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在這座牌樓裏獨自待了三天也不見有人來，孤寂與詭異的氣氛充滿我周圍的每一分空氣，我漸漸的便有些待不住了。自上次得了阿水祭爐的幫助吸了魔澤才開始恢複身體，又受了薑一那一劍，這次若非被人搭救，恐怕已湮滅了。凡人死了還有魂魄，可我是隻魅，若是死了，便什麽也剩不了的消失在這世上。要想擺脫這命運的唯一辦法，就是修煉！可我的心從遇到薑一後便一路碎了，連心都碎了，還談何用心修煉？看著越發虛弱的身體，我猜今日午時，救我那人若再不出現，我也還是要死的。因為我實在太虛弱了，找不到任何東西為自己療傷續命！所幸還好，待真到午時時，救我那人還算有點人性，到底來見了我。我坐在供奉香案前的蒲團上閉目養氣，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外頭明晃晃的陽光如同一把利刃，迅速的刺向我的眼睛。我迅速的用手一邊擋著，一邊眯著眼想看清來人。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底銀絲長靴，步伐穩健，目光再往上便是寶藍色的衣袍，金絲繡的花紋鑲邊，木蘭圖案的素錦為領子，黑玉麒麟的玉佩係在腰間，銀冠束發，長身玉立，很是貴氣。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獨特之感，不用問，他應該就是救的我的人！我微笑的點頭致謝。他笑著，笑容裏帶著有些模糊的神色，表情仿佛皎月柔和，但當你再要細看些什麽，那皎月仿佛又被蒙上一層冷冷的霜朦朧得很。我想他的性子應該很奇特，說白點就是與他對話，他看似很客氣溫柔，其實他眼睛裏根本就沒看到人。看著我的疑惑他再次開口：“這裏是供奉先祖的地方，平時不會有人來的。姣閑姑娘可安心在這養傷。”說完掏出置於袖中的一顆紅色果子遞給我。震驚之餘，忽然發現他給我的這果子，實在是個好東西，是我如今療傷的聖藥雀靈果。這果子性寒，生於雪山，百年十果，修煉者用之增法修傷……他走過來，介紹自己是趙國的王爺趙含庭，這是供奉他先祖的地方。我還是有些震驚，雖然起先大致猜出救我的人身份不一般，沒想到竟是個王爺。聽說趙國一共隻有兩位皇子一位公主，公主早已嫁人了，兩位皇子一個登基一個封王，他應該就是封王的那位。“你認識我？為什麽要幫我？”我想弄清楚他的目的。“其實救你的是我國國師，那日我在圍場狩獵，看到你忽然從天而降……你傷得很重，是國師救了你並且提議將你放在這香火鼎盛之地療養。”國師？我很好奇趙國居然還有位國師，以前從未聽過。那位忽然冒出來的國師，居然能說服堂堂一位王爺救我？我釋然一笑。“那麽，你留著我，是想我報答你？”“或許吧！”趙涵庭勾唇，挎著高深的離去。……此後我便呆在這趙國祖閣中，養傷半月。這隻證明了一件事，趙涵庭給的雀靈果的確有效！我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身子也能夠行動自如了。隻是每日與在這幾十個供奉的靈位呆在一起，著實無趣，且會讓人顯得很衰。我是隻魅，雖不在乎這些，但也耐不住了無聊。前日小柳與我聯係上，說修文山裏前幾日來了幾隻氣焰囂張的小妖，揚言要奪了此山的統治權。看樣子修為還不錯，不過小柳已經順利的將他們擺平了。其中過程不必累述，倒是信裏特地提到那些小妖中，其中有一隻是隻名貴品種的白狐狸……小柳便特用他的皮給我做了條圍巾，等幾日過來就給我捎上。我除了對那倒黴的白狐的遭遇有些同情，倒是對他的白狐皮圍巾還是頗為開心，畢竟白狐圍巾這種東西真的是個奢侈品，純天然無添加，從前還是各山妖王的妖後爭相收藏的重要對象呢。我給小柳回了信，信中沒把薑一傷我的事告訴他，隻說我在趙國遊山玩水，因為運氣好就碰到了趙國的王爺，並且和他比較談得來，於是就開始在他哪兒白吃白喝。小柳聽聞後迅速回信，認為天下一定是沒有免費的午餐，那王爺這麽對我一定有所企圖，所以他要立馬趕過來……我有些汗顏，不過在他來之前我還是忍不住想出去走走，雖然趙含庭走之前囑咐過我不要到處亂逛，但是一想到我在這樓裏麵已經待了半個月沒有見陽光，身上都快發黴了就有些委屈，及對出去的躍躍欲試。出去之前因想著我的身份，到底不太合適出現在這宮裏活動。於是便隱身下樓出院子。一番輾轉終於在附近路過的一隊宮女中，選了個品街不算太低的附上她身。得逞後心裏果然釋然，終於能看到太陽呼吸到新鮮空氣了，真好！一路分花扶柳的悄悄脫離隊伍，沒想到碰巧行至了禦花園。趙國禦花園裏的花當真是名不虛傳。想起當日麵攤上那兩位書生的談話，趙桓當年搜遍七國找來的這三百多種花皆種在這禦花園裏，匯成花海獻給當年的皇後……也是他的繼母。天下皆念他孝感天地，是位賢德的好儲君。可唯獨他父皇皺眉，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身為儲君，不心係黎民，卻花耗大量心思財力討好後宮，沒出息！那三百多種花如今在我看來，也是及為美麗壯觀的。黃、粉、紫、蘭、我所知道的，無非就是平日見到的牡丹杜鵑之類……但更多的便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珍貴品種。盡管如此，老皇帝生氣也是事實。據後來後宮獨有的龐大八卦界分析：趙恒的繼母皇後，當時還很年輕！他在這繼母皇後進宮前，二人之間傳過緋聞。最大膽的猜測便是，這皇後是老皇帝從大兒子手裏搶過來的！而當時趙恒的做法，著實讓他父皇吃了一壇老醋……這些畢竟是宮人們無知的猜測不可盡信，不過我現在卻著實被這眼前這一片花海迷得心情大好，想來，那皇後也真是有褔的。從思緒裏回神時卻發現一滴淚，打濕了身前的杜鵑花花瓣，紅紅的猶如一滴胭脂淚！隨後我被身後傳來的一道淩厲的喝聲嚇了一跳。“紫檀！你這小蹄子，一眨眼不見就跑到這＇萬花池＇來偷懶，你有幾個腦袋？知不知道太後正在找你呢！”說這話的人，三十歲上下，挽著宮髻，一張臉粉打得甚厚眼睛看人時總是斜著。活活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我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人應該是我，我附身的這個宮女才叫紫檀，當時也沒多想，那知竟是太後身邊的人！如今算來便是當年的皇後了，這真是巧了。“姑姑，奴婢知錯了，這就跟你回去……”我低頭，做出一副誠懇的認錯的模樣。許是因為她剛才說太後在找我的關係，到也沒怎麽為難我。鄙夷的一仰頭應下隨後轉身示意我跟上。在這宮幃裏輾轉了一柱香的時間，我們才終於來到了這太後住的“慈安宮”。老宮女帶完路便自動離開，我隻好獨自一人左顧右盼的尋進去，殿內空曠華麗，不過整體色調偏暗。到底也是太後了，到了這個地位，門庭便也開始冷落。掀開垂地的淡綠惟幔我走進內室張望，眼風果然看到一位墨發齊腰的女人背對著我，跪坐在銅鏡前一手執銀梳緩緩著及地的墨發。看她這衣服質量也知道她就是那位傳說中，當年的皇後如今的太後。單看這背影便也曉得這位太後應是個美人。她聽到我的腳步聲，習慣性開口：“紫檀啊，快來看看，哀家是不是又多了幾根白發……”這聲音一聽便知她的年齡不過二十六七，可她硬是說出了四十歲的滄桑感。她本是位年輕美貌的皇後，如今卻成了位年輕貌美的太後。空剩得這虛名，什麽希望也沒有了！我應聲走上前透過銅鏡看到她，細柳眉桃花眼，膚如白玉，幾乎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可她越是美此刻才是越慘的。隻因她還這麽年輕貌美，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齡，卻要從此孤獨終老……我想上前開口安慰一下她。“太後……”還未說完，她便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