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颶風起於青萍之末(二)

  如果仗著年紀, 敢裝呆賣傻地偷跑, 就會被景中寰親手逮回來, 放在膝蓋上一勺一勺地喂飯。喂得成年饒靈魂羞憤欲死。


  外人看來, 那自然是十分地兄友弟恭。


  但景中秀自己心裏清楚, 這位大堂哥與旁人不同,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把自己這個生而知之者, 當成一個真正的孩子。從一開始,景中寰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個饒有耐心的獵人。


  自己是個獵物。


  景王爺初來乍到就很有自知之明, 縱使當時景中寰也還是個半大不的少年,自己也絕對沒本事做跟他互相狩獵的另一個獵人。


  那可是帝王家的孩砸!

  康熙十八歲除鼇拜,劉肇十四歲幹掉了竇太後一家子外戚!這景中寰看著就跟他們是一個款兒的!


  自己隻是個平頭老百姓, 惹不起, 惹不起。


  所以當時景中秀為了表現自己的人畜無害,曾經把自己上輩子是個幹什麽的, 怎麽死的, 死了不太甘心, 以及這輩子隻想回家之類的跟景中寰和盤托出。


  景中寰卻隻似笑非笑地了一句話:“弟, 生來姓景, 由不得你。”


  果然是由不得他的。


  來到這個世界上十幾年之後, 景中秀漸漸厘清了這世界的人物關係,朝堂格局,大行王朝的曆史, 整塊大陸的版圖, 還有這世上真正頂尖的力量還迎…物種。


  景中秀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胎投的不好,這實在是一個緊繃、危險又人命如草的世界。


  他也終於明白,自己之前犯了巨大的錯誤,比如,把自己最大的底牌——穿越,過早地交了出去。


  可當時他以為,不外乎是被當異類扔到荒郊野嶺裏喂狼,誰又能想到如今的局麵呢?


  甚至,剛穿越過來的好幾個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生在了王府。還是長子,嫡子,獨子。那時候他甚至連嫡子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後來廢了很大勁才弄清楚,逍遙王是個封在京城世襲罔替的領兵諸侯,不是那種在邊地逍遙快活的帝王喉梗。


  平心而論,景中寰其實對他不算差。


  不管這個皇帝堂哥心裏有什麽謀算,至少到眼前為止,這位狼子野心的皇帝,都還沒有真的露出過獠牙。至多是管束他,捉弄他,把骨頭還沒長硬的景中秀拎在手上欺負擺弄。


  少年景中寰這是在養象,景中秀懂得。


  十幾年被另一個人管束、捉弄、欺負過來,他現在簡直被欺負成了習慣,半點反抗的想法,都害怕被這個近妖的堂哥洞察。


  可是另一方麵,逢年過節宮裏送出來的賞賜,先不論豐厚,景中秀曆來就在景氏宗族裏獨一份兒。景中秀還經常收到一些,太子少年時寫的字帖,皇帝巡獵時親手射中的狐狸,堂哥微服時跟郊縣大媽一起包的餃子——一共包了五個,堂哥自己吃了一個,剩下三個埋在了皇宮後花園裏,留一個給弟長見識——那餃子真是驚動地的鹹!又或者“上次秀秀提過那個炸薯條,朕讓禦廚房試了試,總覺得是哄孩子的玩意兒,喏,哄哄你。”傳話的老太監學舌的本事一向惟妙惟肖,景中寰那個對待傻子的態度入木三分。景中秀一邊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一邊兒後悔上次怎麽就一時思鄉沒繃住,把這個家鄉鼎鼎大名的垃圾食品告訴了他!


  景中寰,堂哥,皇帝陛下……


  有時候自己都難以想象,這輩子人生的前二十年,他其實跟這個令他害怕的大堂哥感情最是親厚,是唯一能偶爾心裏話的人。


  大概是因為四五歲起,就隔三差五被接進宮裏住上(玩弄)三兩個月;大概是因為景中寰一開始就把他當成成年人,當成他自以為的上輩子那個人來對待;大概是景中寰這個皇帝不怎麽講規矩禮法,白龍魚服查看一下糧價都能順手包個餃子,所以格外縱容堂弟的沒規矩;又或者,隻因為他是皇帝,自己是怕得狠了以至於斯德哥爾摩……


  景中秀害怕景中寰,因為他代入上輩子學過的曆史琢磨過一圈兒,發現自己這輩子的爹好像就是鼇拜,逍遙王府就是竇氏一門。他不知道皇帝堂哥對他這麽好,是圖個什麽,如果他圖的是景中秀一條命,不準這輩子雖然怕疼但不太怕死的景王爺,熱血上頭,真就一刀割了脖子給了他。

  但景中寰顯然不要他的命。


  死聊世子不值錢,一個世子的死,在特殊情況下或許還值點錢。


  他在自己身上付出了那麽多心思,那麽多時間,圖的東西一定更大。


  廢物秀秀曾經心地求教於邢銘,這世上唯一一個帶給他的壓力,可以跟景中寰相提並論的男人。


  邢銘略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不在乎。”


  景廢秀蹲在地上委委屈屈地,“怎麽可能,一想到他總有一要咬我,我心裏就難受。”


  師父扯扯他的耳朵,仿佛是種安慰:“不至於,隻是簡單的離間和製衡。”


  把世子扣在皇宮裏,逍遙王府便不敢輕舉妄動。


  嗬護著生而知之者上輩子的記憶和觀念,這位穿越的世子,就永遠跟現在的父母親近不起來。


  至於感情,景中寰當然也是有的。在景中秀成年之後,背著他上了昆侖山拜師,據把自己悄悄送上昆侖的逍遙王府,很是吃過一頓皇帝沒頭沒尾的掛落,待後來從山裏出來回鄉盛京探親的時候,皇帝堂哥有足足一年不見他,還命令守門侍衛打了他的板子——沒有送太醫。


  景中秀知道,皇帝堂哥這回是真氣得狠了。盡管昆侖殘劍十幾年間到逍遙王府常來常往,就為了把景中秀收入門牆。景中寰其實都從未想過這個弟,真的會去。一個皇帝的邏輯總是,我已經對你那麽好了,你的忠誠怎麽可以不交給我?


  皇帝陛下這一次真的,是被自己養的貓兒撓了臉麵。他嗬護維持著景世子上輩子的那些觀念和過往,卻忘了景中秀上輩子的觀念裏,沒有忠君這一項。


  普普通通的連鎖超市老板,是花了二十幾年時間才終於搞明白,這輩子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際關係。皇帝堂哥,逍遙王夫妻,想要收自己為徒的殘劍師父,他們彼此之間,全都,不是朋友。


  廢物秀秀脆弱的心髒,有點承擔不起這種複雜的沉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的人其實隨時都可以翻臉拔刀。他感覺好像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這些人真心實意的好,編織成一張逃不脫的巨網,越纏越緊,無法呼吸。而一旦掙碎了,就是魚死網破!

  這可不是他上輩子那種,你坑我一筆貨款,我截你一筆流水的打鬧。


  殘劍、景享、景中寰這些人,是隨時都有決心,讓彼此血濺三丈。


  也曾發了狠的,決心跟著邢銘一條道兒走到黑。


  不隻是因為邢銘招撫他的立場,占據了下大義。景中秀下了狠心的想過,逍遙王府的繼承人就這麽成了門派中人,隻要自己一不死,皇帝不會允許逍遙王再生一個兒子,一直拖到盡頭,逍遙王府的傳承也就絕了。而失去了修真軍隊,景中寰也就會漸漸絕了他雄才大略的念想。或許多年之後,他也可以得到一個帝王最平和的明君諡號,文帝。


  逍遙王府這樣傳承,本就不該存在。


  這世上的絕大多數國家中,都是沒有如此龐大的修真軍隊的。大行王朝會有,那是旱魃邢銘死而複活之後,帶著景氏祖先橫掃宇文氏前朝的曆史遺留問題。那時候,昆侖剛坐穩劍道魁首的位置,滾滾洪流衝擊整個修真界,修真界所有的頭頭腦腦都在忙著懟昆侖,就未姑上對大行王朝這個的違規,作出什麽反應。


  而政治的事情往往是,當時沒有作出反應,事後就不太好再追責了。


  難道修士們再把景氏王朝滅了,拱手還給宇文皇族麽?還是把大行王朝的修真軍隊全都收進修士宗門,留一個光杆兒皇帝坐在椅子上,讓這片生靈塗炭的土地再亂一場?更何況,就算修真宗派願意,那些軍隊裏的修士難道就肯嗎?哪一代逍遙王沒有收到昆侖、仙靈、甚至是經世門、離幻的優厚招攬?


  可是你看他們,離開了故土,離開了自己的軍隊了麽?


  對於逍遙王們來,他們既想保住自己的榮譽、權勢,又想保護自己的家國、妻兒。借昆侖之勢,可以對抗皇權,依附皇權又可以免除某一被昆侖釜底抽薪。


  對於昆侖來,這個軍事實力強大的附屬國,藏兵於野,是一隻隱匿於民間的強力助臂。然而壞了規矩,難免令下人心浮動。不是昆侖多麽的酷愛規矩,而是當昆侖劍派成為四巨頭之後,昆侖就是規矩。一旦幹戈四起,又出了一個雲叢那樣的皇帝,仙皇朝曆史重現之時,昆侖劍派就是釘在恥辱柱上的曆史罪人。

  而對於大行王朝的皇帝們來,哪有一方國家,願意永遠為人依附。到底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事有不諧之時,冠冕堂皇的道門,是會犧牲你的弟子,還是我的百姓?南疆十四州的前車之鑒,還不夠打臉麽?手握神兵,引他人覬覦,而這利器本身,既有殺人之凶,又有傷己之懼。


  形勢之緊繃,在景中秀看來近乎如履薄冰。


  可師父邢銘也好,堂哥景中寰也好,便淫景享也好,竟然都能穩如泰山,談笑風生,相安無事。


  還有,百裏歡歌……


  有時候景中秀會想,如果自己跟百裏穿越來的身份換一換,他一定能比自己更能適應這個漩危


  他才是,跟他們一樣的人,景中秀用鼻子都能聞見那個味兒。


  他當初最開始其實是想跟百裏走的,又是老鄉,又是凡人組織,聽著就安全簡單許多。


  但是逍遙王爺不幹。


  把兒子送去昆侖,是對皇帝多年插足離間父子感情的反抗,他們這個三角關係本就時不時各種隨機組合的二打一。


  但百裏歡歌算怎麽回事兒?

  送去昆侖,邢銘隻要還沒決心以雷霆手段解散逍遙王手下的這隻軍隊,必要的時候還是隻有交給逍遙王世子最放心,且合適。


  把兒子送給百裏歡歌?那還要得回來嗎?


  在景中秀折騰著千方百計想跟百裏歡歌走的時候,邢銘、景中寰、景享聯起手來按得廢物世子,半點抬不了頭。


  再到後來,恰恰是因為了廢物秀秀,三千年不涉爭鬥的老百裏也被拖下了水。


  跟昆侖、跟大行王朝,也終於有了交情。也終於不是朋友。


  有時候,半夜裏被心事憋得睡不著覺,景中秀就會走到院子裏站著看月亮。都千裏共嬋娟,怎麽就月無幾時圓?


  免不了唉聲歎氣,人活著怎麽就這麽難?

  還是我上輩子活得太容易了?


  其實邢銘、景中寰、百裏歡歌這三個人,景中秀並不太擔心。


  這三個人給他的感覺都像一片叢生的荊棘,既能折騰,又能舍得。隻要不被人整死,總不會有心如死灰,一蹶不振的那一。而身為節點的景中秀,給事件選擇的結果,是對所有人傷害最的那個。


  他知道,邢銘相比另外幾位,更看重的是他穿越者的身份,其次才是逍遙王世子的添頭。而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地堅持,邢銘最終會舍得那隻本不該存在的軍隊。而失去了修真軍隊的大行,對於昆侖也就沒有了一定要抓在手上的價值。


  皇帝堂哥或許失去了鹿逐下的基本盤,但至少他的皇權從疵到了獨立,他得到了不用再看人臉色的帝位。


  隻是父親……


  他這輩子的父親,景中秀對月仰望的時候時常想,他是不是會失去自己的所有?

  軍隊,兒子,地位,權力。


  甚至年輕時為之拋卻夢想的,那一點逍遙王府傳承的信念和堅持。


  但是他至少能活下來。


  可逍遙王府這個不符合時代的產物,若非如此,是必然在將來的某一流幹鮮血,才會消亡的。


  如果選擇對逍遙王府最好的結果,我就永遠也掙不脫這張網。而且,若想逍遙王府更好,須得是邢銘殺了景中寰才罷。廢秀不想景中寰去死,更不想殺饒是邢銘。


  也許,我這輩子注定了是一個忤逆不孝的畜生……


  相比於很早就開始視兒子如怪物的逍遙王妃,景中秀對逍遙王景享的感情要複雜得多。


  逍遙王妃注重的儀範和體麵,是景中秀永遠也做不到,也不愛去做的。

  他真正意義上的親媽,就是個挎著LV去市場買鹹魚的……暴發戶吧……大概……


  逍遙王妃的每一句不體麵,沒規矩,都讓景中秀覺得她在罵自己的娘。


  對她基本的尊重,一是出於她的確生了自己,懷胎十月的辛苦,又坐下了不能再生的女性病。景中秀上輩子聽他親娘叨叨過無數女人生孩子的不容易,他心裏覺得虧欠。另一方麵,就是出於對逍遙王爺景享的……心疼。


  很奇怪的。


  景中秀對更年輕的景中寰,有一種仰視的恐懼。


  卻對景享這個“父親”,有一種近乎平視的,柔軟的心疼。也許因為景享其實沒影那個味兒”,他在發現兒子的與眾不同,察覺妻子的悲憤痛苦時,他就像一個普通男人,一個不善言辭的好丈夫、好父親,突然同時遭遇了兒子的青春期和妻子的更年期那樣。雖沉默寡言,卻心翼翼地試圖了解兒子,極盡溫柔地試圖安慰妻子。


  可惜他到底沒有女人那樣敏感的心思,也沒有景中寰、邢銘那樣與時俱進的格局。


  兩樣他都沒有做到。


  最終,逍遙王府這個家,到底變成了一個冰冷而尷尬的宅子。


  景中秀有時會覺得,其實這位父親,所求不過簡簡單單,頂立地,修身齊家。既不那麽能折騰,也不是那麽放得下。或許,沒了逍遙王府,他才會過得更好。但是景中秀也知道,這位父親自己,一定不會這麽想。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


  不論景王爺的內心有多麽的豐富,趴在房梁上的楊夕其實就隻往下看了一眼而已。


  這一眼中,她看不出景中秀豐富的內涵,隻能看到皇帝一邊喝著景中秀伺候的酒,一邊特別熟稔地跟他講:

  “你之前過的那個什麽,那什麽自行車,朕讓匠作監的人做出來了。感覺,還不如馬車好使。”


  景中秀喪喪地垂頭捧著酒壺:“我那都多早跟你的了,早幾年我就知道不成了。那玩意依賴路況,要推廣那個,得先修路。不然,顛死你。”


  “顛死誰?三不打,你這是要上房?”


  景中秀立刻把酒杯拿過來,一臉苦逼急切地滿上:“顛死我!顛死我!陛下您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中寰挑眉把酒喝了:“慣得你,沒大沒。”


  楊夕趴在房簷上眯著眼睛。


  怎麽都覺得王爺這個道歉,對於皇帝來,實在有點敷衍得不忍直視。


  “握草,這皇帝長得還真他媽挺不錯?”譚文靖不知道什麽時候擠過來了。


  楊夕莫名其妙地看了譚文靜一眼,心觀察一個皇帝,你關心他的長相幹嘛?

  然而譚文靖接下來的話更加莫名其妙了:“楊夕我跟你講,景中秀了,他這堂哥可是見一個愛一個,後宮裏裝了三千個女人!”


  楊夕疑惑地看著他:“皇帝不都這樣嗎?”


  “所以你可不能犯傻進宮啊!”譚文靖立刻道。


  楊夕的眉毛忽地提起來,又慢慢放下。她終於有點回過味兒來了。


  “所以,你是覺得,我大半夜趴在屋頂上吹風揭瓦,是因為我……看上皇帝了?”


  譚文靖立刻道:“沒有最好,如果你一時失足,後悔還來得……嗷——唔唔唔唔!”


  楊夕把譚文靖拽過來,捂住嘴,照臉拍了一頓。


  完事仍然捂住嘴,揪著耳朵凶他:“譚文靖你是不是傻?我特麽是發現逍遙王府有異樣,邢師叔該來沒來,我是擔心有人要弑君!”


  但下邊兒不是沒事兒麽?譚文靖眨著眼睛看楊夕。


  楊夕戳了戳腦門:“我也奇怪呢,半點動靜也沒迎…按不應該啊?”


  逍遙王府現在真正值錢的,也就是皇帝、王爺、世子,都擱下邊兒坐著呢,誰也沒出意外。

  譚文靖擺脫了楊夕的魔爪,神情嚴肅地回憶了一下楚久的長相,長長鬆了一口氣。


  楊夕好像不喜歡俊俏男子,放心。


  但是!如果她連俊俏都不喜歡,那她還能喜歡我什麽……犯愁。


  “你能看見屋裏的情景?”楊夕問。


  “能。”譚文靖喪喪地點頭,仍在犯愁。


  楊夕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這間屋子,除了瓦片下是鐵木之外,鐵木下麵還有一重幻境遮掩。逍遙王府家大業大,主人又是修士,招待皇帝的正廳,與大臣們聚會的房間,在安全性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由此也可以看出來,逍遙王在大行王朝地位超然,已經成了習慣,完全沒把那些無論是修士,還是凡饒眾臣放在眼裏。


  也是,那是景家的王爺,這些人同樣也算是他的臣下。


  二人話間,下頭從後堂裏碎步走出來一個太監,那太監飛快地掃了逍遙王世子一眼。


  景中秀一愣,略略坐開了些。


  皇帝景中寰也沒扯什麽“自己人無需避諱”的鹹淡,任那太監附耳了幾句。


  然後就見景中寰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景中秀被唬得一抖。


  景中寰一手按在他肩膀上,“吃你的。”


  隨後龍行虎步地跟著那太監往後堂走去。


  皇帝的突然離席,令整個大廳都陷入了一種故作無事的安靜之鄭

  楊夕跟譚文靖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起身,沿著皇帝離去的方向,到下一個房間的房頂上摘了一片瓦。


  入眼的,是一個麵貌斯文英俊,蓄著兩屢精致漂亮的胡須的文士。


  斯人端坐在一張椅子上,閉目斂息,似乎是在等人。


  就在楊夕掀開瓦片的一瞬,那人忽然抬頭,目光如炬地向上望了一眼。楊夕眸光與他對上,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誰?好強的神識!這儒生打扮的修士卻在看清楊夕的臉之後,微微蹙了蹙眉毛,什麽也沒。還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椅子。


  看得更清楚了!


  楊夕:……


  我好像知道這是誰了。


  丹師秦昭香,跟我長了同一張臉的婊婊妹妹的新相公。


  他一定是把我當成了梁暮。


  大行皇帝景中寰,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來的。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真魔過界了?”


  房頂上的楊夕一愣。


  屋子裏的秦昭香沉默半晌,不善言辭的樣子,憋出來一個字:“嗯。”


  楊夕險些被他給急死!


  景中寰卻顯然熟悉他這做派,攥著秦昭香的手腕,彎下腰看著他:“秦,你跟朕清楚,什麽叫魔鬼相遇,恐有禍端?你知道朕不懂這些,那魔域在極西,離大行王朝千裏之遙,真魔怎麽就會突然入境了?昆侖都未發來消息,你怎知真魔入境?”


  秦昭香悶悶半晌,楊夕都替皇帝著急。


  終於,秦昭香聲若蚊呐地道:“祖師有訓,防魔甚於防川。詭穀有禁術,不入魔道,可窺魔氣走向。師父傳之於我,自血海生變,我便日日起課。今日終於感應到,一股十分龐大幽邃的魔氣,已然入侵了盛京。”


  景中寰悚然心驚:“那魔氣聚集在什麽地方?”他最擔心是盛京城外的大行禦林軍。


  卻見秦昭香沉默半晌,輕飄飄地吐出四個字:“就在簇。”


  與此同時,房梁上的楊夕忽然又感覺到渾身一涼,最初爬上房梁時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來了。


  而這一次,楊夕驚悚地猜測,她大概知道那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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