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6章 瘋子和天才
班銘居然從中感受到了法則領域的波動，然而，這波動又十分駁雜，似有數個截然不同的法則領域胡亂地雜糅在一起。
兩股體積而言完全不成比例的力量碰撞在一起，頓時血色光芒四散，班銘的掌勁猶如一柄破竹尖刀，血色光柱雖然威力驚人，但卻無法抗衡終焉氣息，迅速潰散開來。
眼見血色光柱抵擋不住，怪物巨大而腥紅的眸眼之中恨色更濃，同時充滿了瘋狂。
再度一聲狂吼，怪物滿身的石刺竟然根根斷開，瘋狂旋轉著，化為一道石刺洪流，相互穿插，且融為一體，在怪物的身前化為了一道石牆！
轟！
掌勁落在石牆之上，一道清晰掌印向石牆內凹陷。
這瞬間，石牆上無數光芒軌跡交織，散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法則波動。
「土之法則！」班銘眼瞳一縮，立刻就感應出來，這正是讓所有進入太宇幻海第四層的人石化掉的幾乎接近本源的土之法則。
而怪物的滿身石刺之中，竟然蘊含了這種土之法則。
怪物顯然不能真正催動這種土之法則，然而它卻通過對石刺的操控，間接讓土之法則為自己所用。
這一刻，土之法則波動劇烈，在怪物身前化為了一道堪稱世間最為堅固的屏障。
在這種法則之力下，掌勁中所蘊含的勁氣迅速石化，化為了一隻有形的石掌，但卻無法更進一步，將其中所蘊含的終焉氣息都給石化。
饒是如此，這堵石牆的存在，仍然是對班銘的掌勁產生了阻擋。
而借著這一阻擋，石牆之後，一道身形沖高飛起，旋即猛地朝班銘飛去！
這居然是一個人，一個身高近十公尺的巨人。
這巨人不似人類，也不像妖族，似乎是人類和妖族的融合，身上的氣息威壓極為龐然，堪比數個滅境強者，卻非常駁雜。
班銘在看到這名巨人臉龐的剎那，臉色劇變，眼中更是流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嘴中脫口而出：「陳霄！」
班銘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個從出現開始就重複著「班銘」而且對他懷有恨意的怪物，竟然就是百年前曾經出現在中央陣眼的變得半人半妖的陳霄！
不過，如果是陳霄的話，那麼，之前班銘所不能理解的怪物對他的恨，也就解釋得通了。
當年，武清顏死在班銘的手上，而陳霄則無比痴迷武清顏，乃至在武清顏死後仍堅持與其舉行了冥婚。
而在中央陣眼，當班銘向陳霄坦誠，正是他將武清顏殺死之後，陳霄對班銘的恨，已然刻骨！
自再臨人世以來，班銘就疑惑過，怎麼沒有陳霄的蛛絲馬跡，他卻是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太宇幻海第四層和陳霄遭遇！
「難道說，這些年，陳霄一直被困於這裡？」
腦中靈光一閃而過，班銘陡然明白這些年為什麼陳霄會銷聲匿跡了，否則，以其瘋子般的性格，早就鬧出巨大動靜。
看著相比當年更加不人不鬼的陳霄，腦中閃現出先前怪物形態的陳琛嘴裡咀嚼人身的那一幕，班銘滿身惡寒，身形急退。
「你是……班銘！」
陳霄眼中腥紅，布滿血絲，充滿癲狂，死死地盯住了班銘，喉嚨里發出略顯僵硬卻又恨意綿綿的嘶吼聲音。
這時候的他，神智似更加清醒了，然而更多的是一種獸性，而無多少身為人類的理性。
這一聲嘶吼之後，陳霄身上威壓再度提升，簡直在他身周化為了實質，如氣焰翻騰。
隱約間，竟然有數之不清的充滿痛苦的扭曲面孔顯現出來。
這些面孔，有人類也有妖族，無數充滿痛苦的駁雜精神波動隨即從陳霄的體內轟然震蕩開來，彷彿身處煉獄中的厲鬼在嘶聲吶喊。
班銘見這一幕，腦中陡然想到了一物，頓時心頭一寒。
「紫金葫蘆！」
當年在中央陣眼，紫金葫蘆正是從陳霄的身上飛出，由此可知，陳琛半人半妖的模樣，正是因為藉助紫金葫蘆吞噬了太多的生靈所致！
再聯想當年，庄翰受創之後，寧塵居然能夠藉機從庄翰的神魂分裂逃離，可見被吞噬的生靈，某種程度上說，其實並未真正死去。
所以，這些顯現出來的面孔，都是從百年前開始，陸陸續續被陳霄所吞噬掉的生靈？
這正是班銘心中生出寒意的原因所在。
與此同時，班銘的目光微微一凝，落在了陳霄頭頂上方的善惡雲團之上。
毫無懸念，陳霄的善惡雲團又大又黑，不過比起寧塵乃至先前被班銘擊殺的銀龍族強者來，又差了很多。
這也是當然的，寧塵可是曾經毀滅過一個星球文明的人，陳霄再怎麼能吃，也不可能吃掉那麼多生靈。
不過即便如此，陳霄的所作所為，也稱得上是罪孽深重了。
剎那間，班銘伸手朝著陳霄指去，紅塵意境陡然發動！
不過，因為先前右手食指已經爆掉的緣故，所以這時候班銘伸的是中指。
班銘估計，自己這一次所能引出的雷劫，就算不是虛空雷劫，也一定是相當霸道的八九雷劫或者九九雷劫了，即便不能將陳霄擊殺，也能令其遭受重創。
而在這同時，陳霄已經是神態瘋狂地十指捏爪，眼冒紅光地朝著班銘俯衝而來，氣息沸騰，極盡邪異，所過之處，如一艘大船駛過河面，蕩漾出頗為激烈的法則波動，彷彿浪涌，無數的法則光華在這片虛空中明滅閃爍不止。
下一刻，班銘表情僵硬，露出見鬼似的表情，然後修為徹底爆發，全速後退。
只因為，隨著他一指點出，陳霄那邊竟全無異狀，沒有雷劫出現！
「這不可能！」
班銘震驚不已，卻來不及多想，因為陳霄已經殺到近前。
陳霄一聲厲嘯，伸出有半公尺多長的腥紅舌頭，充滿腐蝕性的涎水從舌頭上珍珠一樣大小的凸起中噴射而出，四亂飛舞，身形巨大的他如一尊凶獸，攜著無比瘋狂和兇殘的氣勢，十指如刀，雙爪朝著班銘抓了過來，其中所蘊含的力量，哪怕是道境五重天強者撐開法則領域也無法抵擋，也要被瞬間撕裂成十數大塊！
「這陳霄已經徹底瘋魔了，不是滅境，勝似滅境，滅境破滅之能對他而言，已經近乎本能……」面對如此狀態下的陳霄，班銘依然冷靜，目光之中陡然綻放出耀眼精芒。
在其融合了紅塵意境的目光注視下，氣息強大、狂暴而紊亂的陳霄，從裡到外毫無秘密可言。
班銘已然看透了他的所有。
「陳霄的神魂之中，同時存在了兩千三百九十六種不同波動，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住自我意識，簡直匪夷所思！
「而他的肉身，比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名滅境武者都要來得強大！」
「他的這一擊，理論上不是現在的我所能抵擋，然而這一擊當中混雜了太多種不同的力量，看似強大無可匹敵，其實外強中乾，關鍵是……找到破綻！」
「破綻在……這裡！」
班銘的目光驀地凝聚至一點，除了這一點，一切的影像都消失了。
而在他的眼中，這一點開始迅速放大，越來越大。
同時，他五指握拳，一拳擊出。
這一拳，匯聚了班銘近乎全部的力量，然而這力量並非關鍵，關鍵是隨著這一拳力量的爆發，某種微不可言的無形平衡被打破了，彷彿推倒了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骨牌，產生了接二連三的連鎖反應。
陳霄捏成爪狀的雙手是以交叉的軌跡朝著班銘揮斬而來，交叉的中心處便是班銘，然而此刻，隨著班銘一拳轟出，沛然之力搶先一步轟在前方虛空的一點處，力量爆開的剎那，陳霄快速揮斬的雙臂陡然如同打擺子一樣顫抖起來，旋即，原本凝聚於雙爪之上的滅絕之力無法控制，向外轟然炸開！
陳霄顯然沒預料到這種情形，一聲充滿痛苦的嘶吼，身軀被震得暴退，身上被雙爪四散爆沖的力量劃出一道道觸目驚心深可見骨的傷口。
而班銘同樣被震得吐血倒飛，本已少了一指的右手更是血肉模糊。
即便他已經憑藉著紅塵意境的玄妙，找到了陳霄這一擊當中最為關鍵的那一處破綻，但雙方的力量相差還是太遠，這一次面對面的正面交手，最終的結果是半斤八兩。
不過即便如此，班銘的心中卻很是有些驚喜。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藉助終焉之意麵對這種級數的強者。
在他看來，不受自己全盤控制的創始終焉之意始終還是外物，而紅塵意境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力量。
所以，自己現在憑藉著紅塵意境能夠和陳霄分庭抗禮，代表的意義截然不同，即是說明，方是道境二重天的他，確實是有和滅境強者正面一戰的資格！
將距離來開，班銘腦中念頭急轉，思索剛剛為什麼沒有雷劫降下。
仔細想來，自從夢境之後蘇醒，無論是遭遇寧塵還是之後的庄翰，他都沒有引動雷劫，所以才會措手不及。
「難道說，在這太宇幻海第四層，無法召來雷劫？」
班銘眉頭暗皺，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等同是失去一大殺手鐧。
來不及深想，班銘轉身便是奮力疾馳，因為這時候，身上滿是傷口的陳霄完全是瘋了一樣地追了上來，眼中一片狂亂。
剛剛這一招交手，已經讓班銘接近油盡燈枯，他一邊逃跑，一邊藉助創始氣息迅速恢復傷勢，先前爆開的右手食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起來。
十數秒鐘過去，班銘頻頻變化方向，但速度明顯更快的陳霄仍然是越追越近，雙眼通紅的陳霄猛地一聲狂吼，這吼聲之中蘊含莫大威能，震得整片虛空無數法則光芒閃爍，令班銘的身形微微受阻。
這一剎那，神色猙獰的陳霄再度出手，極其兇狠地打出一記絕殺，同時一道法則領域隱約成形，要將班銘籠罩在內。
讓班銘覺得有些悚然和不可思議的是，從陳霄的這一擊之中，他竟然感覺到了絲絲的……終焉之意！
然而，和他所擁有的終焉之意不同，陳霄身上的這絲終焉之意，並非領悟而得，更彷彿是從他體內，自然產生，與其身心合一。
「當身心都墜入絕對的瘋狂，心靈唯有殺戮和毀滅衝動之後，竟能本能地催生出終焉之意嗎……這陳霄，是瘋子，也是天才！」
就班銘所知道的，掌握終焉之意的人，除了當年的乾長生，就是現在已經瘋魔掉的陳霄。
這一剎那，班銘有了無比危險的感覺，反身便是一掌，終焉氣息從掌勁中爆發開來。
兩股同根同源的力量虛空相遇，轟爆開來，直接將那即將成形的法則領域生生粉碎，整片虛空如要重歸混沌一般，班銘和陳霄同時滿身鮮血爆濺，以相反的方向震飛。
這一次交手，讓兩人都是傷上加傷，傷勢更加沉重，如果班銘不是有創始氣息治癒己身，這時候恐怕已經瀕臨身死。
「班銘！」
眼見班銘再度和自己拉開距離，陳霄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嘶吼。
與此同時，他身周出現的無數痛苦的臉孔也在猙獰狂吼。
瘋狂到了極致之後，陳霄充滿血絲的眼中，竟然從瘋狂中誕生出了清醒。
這清醒的剎那，陳霄做出了一個更為瘋狂的舉動，猛地抬掌，重擊自己的面額！
轟！
這一擊，簡直是要將自己轟殺一般，陳霄的整個額頭都向內深深凹陷下去，顱骨破碎，與此同時，絕強的力量透過頭顱，貫穿全身，壓榨身體每一個細胞，頓時渾身毛孔都噴出了濃密血霧！
「吼！」渾身噴血的陳霄仰天長吼，如龍吟般高亢，又如虎嘯般渾厚。
他身周，那一個個猙獰又痛苦的面孔，在這樣的吼聲中，如泡沫般紛紛破碎了。
破碎之後，化為一股混沌般的氣息，盡數湧入陳霄的毛孔之中。
「你們都給我死！」
「死死死！」
陳霄眼中癲狂而理智，隨著曾經被他吃掉的那些面孔紛紛破碎，他身上的氣息瘋狂暴漲，令已經飛遠一段距離的班銘都是為之心頭一悸，臉色變得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