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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挺好(六)

  楊夕和譚文靖來到景家的宴客廳時, 宴會賓主皆已到場。中間楊夕走到一半, 忽然想起來, 借了個房間又換了件衣裳。


  到達現場時, 她頂著二十一二歲的臉, 身上穿的是大行王朝仙來鎮那條“河裳”。一手垂在袖子裏, 一手輕輕握在身側。


  譚文靖沒見過楊夕這個樣兒, 看到她梳頭的時候還隻是覺得好看,看到她換了衣裳卻是忽然警惕起來:“你突然穿這麽妖豔,是給誰看的?”


  楊夕看了看自己水藍色的裙子, “我覺得挺素的?”


  然而譚文靖的重點卻是:“你是不是穿給那個皇帝看的?”


  楊夕沉默半晌,終於還是覺得槽多無口。


  “我隻是,不想讓他們瞧不起。”


  “他們?”譚文靖問。


  “嗯。”楊夕淡淡點頭, “我爹, 我爹的老婆,還有我的兄妹什麽的。”


  譚文靖鬆了一口氣, 又不著調起來:“怕什麽?他們要敢瞧不起你, 你可以揍他們。”


  楊夕認真地想了想, 點點頭:“好的。”


  宴會廳裏燈火通明, 照明的不是燈籠, 也不是傳統的夜明珠。鋪滿牆麵的法陣, 奢侈地鑲嵌著靈石,發出柔和的瑩瑩白光。


  楊夕和譚文靖溜著邊兒進去,一進屋便見到整個宴客廳, 都在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


  “今年的鬼亂似乎格外嚴重。”


  “按理明明沒到年頭……”


  “那可是瓊州啊, 人口少五六萬。”


  “厲鬼封城……我還以為是古人隨口編的……”


  “除鬼的事情能不能派軍隊去做?”


  “國朝的軍隊養了那麽多修士,海怪他們懟不過,難道著個鬼也不行?”


  “這沒有瘟疫,沒有旱災,也沒有洪澇的,風調雨順的年頭怎麽就鬧起鬼來?”


  “聽血海魔域那邊炸了廟了……”


  “是這個原因麽?”


  “也不知道工部前兩年立項的那個除鬼的炮,也不知現在能用不能了?”


  “真金白銀的,每年要花掉國庫盈餘的一半。”


  “北境那邊兒謠言四起,宇文氏的餘孽又冒出來了,是惡鬼當道……”


  “我聽陛下已經在猶豫下罪己詔了。”

  “這次的事情找昆侖不知道有用沒迎…”


  “早遞上去了,據那位親自來的,但這不是血海魔域炸了嗎?人家上的人,哪兒還有功夫管咱們的死活?讓咱們自己再挺挺……”


  “這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麽?當初海怪大劫的時候,往這兒跑得多勤?這一轉眼就……”


  “有什麽稀奇,炎山大陸橋的土地好了給大行,還是逍遙王親自帶人去跟羽對的陣。結果呢?”


  “虛空裂縫一現世,還不是收回去建修者之城,成了自由地……”


  “逍遙府世子不是回來了麽?今晚兒上是還有昆侖一起的幾個修士?”


  “嘁,裝模作樣的派了個鬼道譚家的,誰不知道譚家的精英都死絕了。現在的家主連個昆侖內門都不是……”


  “所以瓊州裏麵現在還有活人麽?”


  “那可是好幾萬人……該不會過個十年八載,又出一個那什麽……”


  “哎,再出就第三個了。”


  “幸好昆侖把五代墓葬搬走了……”


  紛亂的話語幾乎同時湧進楊夕和譚文靖的耳朵裏,二人詫異地對視一眼。


  譚文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是在世子書房跟景中秀分手,然後一路找到了楊夕才回來的。


  本以為也就是景家的家宴,帶上楊夕一家子認親。卻不想……


  “對!大行王朝的皇帝來了,這幫人應該不是跟著來的,就是聞見味兒來的。”


  楊夕:“聞見味兒,來的?”


  譚文靖輕輕聳肩:“凡人不都是這個樣子,大人物到哪兒,就有一群馬屁精上趕著追到哪兒。也不管能不能蹭到好處,先與有榮焉上了……”


  楊夕有點不忍直視地看著常年跟在邢銘屁股後頭的譚文靖。


  轉身往前走了兩步,出聲問討論的其中兩個人。


  “請問二位,瓊州到底出了什麽事?”


  豈料,楊夕這一聲發問,竟使得周圍忽然一靜。


  緊接著,這寂靜又從周圍一直蔓延開去,直至被施了什麽靜音法術一般,傳遍整個宴客廳。


  楊夕站著沒動,忍住了沒有皺眉頭。


  卻對這情況十分意外。


  半晌之後,討論的其中一個人,伸出手指頭指了指楊夕身後。

  “這邊兒,是凡饒坐席。”那邊兒,才是修士的地界兒。


  楊夕驀地抬眼,才發現整個宴客廳裏,竟然存在這一條涇渭分明的分界線。整個左側的桌子後頭坐的都是凡人,右側的桌麵後頭坐的全是修士。一桌混坐的也無。


  而屬於修士的桌子,明顯得要比凡人們少不少。


  “這……”楊夕愣住。


  譚文靖一步衝過來,火大地道:“你們不是死了好幾萬人人了嗎?這時候還有心思搞黨爭?”


  另一桌上,一個蓄著胡須的文士輕輕放下手中酒杯,輕輕一聲響,在針落可聞的眼客廳裏吸引了所有饒餘光。


  緩緩道:“話不是這樣講,仙凡有別。”


  譚文靖看起來衝上去打那個放杯子的,吵吵不過就動手,一向是譚少爺的做人準則。


  反正就算他打不過,後麵還有楊夕兜底。


  但是楊夕拽住了他。


  譚文靖冒火:“你幹嘛拉我?難道我的不對嗎?”


  “不。”楊夕道。


  隻有這一次,楊夕覺得譚文靖對了。那不是仙凡有別,那是黨爭。


  所以反而不該動手,因為昆侖修士真對大行王朝的凡人官員動了手,後麵那些大行的修士官員是不會袖手的。


  關鍵是,這裏是逍遙王府。


  會讓王爺難做。


  楊夕不想王爺難做。


  “我們去那邊。”楊夕。


  楊夕扯著譚文靖轉過身,抬頭卻看見對麵那群修士官員各個神情冷漠,甚至有人半張開嘴,正要擠出一聲冷笑。


  於是楊夕沒動。


  又有什麽坑在等著?

  楊夕扯著譚文靖站在原地,已經意識到全場都是大行王朝的官員和勳貴,他們似乎在等著看自己二人尷尬。


  楊夕眯了眯眼,莫非……


  忽然有一隻手從身後抓住了她,一個柔軟的,細膩的女子的手。


  “官老爺們吃飯,女眷都在花廳。進大堂叫不莊重。”一個挺清脆的聲音,有點耳熟。


  楊夕下意識就跟著這個聲音走了,順帶還揪住了譚文靖。


  楊夕跟著那女子繞過宴客廳的門走向花廳,她隻看見那女子一個插滿了珠翠的後腦勺。然而迎麵經過的那些“官老爺”們,卻紛紛露出難看的神情,好像看到了什麽唯恐避之不及的髒東西。

  電光火石間,楊夕預感到了前麵是誰……


  果然,一繞出宴客廳的側門,那女子在一方柱後轉過身來。


  “不是你老了嗎?”輕佻又不馴的語氣,抱著兩臂,上下打量麵前的人。


  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麵對麵看著,好像在照鏡子。


  譚文靖震驚地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你……不是……你是……”


  楊夕鬆開譚文靖的手腕,背手到身後。


  半晌才道:“叫姐姐,不然揍你。”


  對麵的梁暮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這都長大了,你怎麽還是這樣?我剛剛給你解圍呢!”


  楊夕眯了眯眼:“時候的事情,你記得?”


  梁暮想都沒想:“當然,”忽然疑惑地挑起眉,“難道你以前打我都忘了?”


  楊夕麵無表情:“忘了。”


  “……”梁暮那個表情應該叫氣到內傷。


  於是楊夕道:“你就那麽希望我延續傳統麽?”


  梁暮跳著腳道:“延續你妹的傳統!”


  “我妹是你。”


  梁暮張了張口,你爹、你娘依次在口腔裏溜過一圈兒,又紛紛咽回去。她看起來被楊夕欺負傻了。


  半晌,梁暮色厲內荏地瞪了楊夕一眼,甩手轉身走了。


  楊夕帶著譚文靖,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譚文靖終於長籲口氣,“仔細看還是挺不一樣的。”


  “哪兒不一樣?”楊夕慢吞吞地問。


  譚文靖想了想:“五官挺像,聲音都很像。但是你妹妹比你長得高一點,神態氣質更有女人味兒。”


  楊夕站下,側過頭盯著他。


  譚文靖:“怎麽?”


  楊夕:“你不是一直你喜歡我麽?”


  譚文靖:“是啊,你也發現喜歡上我了?”


  楊夕:“我跟梁暮的區別是什麽?”


  譚文靖對於話題轉換的如此之快,頗有點懵逼:“更矮,更凶,缺點女人味兒?”

  楊夕點點頭,徑自向前走去,沒再搭理譚文靖。


  果然她還是不可能喜歡譚欠捅的……


  梁暮在前頭領著路繞了一圈兒,楊夕在後麵跟著微微皺起了眉:“你這是帶我們去哪兒?”


  花廳不可能這麽遠,就算男女分席,也沒有分到幾乎不像吃同一頓筵席的程度。


  梁暮已經走到了一處院牆,忽然左右看看,撩起裙子係在腰上。


  “你就甘心被他們那麽一頓?”她特別自然地對楊夕,完撇撇嘴,“大行王朝這些官老爺,我早看他們不順眼了。”


  譚文靖目瞪口呆。


  襯褲都看見了,雖然是長褲,但這侍郎府的姐……


  楊夕卻道:“其實我還校”


  梁暮翻了個白眼:“得了吧,從兒屬你記仇,這還帶改的?”


  楊夕語塞,她是真不記得自己時的事兒了。


  但記仇……大約是有的。


  其實她到現在也沒好到哪裏去,隻是那幫官員的話,她是真的不怎麽生氣。


  那感覺就像,站在井口上的人,看見井底下的青蛙對自己呱呱劍煩還是挺煩的,但真不至於為此去填了井,或者動手搬塊石頭把青蛙砸死。


  話到嘴邊兒,卻忽然神色一動:

  “你這是能,爬到他們頭頂?”


  梁暮把袖子也紮起來,“嗯哼!上房揭瓦是也,”隨後左右找了一圈,看向譚文靖,“那個誰,你來拖我一把。不能用靈力,會被發現。”


  譚文靖皮笑肉不笑地道:“嗬嗬,那個誰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楊夕回頭望了望宴客廳的燈火,三兩步上前,舉手抓住梁暮的褲腰帶,把她掀上了矮牆趴著。


  梁暮壓低嗓子叫道:“我的新衣服!”


  楊夕自己兩手一撘牆頭翻上去,瀟灑利落。


  “姐姐給你買新的。”


  梁暮愣了愣,半晌,忽然低下了頭,“你就吹吧,我都聽人了,昆侖可窮了。你不搶我衣裳就不錯了……”


  楊夕沒有繼續關於衣裳的話題。


  因為梁暮屢屢提起的過去,她毫無印象。她隻有一種模糊的熟稔,好像很多年前,她就和眼前這個女孩子,曾經這樣相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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