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姐弟談心
第二百二十九章 姐弟談心
鄭明龍以前從沒下過田地,可以是第一次來農村,第一次知道稻穀是怎麽種出來的。剛來的時候,正是村裏人收割稻穀最忙碌的時間,他好奇,想要去玩玩,擼起袖子卷起褲腿去幫外公的堂兄家撿了兩個時的麥穗。當時累得他夠嗆,差點中暑,第二早上都差點爬不起來。
體驗了一回這麽辛苦的農活後,他再也沒膽量下田了。前兩被兩個表弟硬拽著又下了一回田,去深泥中挖馬蹄和捉泥鰍,雖然玩得開心,可也累得夠嗆,回來的時候雙腿都有點打擺子。
他聽村裏人這個姐姐五歲就開始做家務幹農活了,六七歲就是一把幹活的好手。家裏裏裏外外的活都是她做,不幹活就還沒得飯吃,就算做了也沒飽飯吃,一年到頭估計也吃不上幾塊肉,也從沒穿過一件新衣服,都是撿著別人穿過的補丁破衣服穿,可她從沒有任何怨言,總是默默的當隱形人。
再想想家裏的孿生姐姐,以前過得跟古代皇宮裏的公主似的,要什麽有什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隻要她皺個眉頭爸媽就開始哄。現在十八歲了,她估計也隻會做兩樣簡單的飯菜,從沒有洗過一件衣服,吃東西還挑三揀四,衣服鞋子都隻買最新款。在外麵稍不如意就回家發脾氣,一點不順心就鬧得家裏雞犬不寧,惹得爺奶及親戚都不喜歡。
同樣都是媽媽肚子裏生出來的,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十八歲的少年左思右想也想不透,蹙著眉毛,雙手托著下巴,靜靜的看著在太陽下辛勤幹活的李海棠。
有李海棠這個幹活能手幫忙,五分田地很快就插完了,其他的下午再忙兩個時就差不多了。李海棠從泥濘中將長腿拔了出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與累得臉蛋紅撲撲的李雅笑談:“好久沒幹農活了,這還真的有些累呢。”
李雅將放在陰涼稻草堆裏的水壺遞給她,笑著回答:“可不是嘛,我最討厭的就是雙搶時節,又曬又累。”
“隻有那一塊田了,今就能忙完,又可以休息好幾個月了。”
李海棠一口就將水壺裏的水喝完一大半,胡亂的抹了把臉,拖著一身泥的身子回到路邊上。直接赤腳往鄭明龍那邊的茅屋走,她記得那邊有水渠,平日裏用來灌溉用的,大家幹完農活後都會去那邊漿洗身上的泥巴。
待她走過來時,鄭明龍已經起身迎過來了,關切的問候:“累不累啊?”
“還好。”李海棠淡淡的回了兩個字,然後撿起地上的拖鞋,直接跳進了水渠裏。
“哇,爽!”水渠裏的水從山上流下來的,是真正的山泉水,不是河水,特別的冰涼舒服,在這夏日炎炎的時候,在這冰水中清洗可真爽呢。
“嘿嘿,海棠姐,在這裏洗是真的很爽。今早上李輝還拿了一籃子甜瓜放在這裏邊冰著呢,等會兒我們一起吃。”李雅也已經跳了下來,原本清澈的水瞬間就變成了泥黃色。
李海棠將草帽給取下來,扔在了路邊上,捋了捋頭發,轉過頭看向她:“李雅,甜瓜在哪裏?”
“我不知道他放在哪裏,反正就在這水渠裏,我們分頭找找。”李雅看得出來她想吃,轉身去尋了。
李海棠也加快腳步去尋了,冰甜瓜啊,跟冰西瓜一樣好吃呢,隻走了十米遠就找到了,欣喜大喊:“在這裏,找到了。”
她將掩蓋在稻草下的籃子提了起來,粗粗一數,七八個呢,拿了最上麵一個遞給追著她跑的鄭明龍,“嚐嚐,很甜,很好吃的。”
“謝謝。”鄭明龍彎腰接過,笑容靦腆又真誠。
“來,李雅,給二嬸和李輝送過去。”她自己也拿了一個,直接把籃子給了李雅。
身上的泥巴還沒洗幹淨,李海棠將甜瓜放在路邊的枯草上,細細洗了把臉,這才將胳膊雙腿上的泥巴洗幹淨。
豔陽高照,大家忙完這裏的活就準備回去做中飯吃了。
最高的鄭明龍走在最前麵,臉上還漾著淺淺的笑容,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畢竟他今和她上話了,雖然沒有挑明關係,可交談得還很不錯。
“啊!”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鄭明龍尖叫了一聲,慌亂的往後退,差點將跟在他身後的李輝給撞倒。
“怎麽了?”李海棠是走在第三個的,眼疾手快的抓住踉蹌了好幾下的李輝,這才免得他掉進田裏。
鄭明龍臉色發白,雙眼有些驚慌的看著她,手指顫抖的指著前麵,“那,那路中間有條蛇。”
他完後,突然間覺得自己太大驚怪了,努力鎮定,可他的表現依舊泄露了他在害怕。
李輝提在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裏,無語道:“還以為什麽事呢,不就是條蛇嘛,嚇我一跳。”農村長大的孩子誰沒見過蛇啊,尤其是頑皮的男孩子,大夏的還專門在抓蛇來煮著吃呢。
李海棠嘴角微抽,城裏人可很少見蛇的,難怪鄭明龍嚇成這樣,她心翼翼的走到最前麵,隨手撿了個石頭,想要將那條橫擋在路中間不動的蛇給趕走。
鄭明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真誠的請求:“姐姐,別打它。它在睡覺,別吵醒它,我們換條路回去。”
“睡覺?”他不知道蛇一般是冬眠嗎?還有,他是怎麽看出蛇在睡覺的?雖然這蛇在曬太陽的時候很有可能睡著了,可你這麽心善的不去吵它,完全把它當人對待,真的好嗎?
李海棠特別想笑,可還是憋住了。
可後麵的李雅和李輝就沒憋住,捂著肚子誇張大笑起來,後麵挑著籮筐的趙春花也咧嘴笑了。
他們笑聲太大,“睡覺”的蛇被驚醒了,呲溜溜一甩尾巴,很快就消失在了雜草叢中。
鄭明龍一臉呆滯,原來沒睡覺啊。
李海棠率先走在最前麵,嘴角一直勾著淺淺的笑容,這個弟弟其實還挺有趣的。隨手在路邊上折了根長樹枝,一邊走,一邊在道路兩邊的雜草裏晃動幾下,將偶爾隱匿在陰暗處“睡覺”的蛇給驅趕走。
趙春花帶著一雙兒女回去做飯了,李海棠先回家換幹淨衣服,後麵自然還跟著鄭明龍這個尾巴。
她看得出來,鄭明龍應該是想找她事的,拿鑰匙開門後,招呼他進客廳裏坐,打開吊扇,給他倒了一杯水,“你先坐,我去樓上換下衣服。”
“好。”
等她一走,鄭明龍開始打量房間裏的擺設,屋裏的家電家具都齊全,牆麵地板上都刷上了水泥,很幹淨整潔,和他家在京都租的平房差不多。他的視線落在右邊的照片牆上,足足有近三十張,全用相框框好了,用釘子釘在牆上。
他站在照片牆邊仔細看,都是他們一家人的照片,有單人照,也有合照,好些都是在京都和滬市的旅遊景點拍的,其中還有一張合照正是那年廟會耍龍燈時拍的。那次,也正是他第一次見她。
鄭明龍仔細看了下照片上的時間,最早的是她中考畢業照,在這個年齡階段之前的照片一張都沒有。看著相框裏瘦得如同一根竹竿似的她,他也能猜到她中考之前都過得很不好。而後麵的高中和大學照片,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很大的變化,從最開始的青澀到成熟,一直在變化著,唯一沒變的是眉宇間的自信和倔強。
聽著堂屋裏傳來的腳步聲,知道她換好衣服過來了,他這才收拾好心情,準備跟她今日來找她的目的。
李海棠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從客廳的櫃子裏拿了一盒巧克力出來,這是在滬市百貨商場買到的,自己還隻吃了兩顆,抓了一把給他,“巧克力,嚐嚐。”
“謝謝。”以前家裏也買過兩回,這外國糖果很貴,可他姐姐愛吃,現在看來她也喜歡吃。
李海棠剝了一顆入嘴,見他也吃了一顆後,有些欲言又止,主動開口:“我聽你來李家村問了很多關於我從到大的事情,這應該是你自己的個人行為,而你爸媽應該不知道吧?”
聽著她一聲“你爸媽”,鄭明龍抿了下唇,接話:“嗯,他們不知道,是我自己想來了解下情況的。”
“我和你爸媽在三年多前就簽了保證書,你應該知道吧?”李海棠盯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鄭文濤,雙眼皮,棕色眼球,睫毛也很長,眼睛長得挺好看。
鄭明龍聲音低了幾分:“我知道,爸媽告訴我了。我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我,並不讚同他們的做法。”
在家裏的時候,爸媽是為了他們姐弟倆,這才與她斷絕關係。來到省城後,又聽外公外婆了些其他的原因,原來爸媽還擔心將她認回來要分走一份財產,擔心他們姐弟倆會心裏有想法。他自己並不在意這個,可姐姐鄭明鳳肯定在意的,所以他也理解爸媽的做法,隻是,他們終究是虧欠這個大姐太多了。
“你應該知道,你讚不讚同,在這件事上都沒有任何意義。”保證書都已經簽了,現在什麽都沒用,就算沒簽保證書,她也沒興趣去認那對父母。
鄭明龍抿了抿嘴,其實他心裏知道,可心裏那好奇心就這樣促使著他來了。
麵對她時,他心裏有種莫名的歡喜,又有種難以描述的複雜,主動開口問:“你,有沒有恨過爸媽?”
繼續剝巧克力的手一頓,李海棠語氣淡淡:“沒有。這個問題我早就在與他們簽保證書當日了,我對他們沒有任何恨意,他們對於我來隻是陌生人。”
屋裏沉默了好幾分鍾。
“我們真的不能成為一家人嗎?”鄭明龍心裏始終還是想認這個姐姐的。
李海棠很幹脆的回答:“不能。”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看不透的笑意:“你媽不會想與我朝夕相處的。我,和你同父異母的哥哥,都是她心裏的一根刺,我們的出現隻會讓她臉疼。”
在回去的路上,鄭明龍始終皺緊著眉頭,他問了她這番話的意思,可她沒,讓他自己回去問他媽。看來當年丟棄她,不僅僅是表麵上的原因,內裏還有一層深意。
在他走後,李海棠一個人在屋裏坐了許久,在十一點半左右才起身,將剩下的半盒巧克力給帶去二叔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