鎖定了他們,戰場已經被照亮,想要趁夜色的掩護亂殺出去,生存的希望微乎其微,隻要他們再往前走,瞬間就會被打成篩子。
載洸望著遠處這一團擋住他們去路的火光,身子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麵一樣僵住了。他轉身對著一旁的冠侯輕輕問道:“我們還有子彈嗎?”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了句:“打光了……”
載洸又轉過頭來,望著那團令人絕望的火光,沉重地吐了口氣後說:“采用肉盾戰術吧……”
冠侯隨即對著身後的士兵下命令:“所有馬上沒有帶孩子的士兵,全部出列!”
身後的親衛隊士兵很自覺的走到前麵來,以七人為一排,依次排列,組成一排排緩衝子彈的肉盾。他們亮起了手上的軍刀,置於胸前,望著遠處的火光,他們似乎也已經看到了隱匿於其中的一個個令人絕望的槍口,心裏不由得緊繃了起來。
他們吞了吞口水,大口地喘息著,怒吼著為自己壯膽,以抑製那不受控製而顫抖的手。他們的表情堅毅,但是眼神裏卻不由得溢出來些許恐懼。但是此刻,他們已經走到絕路了,他們沒有選擇,如果不拚一把,誰也不可能從這裏活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