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木鳶和火巨人
火光在天空劃過，如流星一般，朝著鹹陽所在的方向而去。
若隻是一道這樣的光芒，決不能引起這麽大的騷動，但是，當整個天空都被這樣的火光鋪滿的時候，就連王離，都無法保持心中的鎮定。
“那是什麽？”王離看著這些火光徐徐前進，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整個人忽然一震。
“張桐，快備馬！”王離喊道。
十多匹戰馬追著火光在道路上疾馳，王離不時抬頭，隱約間看到了那承載火光的本體，心中不由得越發焦急。
“終於還是來了啊！”王離心中歎息。
戰馬拚盡了全力，卻始終沒能追上火光，離鹹陽還有三四裏地的時候，王離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火光墜入鹹陽城。
“轟隆隆”的聲響不絕於耳，地麵都隨之微微震顫起來。
下一刻，仿佛整個鹹陽城都燃燒起來了一般，到處都是火光衝天，城中的人更是發出了無數驚恐的尖叫聲。
王離來到城門口，守城的士兵一個個顫抖著身體跪在地上，不停地對著漆黑的天空磕頭，嘴裏碎碎叨叨的念叨著什麽，對大開的城門不管不顧，王離一行人騎馬入城的時候，這些士兵亦沒有任何反應。
城中的人和守城的士兵如出一轍，一個個跪在地上，惶恐著祈禱，嘴裏念叨著請罪的言辭，王離稍稍觀察了一番，發現，這些人跟後世宗教信徒一般無二。
找到一處火光墜落之地，王離正準備查看情況，誰知道，奇景再次出現。
這次不再是火光，而是一個火人！
火人有些模糊，看不起具體容貌，隻能分辨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火人身材巨大，雙腳離地，站在半空，以至於站在鹹陽城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看見火人的存在。
“秦王暴虐，天罰降臨，兵戈不息，大秦必亡！”
火人忽然動了，伸出手，指著鹹陽宮的某處，沉悶的聲音響起。
……
對於身在鹹陽的人來說，這是畢生難忘的一幕，對於王離來說，也同樣如此。
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出現在鹹陽城，這種景象不僅僅因為鹹陽城遭到破壞，相對來說，人們心中的絕望，才是這末日的根源。
一直一來，鬼神都隻存在於傳說和文字當中，古人深信不疑，卻沒有誰真正親眼見過。
當神靈帶著天災降臨的時候，這個世界，除了王離這個真正了解什麽是神靈的人，沒有人能逃過神跡之下的內心恐懼，包括秦王政在內！
站在宮台上，身後隻有兩個護衛，秦王政就這樣昂首看著手指自己的神靈，一動不動，直到半空中的神靈消失……
沒有人發覺，寬袍之下的秦王政，身體微微顫抖著，漆黑的夜色，亦掩蓋了他臉上的蒼白！
看著地上的殘骸，王離微微歎息。
“墨家子弟也太天真了些……”
木鳶——王離沒想到，這種後世失傳的技藝，此時會出現！
殘骸周圍傳來濃烈的硫磺氣味，王離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殘骸上刮了刮，捏了些黑灰在，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火藥加火油？”王離眉頭一皺。
根據遺留下來的殘骸，木鳶的原理王離片刻就弄懂了，但是火人是怎麽弄出來的，王離目前還摸不著頭腦。
火人在半空停留了盞茶的時間，口號也喊了近盞茶的時間。
弄一堆木鳶載著火藥襲擊鹹陽，然後用火人喊話，讓人們認為這是來自神靈的懲罰……怎麽說呢，這樣的做法不失為一個辦法，換做任何一個膽子稍微小些的君王，墨家子弟用來製止兵戈的良苦用心，真有可能成功。
但是，他們錯在不了解秦王政！
統一天下的大業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若是秦王政會被鬼神嚇退，那他就不是秦王政了。
大火在鹹陽城肆意，王離騎著馬回到鹹陽家中，四處查看了一陣，發下隻有正房的一個角落起了火，心中微鬆。
見留守鹹陽的家仆沒有救火的意思，一個個仍跪在地上祈禱，王離心中怒意頓生。
“起來，都給我起來，不救火，你們是準備燒死自己嗎？”
王離將一個個跪倒在地的仆役拽起，有的帶著驚恐的神色起身，有的仍執迷不悟，甩開了王離，想要繼續伏地。
王離抽出馬鞭，對這些執迷不悟的人就是一頓猛抽。
“想要祈求上天原諒，也得活下去才有意義，你們都要死了，祈禱有何用？”
在王離野蠻的驅趕聲中，留守鹹陽的百來個家仆才不情不願的開始救火。
木鳶不大，隻有三尺長短，這麽點大的木鳶能帶一兩斤東西已經頂天，火藥雖然猛烈，可想要製造火災，其特性注定難以成功，這也是為什麽木鳶中夾雜了火油的原因。
王府中連在一起的建築不多，木鳶正好落在廚房頂上。
整個廚房冒著熊熊烈火，卻因為廚房邊上沒有更多的引火之物，火災的範圍也僅限於此。
在一百多人的努力下，火焰很快被撲滅。
之後，王離沒有在府中多做停留，帶著所有的家仆離開了王府，以王府為中心，開始了滅火的過程，從入夜一直到天亮，沒有停歇。
……
王離心情很複雜。
信仰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
人心欲望無窮，在沒有相對的智慧以及自我控製能力之前，信仰便是一道枷鎖，能將人的欲望限製在一定範圍之內，若沒有信仰這道枷鎖存在，任由欲望肆意，文明的火種根本無法萌生！
王離研究曆史的時候發現……信仰不一定能產生文明，但文明，一定是源自於信仰的基礎之上！
因此，王離不想將其毀滅，最起碼，在科學文化尚未普世之前，他不想將其毀滅！
然而，信仰在有心人的利用下，很容易蠱惑無知的人，這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縱觀曆史，不知道發生了多少這樣的事情。
這時候的墨家子弟，同樣想利用這一點，並且，似乎已經有了成效！
王離去救火的時候，發現大部分人，都對自家著火的屋子不管不顧，一個個伏在地上誠惶誠恐的叩拜，令王離感到非常無奈……
天色放亮的時候，許多地方的火災依然沒有被撲滅，甚至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一直到辰時，才有兵卒參與撲火，未時，火災才得到了控製，申時，火災才被徹底撲滅……
大火幾乎燒了一天一夜……
本來不該造成如此大災情的！
火災被撲滅，而災難卻沒有真正消失。
王離忙活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睡了幾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仆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王離皺眉，喚來張伢子，問其緣由。
張伢子說道：“神靈降災，皆因秦國大動兵戈，家主領兵在外，他們都認為家主是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