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她回頭,眸色一時恍惚在面前拂過的白大褂里。


  手腕上,男人的手指指腹,熟悉的不溫不涼,乾燥乾淨。


  安果陷進他一雙清潤的眼底,瞳孔不深,但眸色卻湛黑,此時午後日光,冬日薄涼,有著淡淡的一層溫暖在兩人之間縈繞。


  她心緒微微動蕩。


  這人身量高大,筆挺修長,蓋下來陰影,沉眉瞧著她問:「孩子你不打算要?」


  安果心道,你還管的真多。


  不是消失去香港處理急事了嗎?


  一回來就纏著我質問幹嘛?


  她這陣子都煩。


  面對他哪能騰出什麼好臉色。


  安果掙出自己的手腕,他並沒有用力,手腕的肌膚一陣一陣擦過他的虎口。


  她另一隻手摸著拽出來的自己的手腕,轉過身:「溫醫生下午好。」


  白大褂的后衣領又被他扯住。


  安果嘴裡嘟了一聲,擰著一雙遠山眉來了脾氣,四下無人,扭頭低聲吼他:「你是孩子的爹嗎?你管什麼管,溫謹懷,你要跟孕婦打架我成全你……喂!」


  被他拎小雞一樣拎到了花園的角落裡。


  日光明媚,輕落,篩在他肩頭,照的他的白大褂那樣的純白乾凈。


  這人不喘,氣息平和,看著斯文君子的,動起手來力道還不小。


  他的手臂撐在柱子上,挺拔清瘦的身軀微微弓著,安果半在他的懷裡,要命的口鼻里全是他身上的氣息。


  她還要嚷嚷,他卻說話,認真的,眼神看下來:「找不到孩子的爸爸嗎?實在找不到,我暫時負責也不是不可以。」


  「……」


  找不到你個頭!


  豬腦袋。


  等等……


  他後半句說的什麼……


  安果愣下了,抬起腦袋看他。


  陽光照得他的睫毛濃而纖長,半闔著一動不動,遮住那雙清澈溫潤的瞳孔,他又開腔:「別打掉孩子,那是做惡事。你需要一個父親的身份,我暫時可以借給你。」


  輕喘一口,男性的喉結微微一動,他微抬了眼眸看過來:「怎麼樣?」


  他此刻無疑是深沉柔情而又無比迷人的。


  能攬下不屬於自己責任的男人,安果覺得這類男人是真爺兒們。


  安果不講話。


  心底異樣淙淙。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他是出於什麼心裡說的這話?知不知道這是一個承諾?

  他平時冷淡死了,不愛理人,不愛說話,對她也比對別的組員冷漠嚴苛,因為懷孕這件事,好像還看不起她了。


  這會兒子,他說要借她當肚子里小芽兒的『爸爸』。


  安果有點懵。


  見她不吭聲,溫謹懷沉斂眉目,眉峰鎖的很緊,下了威脅:「一定要打掉,由我親自做手術。」


  「你為什麼不讓我打掉孩子?」


  「因為你將來會後悔,迷茫時,沒有一個人給你指引,很容易做錯事。」


  「但你不是說,我亂來的這個孩子才是錯誤嗎?」


  「孩子是最無辜的。」


  誰都明白的這句,安果無言以對。


  她低頭,忍不住伸手,手指尖攥著他的衣袖,腦袋一團亂麻。


  不得不承認,他今天一番話,讓她半個月建立的冷漠絕情,一擊而碎。


  「我想想。」


  安果鑽出他的胳膊,走掉了。


  男人長身玉立,轉個身,靠在柱子上,微微仰頭,蹙眉閉眼,聽著自己的心臟搏動,微微地脫離了控制。


  電話響。


  蕭易辰打過來的。


  這次沒去香港,蕭易辰很是關心墨城一家子的事兒,著急打聽。


  溫謹懷掛了電話,回辦公室脫下白大褂,穿上呢子大衣,離開醫院。


  傍晚的清吧里,聊完正事,他喝了點酒,一時頭腦發熱,問蕭易辰:「有沒有眉目?」


  「恩?」


  蕭易辰一愣,反應過來,握著酒杯瞧著謹懷哥陰沉嚴峻的神情,有點戰戰兢兢:「才兩個月,問題一開始就毫無線索啊,謹懷哥,那女人不好找。」


  男人喝乾凈杯中的酒起身,「儘快找到。」


  「謹懷哥,你找這個女的幹嘛?要狠狠懲罰她還是你想把人留在身邊,繼續睡啊?……嗷。」


  腦袋被人一錘,蕭易辰痛得直不起來。


  聽這人在身後淡淡又很是深沉的嗓音:「和她說清楚,兩不相干,給彼此一個交代,好繼續各自之後的人生路。」


  蕭易辰挺意外的。


  還以為謹懷哥是對那天晚上的這個女人念念不忘呢?


  他嘴裡嘀咕:「繼續各自之後的人生路?謹懷哥,聽這話的深層次意思,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阿喂?!」


  蕭易辰簡直沸騰,騰地跳下高腳椅。


  這人留他一個背影,不開腔地走了。


  「靠……不否認?謹懷哥你不否認啊!」


  蕭易辰嚎叫,立刻拿出手機給四哥打電話,簡章柯沒接,又給五哥打,是小嫂子接的。


  「出大事了,謹懷哥要『繼續他的人生路了』,你們幾個還不接電話卧槽……201x年,那是一個春~天,等等!心上人是男是女啊?是你醫院裡的還是別處認識的啊謹懷哥哥~……」


  ……


  婦科的那個醫生給安果微信上來了整理過的A市保密性好的私立醫院和醫生的資料。


  安果卻把手機扔到一邊,這個晚上,因為下午那個男人,而徹底亂了。


  她陷入失眠。


  手摸著平坦光滑的肚子,望著窗外冷夜寒空,心緒懵怔。


  他到底什麼意思呢?


  他不知道這個孩子其實就是他的,他以為是別人的,還跑來喜當爹,當便宜爹。


  是看她可憐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安果覺得,自己對自己人生的掌控力越來越受他的影響了。


  孩子長在她的肚子里。


  去留,她卻全看他的意志。


  之前他說反對一夜/情產物,她當時心裡涼了大半截,加上家中壓力,縱然不舍,胖慌無措下也只能決定不要這個孩子。


  今天他說,他可以護她。


  安果又不禁動搖了,自己決定不要孩子,真的很自私很自我很怕擔事吧。


  這是一個小生命,她一直都知道的,她也是尊重並且愛護生命的。


  ……


  第二天,安果沒去醫院。


  她想去打探打探那個陌生而輝煌的溫氏家族。


  如果決定留下孩子,將來萬一東窗事發,就算和他沒有瓜葛了,溫老爺子溫老夫人這裡,一定和孫兒斷不了聯繫。


  要生一個孩子,需要做很多準備,現實基礎的,精神上的。


  安果和曾薇薇約在圖書館。


  聽曾薇薇詳細說了溫家人系的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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