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旅者（其五）

  2037年，1月17日，入冬了。


  一輛班車停靠在了生命科學院的大樓下，下車的人們將地上的厚厚的積雪踩出一排腳印，這是這個大樓造成后第一批來到生命科學院的研究者，而對於所有人來說，這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X』的五歲生日。


  更值得慶祝的，是她在年近五歲的情況下，便出色地完成了所有模擬的實戰考核，高層對於『X』的表現非常滿意，項目的測試結果表明，年近五歲的『X』在個人戰力上已經超越了稻草人的戰鬥人員。


  最強能力者之名，當之無愧。


  『X』被送回了生命科學院，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將針對『X』的能力開發，進行一個漫長的課題。但在此之前，沈奇博士說他安排了慶功宴，一方面為了慶祝各位一直以來的努力，一方面也是慶賀『X』的歸來。


  「你聽說了么？高層好像有意讓沈博士接手王院長的職位。」


  「真的假的？沈博士還不到30啊。」


  生命科學院的角角落落里總是充斥著類似的討論，空氣中瀰漫著熱鬧歡騰的氣息。雖然討論眾多，但卻沒有人質疑沈奇的資歷，在他們看來，能夠創造出『X』這樣的完美的能力者，已經是至高無上的功勛了，即便沈奇博士從此收手不再做任何研究，這份功績也足以讓他的名字載入生命科學領域的功勛簿上。


  其中最可怕的，在於沈奇博士的年齡。


  沒有人想象得到沈奇能將生命科學探索到怎樣的地步，所以他們決定活在當下，享受自己一直以來辛苦勞動所帶來的回報。


  生命科學院內張燈結綵，而他們慶祝的方式略有不同。


  「你今天來得挺早。」


  王念見沈奇一大早便站在研究者們製作的全息投影前，湊上前說道。


  全息投影是他們從高層那裡要來的『X』內網實戰的錄像，全息投影上的一幕幕足以證明他們創造出了多麼優秀的生物兵器。


  沈奇的作息時間一直以詭異著稱。


  他是一個一旦有了靈感就會連著幾天不眠不休的工作狂，而在連續幾天的爆肝之後，他往往會休息個一兩天。


  用其他研究者的話來說，沈奇博士刷新在生命科學院的時間是詭異的。


  有時候你會在下班的路上遇到嘴裡叼著麵包，拿著牛奶趕來上班的沈奇；也有可能當你早上打卡時，碰巧遇到頂著黑眼圈渾渾噩噩離開研究所的沈奇。


  而如果你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辦公室里，傍晚來取，也有可能遭遇沈奇一手主導的「靈異事件」。


  毫不誇張地說，沈奇不但撐起了生命科學院課題的半壁江山，同時也是生命科學院不可思議事件簿中絕大多數的事件的主角。


  「是啊，不是答應他們要搞個慶功宴么？早點來準備一下。」


  「下個禮拜就過年了，年夜飯準備去哪裡吃？」王念轉而問道。


  沈奇的父母不在中央城區，往年過年時他也從不回家，每當所有人放假的時候，她都能在生命科學院里找到穩定刷新的沈奇。


  有的時候在奮筆疾書地記錄著實驗數據，有的時候泡了碗泡麵躺在解剖台上思考人生。王念還記得就因為沈奇沒事喜歡躺在解剖台上，導致某個夜晚讓某個實習生以為供研究用的屍體詐了屍，嚇得她幾天沒敢來研究院。


  「自己解決吧。」沈奇想了想說道：「你爸應該不會歡迎我去你家過年。」


  當初王院長把他從家裡趕出來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天下著雨，他被趕出王家之後被結結實實地淋成了落湯雞。


  他無所事事地在街上閑逛時，碰巧遇到了個叫落湯雞的小飯館，特色菜是雞湯麵。


  「哦，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沈奇突然間靈光乍現：「我準備去落湯雞吃碗雞湯麵，好些時候沒去了。」


  「你倆真是一個比一個固執，『X』的事木已成舟，我爸他心裡也早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你過年跟我一起回去，他總不至於大過年的把你趕出來吧。」


  「懸。」沈奇搖了搖頭：「保不准他連你一起趕出來。」


  「有可能。」


  王念認真地想了想之後，同意了沈奇的看法，所以她很快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如果我們都被趕出來了，就一起去落湯雞吃面吧。」


  大過年的被趕出家門，淪落到去街邊小店吃面，這對於一個大家族的嫡女而言也算是新鮮的記憶了。


  「我看行。」沈奇點了點頭：「對了，你知道我最近在想什麼嗎？」


  「打算隱退了？」


  「不可能。我在想啊，也許『X』還不是最強的能力者。」沈奇昨天留在研究院過夜，站在這全息投影前頂著屏幕看了一宿，就是一直在琢磨這件事：「雖然她的能力在破壞力、覆蓋範圍、精密程度上都是目前已知的能力者中最強的，但我總覺得還有一點不足。」


  「比如說？」


  「潛力。如果我們將『X』認定為最強的能力者，那麼她的一切數據就是衡量最強能力者的標杆，然而未來萬一有別的能力者超越了這些數值，『最強』的名號不就要易主了么？」


  「我認為不太可能。」


  根據『X』現有的實戰數據，當她精神波動達到最強烈的狀態下，力場能夠直接摧毀一個小型城市，而這還僅僅是她五歲時的數據。沿著這條思路想下去的話，超越『X』的能力者是什麼概念？

  輕易能夠滅國級別的能力者？

  不，這明顯已經不是能力者，而是魔神了。


  王念只能從自己閱讀過的神話體系中找出這樣的生物。


  「我總覺得還能創造出更強的能力者……只要通過某種方式不斷超越這些數據的話，就不會有比之更強的能力者產生了，你覺得我這個理論怎麼樣？」


  沈奇期待地看著王念。


  這是他最感興趣的話題，每當說起這些事時他都情緒高漲，所以這一次，他也和往常一樣忽略了王念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我覺得不怎麼樣，你啊，還真是不懂得知足常樂。」


  「那當然。」沈奇興緻勃勃：「關於『進化』課題的研究是沒有極限的。」


  ………………


  在兩人談話同時，生命科學院地下。


  「嗨，你在想什麼？」


  一個青年走到了隔離艙前，他瞧了瞧艙門，響動引起了艙內小女孩的注意。


  小女孩湊近了艙門，兩人僅僅隔著艙門的玻璃窗對視著。


  「我看數據上說，你在模擬實戰後出現了疑似自我傷害的行為……你聽說過一句話么？傑出的思想家大蛇丸曾經說過：『活著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活下去的話，說不定會發現有趣的事，就像你遇見那花，我遇見你。』」


  青年說出了準備好的台詞。


  小女孩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也看著小女孩。


  「區區清潔工不要過來搭話！」


  小女孩眼一橫，沒有開口，略帶蠻橫的聲音直接湧入了王沈大腦。


  誒？

  這和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樣……


  「來人呀，這個清潔工，很奇怪！」


  這一次聲音在四面八方回蕩著，而且研究院下層的警報被觸發了，剎那間，一群穿著白色隔離服、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便將青年重重包圍了起來。


  誒？

  誒——！？


  「不是，可是……你們別衝動，我其實是……」


  「別動！你，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