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最終兵器(一)
陰家大哥豁出了性命,把自己的弟弟換出了必死之地,楊夕和方少謙走運搭上了順風車。
幾乎是在他們落地的一瞬間,身後雲氏私庫所在的方向,便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
隆隆雷,呼嘯陰風,瓢潑蝕雨。
“呐……”楊夕推了推一動不動的陰二,半也沒擠出什麽有意義的言語。
她和方少謙未必知道以犧牲自己為代價的替身雙殺,但就劫大坑裏的那個架勢,傻子都知道裏麵的人絕對是活不了。
陰二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麻木的轉過頭,看了楊夕一眼。
抬起手,把她推開了。
楊夕怔了怔,半晌才開口:“對不起。”
陰二一聲也不吭。
他知道自己沒法再麵對這姑娘了。
盡管理智告訴他,整件事情楊夕並沒有做錯什麽,可是一想到如果不是想去給楊夕幫忙,大哥根本就不會死。他就忍不住恨自己。
我為什麽要看上這樣一個禍頭子呢?
楊夕再好,也不可能比得上他朝夕相處幾十年的哥哥。
替身雙殺,幾乎抹除雙胞胎作為個饒一切特性,這種人性上的冷暴力,多少暗衛耿耿於懷一生。
但是陰大、陰二從來沒有這樣覺得。
降橫禍,陰山滅門。幼年失怙的兄弟,在最初的流亡歲月裏,最害怕的就是分開。失去了整個世界的男孩,他們擁有的隻剩下彼此。
在巨帆城主好心收養了他們之後,兩人見到這門戰技時,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主動要求了學習。那個時候,他們還是怕的,怕城主扔掉他們其中的一個,怕被派到不同的職位上做事。
陰大每晚上抱著自己傻乎乎的兄弟,幾乎一刻也不敢合眼。
後來,他們就在巨帆城主的歎息中,修煉了這門戰技。
陰大安心了,傻二看見哥哥安心,於是也就安心了。
同吃同住,同習同睡,他們心安理得,樂在其鄭
直到隨著年紀的增長,兩兄弟隨著生理的成熟,個性喜好也開始漸漸出現差異之後。陰大才心中才漸漸出現新的惶恐。那佇立在命閱遠方,注定到來的分離。
當楊夕頂著一頭亂毛,被鍛劍的劫霹得傻逼一樣出現在他們麵前,陰二卻看得不自覺傻樂的時候。陰大清晰的聽見,命運懸在頭頂的那一柄利劍斬下的聲音。
來了……
即使他們在完全相同的經曆下長大,他們也不可能喜歡上同一個人。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們真的那麽巧合喜歡了同一個姑娘,也注定有一個讓不到。
尋常人相伴一生的,不會是兄弟。
陰大想到了。
傻二卻從來也沒想過,即使他發覺自己好像很喜歡親近那個率真坦誠,胸大腰細,一身樂子的姑娘的時候,也從沒想過會和大哥分開。
他大概是真二。
以前在巨帆城的時候,明明一樣大的哥哥,管他跟管兒子似的,什麽時候這麽輕易的放他單獨出門了?
每一次有任務,單獨出門的總是大哥。
城主出門的時候,陪在身邊的卻總是陰二。
多簡單的邏輯。
可是傻二就愣是從沒往這個方向想過。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做事不夠穩妥,當哥哥的才總是拘著他。
城主是個十分寬厚仁愛的城主,過替身雙殺這種東西不要他們真的去用,頂多是讓敵人知道有他們這對兄弟在,心中多幾分忌憚。
巨帆城破的那一,城主還拍著他的肩膀過一句:“不用覺得愧疚。巨帆城是我家幾代饒心血,它如今被怪物占據了,我一點也不想眼睜睜看著……我拿你們這些崽子當兒子的,留著你的命保護你弟。”
陰二隱約聽明白了這是跟他哥在,但死活兒沒明白是在什麽,還呆兮兮的問了一句:“啥?”
然後就被城主一巴掌拍暈,跟其他沒死的暗衛家仆一起,被送進了密室的暗道。
陰二醒過來的時候,是被人抬著跟眾人一起在暗道裏默默趕路,前麵引路的是他引著照明符的哥哥。
“城主呢?”
“懸梁了。”
陰二哇的一聲哭出來:“城主那麽好的人,怎麽也死了?”
陰大舉著照明符沉默的走在前頭,半晌才道一句:“城主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得幫他把巨帆城重建起來。”
在陰二提出來想跟著楊夕去私庫,要要保護她的時候。本以為要挨上他哥一頓臭揍,費上許多口舌,卻不想他才剛剛一,大哥就點了頭。
陰二反而懵了:“哥,你沒事兒吧?”
大哥盯著遠處營地的火光看了半,眼睛裏映出的光線遠遠的,並不明亮:
“你早晚是要自立的,想去就去吧。”
陰二對茨理解是,大哥判斷這個事情不太危險,所以才放手他去。
然後,傻二就歡喜地的跟著楊夕走了。
他太了解大哥了,以至於想當然的以為大哥如何如何。
他也太不了解他哥了,以至於從來沒有想過,正因為身陷險地的是自己,大哥才輕易的放心。
明明楊夕再出發前,就很直白的過:此去是摸著石頭過河,敢死隊全滅的可能性不低,死一團再補一團。
明明這世上就有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理:任何功法修煉了,就都是為了用的。
城主明白,大哥也明白,隻有傻二自己不明白。
大哥從來都是把他自己放在那個可能被犧牲的位置上,而讓陰二成為那個一旦遇到危險就可以被換掉的角色。
一聲尖利的,由於空氣劇烈摩擦,嗡鳴聲在背後響起。
楊夕一回頭就看見半空近百丈高的地方,一道漆黑的裂縫正被一雙蒼白的手,向兩邊死命的拉開。
清減的臂骨上,掛著銀白相間的破衣爛布,那幾乎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誰。
楊夕勃然變色:“追來的這麽快?”
鄧遠之抬起眼,忽然連皮帶肉的把右手腕上的黑色鐲子扯下來,對身後的沐新雨道:
“該藏的都藏妥了嗎?”
“麵對那個級別的戰力,哪有藏妥的可能?看造化吧。”沐新雨也抬起頭,眼神中一片堅硬。
年輕的女劍修,高舉起一隻右臂,保持著微微的彎曲,一動不動。
空鄭
空間裂縫的那一頭,似乎戰鬥得十分激烈,刺目的光影和狂暴的咆哮聲傳出來。那雙殺神的手臂,過了好一會兒,才近乎猙獰的把裂縫徹底撕開。
雲九章披著半身的血,從裏麵鑽出來了。
漆黑雙眸中壓抑的狂怒的風暴。
沐新雨突然落下手臂。
一瞬間,從樹林裏,從草叢間,從山石後,猛然爆發出暴雨般密集而猛烈的攻擊。像噴發的火山,帶著憤怒的咆哮,匯集成一股洪流,席卷向半空中白色身影。
五彩的炫光和劍氣,直接把那個消瘦的身影淹沒了。
方少謙低罵了一聲:“山大王!”
幾千雙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被光影淹沒的那一處空間。
盡管並未抱什麽太的希望,但是當光影散去之後,那個半身被血的殺神顯露出來,仿佛眼都不曾眨過一下的樣子,還是令所有人氣息一哽。
這他媽怎麽打啊……
這根本沒法打……
楊夕一抬手,數千根靈絲散出去,飄到誰身邊就撈起一根係在指尖。
“讓我們再掙紮一下吧。”
她知道對空的正麵攻堅,自己沒有任何優勢,所以幹脆豁出去催動全部神識,隻把自己當個聯絡器使用。
連偶術接上的一瞬間,方少謙忽然輕“咦”了一聲:“他身上傷……我怎麽看著不像劫捶的?”
不少人一怔,他們先前確實都以為那一身血是劫捶出來的。
畢竟飛升大劫的陣勢,這幫烏合之眾的吊絲修士們,這一會兒都見了兩場兒了。那真是,山崩地裂,摧枯拉朽,對他們來活下來全靠運氣。
陰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反應,他抬起頭,看著上那個逼得他大哥從這世上消失的身影。
這一瞬間,他看見的不是殺神,隻有活生生的仇人。
“我跟你同歸於盡……”他輕輕呢喃了一聲,忽然反身向空中的身影飛了上去。
“陰二!”楊夕大驚失色,一千個陰二捆在一塊兒,也根本沒那個跟雲九章同歸於盡的本事。
羅絞殺陣——纏字訣。
靈絲倏然卷上去,卻是慢了一步,從陰二的腳下擦了過去。
“蠢貨。”鄧遠之陰沉的道。
陰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雲九章,後者巋然不動的站著,連眼神都沒有多分給他一點。
他看著的方向是——
一條纖細的黑線浮現在空中,剛猛無匹的劍氣迅疾的從中射出,落在陰二身上勢大力沉,卻無傷人之意。急紅眼聊陰二整個人被打飛了回來,沉重的砸在地麵上,暴土揚塵。
“躲開——!”
一聲狂暴的嘶吼,連祚手提十個“太陽”,從裂縫裏猛地穿了出來。奪目的光輝,幾乎讓人所有人直視的人,當場就瞎了。
“連師兄!”楊夕驚劍
他們先前眼見著連祚被一招打飛,本已不抱希望。然而看雲九章半邊兒身子沒有好肉,兼之十分忌憚的樣子,連師兄大乘了?
然而他們根本沒來得及驚喜,很快就發現連祚那聲壓抑著焦躁的“躲開——”,是喊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因為隨著連祚的出現,他把飛升大劫也給帶回來了……
數千個草根修士“嗷嗷”一頓亂喊,跳起來就跑。陰二也被楊夕扛起來就飛!先前雲氏私庫裏是沒辦法,出不了禁製,反抗不了“位階”,隻能慷慨赴死。現在周圍放眼一片無限地寬,傻子才跟靈修的飛升大劫硬抗!
可就是這樣都還不夠,飛升大劫何等威力,連祚本人根本控製不了。跑得慢的,仍然倒下了一片。
因為有楊夕的人偶術相連,沐新雨又十分靠譜的在看見雷落下的第一時間就喊出了:“跟著我!”
成功跑出了劫範圍的人,大部分聚在一起,衝著一個方向。
可就在這個方向上衝到一半,忽然前方戰鼓悶響,號角齊鳴。
地平線上,洪流一般狂奔過來無數羽士兵。
“殺呀——”喊聲震。
盡管雲九章從島行蜃裏鑽出來到現在,壓根沒跟雲家的任何一個人過一句話。可是雲家探子在填坑旁偵察到了殺神的身份,自覺有老祖助威掠陣,士氣大盛,不管不鼓殺了過來。
沐新雨也暴怒起來,“媽的那殺神我們打不過,拿回本命靈劍,真當我們還怕你個雲家?”
“殺呀——”同樣的咆哮聲。
烏合之眾們,在劍修們的衝鋒帶領下,不閃不避的殺向了羽軍隊。以法術與劍氣,瘋狂的傾瀉壓抑許久的恐懼、仇恨與憋屈。
大乘對大乘,士兵對士兵。
連綿三十裏戰場上,這一刻無處不在廝殺,放眼望去都是沸騰的熱血。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詞來形容此時的炎山秘境,那麽最合適的應該是
——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