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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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皓軒打來電話的時候，顧爽爽正盯著設計稿，仔細看過了陸熙離給的修改意見，卻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他說陸媽媽的藥用完了，他不知道怎麼開藥，能不能請她幫個忙。
這個忙，顧爽爽不可能不幫。
看了看時間，她問：「你現在有時間？」
「我去學校接你。」
「……好。」
顧爽爽換好衣服，拿出上次去開藥的診療卡和開藥單記錄，出了宿舍，往學校正門走。
陽光下，陸皓軒站的筆直，眉目深鎖，他瘦了一些，身形越發挺拔了。
顧爽爽沒有多看，上了車。
「陸媽媽情況很不好嗎？」
陸皓軒發動車子，皺起眉頭，「還是那樣，有時呼吸會弱，沒力氣幹活，我請了保姆。」
「哦。」
「爽爽，我媽挺想你的，有時間不能去看看她？」他扭頭看過來。
顧爽爽目視前方，沒有做回答。
然後，便是一路的沉默。
車在醫院停車坪前，停下。
顧爽爽要下去。
他卻摁下中控。
顧爽爽扭頭，眸色冰冷地看向他。
車廂內有些暗，陸皓軒的眼神突然陰鷙了一下，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語氣複雜：「爽爽，是我傷害了你，可你不該從此放棄你自己。」
顧爽爽覺得好笑，「你多慮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是么。」他嗤笑：「背著你丈夫，和學校男老師廝混？」
顧爽爽臉色一頓。
她和頭牌叔叔的事，他怎麼知道的？
顧爽爽沒有問，管他怎麼知道的，她的人生他再也管不著。
拿起書包，她平靜地看著他，「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齷齪。」
陸皓軒眉眼認真里幾分晦暗地也看著她：「爽爽，你那個老師，我查不到他的資料，神秘莫測的，直覺身份不簡單，他和你頻繁接觸，我覺得很奇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你有危險。」
顧爽爽擰眉，「我有什麼危險？」
他抿了抿唇，不再說什麼，下了車。
顧爽爽覺得莫名其妙，沒頭沒尾的，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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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開了藥單，兩人下樓。
抓藥的大藥房在門診部後面，兩棟住院樓之間。
陸皓軒停了一下，說，「你不用跑了，在這等著，我抓了葯送你回去。」
「沒問題？」
他點頭，轉身走了。
顧爽爽在長椅上坐下，隆冬的晌午，陽光稀薄，人不動身體會更冷。
不到一分鐘，她受不了了，站起身。
還是去藥房吧，那裡有暖氣。
藥房在綜合檢查樓的一層最東面。
顧爽爽從最西面的門進去，要穿過很長的走廊。
因為是綜合樓，不像門診部那裡，到處都是診室和來來往往的病人，走廊很清閑。
走了一段，突然有凌亂的腳步聲在斜後方響起。
顧爽爽還沒站定，就感覺到身側刮過一陣風。
她嚇了一跳，扭頭，看見一個很小的黑影，一竄！從她身邊溜了過去，鑽進了她對面那堆對方的儀器后。
她的腳邊，是一隻遺落的棉拖，很小，兒童款式。
顧爽爽把鞋子撿了起來。
身後突然一陣嘈雜逼近，更多的腳步聲。
顧爽爽扭頭，是一個醫生一個護.士，還有一個中年模樣的便裝女人，他們的臉上，布滿焦急。
他們跑的方向正朝向她這邊。
那個中年女人嘴裡在喊：「小少爺，小少爺！」
顧爽爽聞聲不禁轉回臉，視線便與儀器后突然冒出的那雙大眼睛對上！
那是一雙男孩的眼睛，清澈，黑亮，此時卻寫滿了驚懼不安。
顧爽爽張嘴要出聲，男孩急急地伸手，蔥白的小手合十。
那是乞求拜託的手勢。
顧爽爽一怔，他眼睛紅紅滴露地看著她。
鬼使神差地，顧爽爽收回那隻拿拖鞋的手，並且把拖鞋放進了書包側袋裡。
「小姑娘，你有沒有見一個這麼高，長得很可愛但是很瘦的小男孩經過？」
顧爽爽側身，下意識堵在那堆儀器前，低頭回答：「不好意思，沒有。」
中年女人和醫生護.士，匆匆跑過她了面前。
等到看不見他們的背影了，
顧爽爽這才轉身，拿出那隻乾淨的小棉拖，放到地上。
幾秒，一隻男孩穿襪子的小腳，小心翼翼鑽了出來。
顧爽爽盯著他艱難勾拖鞋，無奈地輕輕揪住他的腿，真是瘦，握在手裡似乎感覺不到肉。
她把他拽了出來。
這才看清他的臉。
「SOS？」
小男孩皺眉，並不認識這個漂亮姐姐。
顧爽爽給他穿好拖鞋，「你不認得我了嗎？你往我頭上砸過兩張紙條。」
「對不起。」他很有禮貌，低低地承認，「我砸過很多人。」
顧爽爽覺得他真誠又可愛，不禁彎唇，「剛才追你的那幾個人……」
「他們要把我抓回去！」
「可是你看起來生病了，不適合一個人在外面啊。」
「醫生叔叔說我最近很好，我自己也知道的，才有力氣跑出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我要去找我媽咪。」
顧爽爽皺眉：「小弟弟，你生病住院，你媽媽不陪著你嗎？」
他低頭，抿著小嘴不肯說話。
顧爽爽感覺他一雙小手都攥緊了，她猜到了一些，眼裡閃過複雜，「你太小了，一個人出去很危險。」
「我只是生病不長了！我七歲，我沒上過學，可是爹地請了家庭教師，我認識很多字！」
顧爽爽和他交涉了很久，說要把他送回病房，他就哭。
最後沒有辦法，把他帶到醫生多的地方，他穿病號服，很醒目，醫生會負責把他送回去。
顧爽爽柔聲安慰了他幾句，轉身走。
走了沒幾步，發現他在跟著。
顧爽爽無奈，回過頭：「別再跟著我。」
他立刻抓住她的衣擺。
小小的手，凍得通紅，他仰頭，眼睛里閃爍水光，搖晃著她的衣擺，一遍一遍哀求：「姐姐，求求你，帶我去找媽咪。只有這一次機會，被爹地抓住了，我再也出不來的，我有地址。拜託拜託你，我想媽咪了，很想很想她。」
顧爽爽被他這樣輕輕搖著，搖得一顆心都碎掉了。
眼眶潤紅，她彷彿看見陳舊的記憶里，有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總獃滯地雙手搖晃著福利院的大鐵門，整日遙望，哭喊，要媽媽，要媽媽。
渴望母親的心情，是一樣的。
顧爽爽擦了擦眼角，低頭牽了他的手，嘆息道：「走吧，去找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