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程處默的抱怨
王惡又一次被召到李世民的寢宮,直讓程處默與尉遲寶琳眼熱不已。
聖眷,妥妥的聖眷。
巨大的輿圖前,李世民伸出竹鞭指了指左下角:“六詔之地,不過彈丸,加起來亦不過一州之地,為何引你如此重視?”
“不可忽視。”王惡神態凝重,竹鞭在六詔之地劃了個圈,隨即點上其左上方的吐蕃。
“若是吐蕃一統高原,下來與大唐爭雄,最佳的攻擊位置,吐穀渾、蜀地的鬆州,這兩處終究太顯眼,且地勢顯要,不可能無大軍駐守。但是,如果六詔發展起來,與吐蕃隻是一線之隔,此時吐蕃借道,六詔敢不準嗎?”
李世民的瞳孔縮了縮,如此出其不意,大唐劍南之地受迫,戰線拉長,若是朕活著倒是無妨,可是後世子孫呢?
“加緊謀劃六詔,斷不可給子孫留下此後患。”李世民狠狠敲了一下輿圖。“合六詔為越析州。”
“除了刺史,越析州的長史、別駕、司馬、折衝府都尉、主簿都被臣許了出去,隻是那蒙舍詔似乎不太滿意司馬的位置。”王惡直言。
如此安排有點越權,但對於新附之地,又是通過鴻臚寺唇槍舌劍奪來的,倒也無所謂了。
“你說了算。”李世民毫不在意地擺手。
“嶺南平穩,南越州平定,臣以為可以謀劃安南了。”
王惡將竹鞭往右下一劃。
“彈丸之地,酷熱難當,為何你要謀它?”李世民對安南也不是一無所知。
“問題,它的稻子,一年三熟啊!”
拋開甚麽海岸線問題不談,僅僅是一年三熟,就足夠讓李世民為之瘋狂了。
至於甚麽民風彪悍、不服王化之類的,這不是問題,橫刀會讓人認清現狀的。
當年東漢的伏波將軍馬援可以斬殺征側,現在的大唐更可以!
李世民的鼻息已經沉重。
額的,都是額的!
寢宮外值守的程處默莽撞地抱拳:“陛下,臣願率一支偏師,為陛下蕩平不臣!”
已經升為鷹揚郎將的程處默統一旅帥,外放出去升一級,也能相當一個右郎將,率一支偏師的資格也是有的。
隻是……
“你一向在北方,對南方的情況不熟啊。”李世民略有顧忌。
“濕、熱、多蚊蟲,多瘴氣,蚊蟲叮咬會致瘧疾,一個處理不好就死人,螞蟥也極多,且安南人擅在兵刃、吹箭上塗樹毒,見血封喉。”王惡鄭重其事的警告程處默。
“額之前在高州也打聽過,多帶醫官,多帶艾草,多帶鹽,基本就能處理得了。至於毒,辛苦些,哪怕漚出一身痱子,也不許解甲,自然傷亡就小了。”程處默信心滿滿。
“額也想去。”還是校尉的尉遲寶琳一臉委屈。
別人都撈著機會升官了,就自己守著個校尉不動彈。
兩家的阿耶知道了,都是一臉嫌棄的揮手。
去罷,反正額又不是隻有一個兒子。
據說,晚上,盧國公府裏,又傳出了程處默喊救命的聲音。
當然,與程咬金無關,因為他正在軍營裏操練軍士。
幾日後,鼻青臉腫的程處默與尉遲寶琳帶著幾個心腹,打馬南下。
按兵部的指令,新成立的靜海軍由程處默任都尉,府兵先從高州、南越州各抽一半,高州負責提供艾草、醫官,配合一些手雷、熱氣球,整合一番之後,開始向安南進發。
理由?談殿負責提供。
安南與南越州接壤,頗多摩擦,談殿隻說是要複仇就足夠了。
安南人彪悍,難道與他們相鄰的南越州人不彪悍?
安南地形複雜,難道南越州地形就好了?
安南雨林繁多,說得好像南越州沒有似的。
所以,實際的困難雖有,但絕沒有預料的多。
改變最大卻是程處默與尉遲寶琳,原本三日才洗一回澡的,現在卻是一日三洗——實在是熱得受不了。
偶爾在山林裏遇到要偷襲的安南軍士,一通亂箭下去,自然解決了。
在諒山之前,終於遇到安南的主力。
眾多的步卒配合著上百名騎著大象的象兵。
“不好打咧。”尉遲寶琳眼角抽搐了一下。
大象體型巨大,象兵高居其上,長槍能捅到你,你卻砍不到他,氣不氣人?
程處默掃了尉遲寶琳一眼,喝令前兩排府兵點火、扔手雷。
手雷的威力對大象而言還不夠大,至少那些鐵片、玻璃屑隻能紮進大象的表皮,勉強到肌肉層就算不錯了,可那巨大的聲音,卻是對大象最大的傷害!
“嗷”,原本溫順的大象倉皇地轉身,發足狂奔,瞬間將安南軍士衝得七零八落。
整個靜海軍都呆了。
幸福來得那麽突然!
等程處默的號令一下,靜海軍呼啦啦的撒出去,瘋狂的收割人頭、抓捕俘虜,最誇張那名府兵,一人逮了二十名俘虜!
安南軍軍心亂了,如果不倚仗大象,他們還能與靜海軍有來有往的打上一段時間,可偏偏就是他們最倚重的大象造反,直接導致了軍心的崩潰。
什麽指揮、什麽軍紀,這一刻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除了主將逃跑,安南軍幾乎全軍覆沒。
消息傳到升龍府,安南王室麵麵相覷,麵孔都蒼白無比。
最大的倚仗——象兵起不到作用,在大唐麵前,安南還有什麽資本抵抗?
半日之後,安南王室做出艱難的決定,出城,降唐。
程處默沉穩了許多,隻是讓王室配合,進行權力的交割,再遣尉遲寶琳將王室與王室的財物、堆積如山的穀物一並拉回長安,並請求朝廷委派官員來接手政務。
政務交給程處默,著實太為難這大老粗了。
長安街頭,尉遲寶琳押解安南王室進城,卻是那一車又一車的穀物讓百姓沸騰了,相形之下,那些珠光寶氣的財物,根本不在百姓眼裏。
畢竟,如此多的穀物,意味著長安不缺糧!
當日,長安的米價應聲而跌,鬥米四文的價格再也起不來了。
李世民親眼看著這穀物裝滿一個又一個倉房,樂得嘴都合不攏。
來,世家,再趁災荒漲價一個試試?
得了安南,朕的糧食能壓垮你們!
王惡好生驚訝,程處默那憨憨居然長進了,傷亡極低就能拿下安南了?
尉遲寶琳欲哭無淚:“別說咧,那鬼地方,熱出額一身的痱子不說,胯都漚爛了,光是上藥就痛得額不想活咧。”
該!讓你想升官!
王惡迅速寫信給程處默,讓他組織安南民眾,在山地種木薯。
木薯這東西,種下去基本不用管,安南的雨水又多,好活。
然後,王惡撥了一筆錢給程處默,讓他在安南大肆收購木薯,洗淨曬幹,打成粉末——澱粉就來了。
大袋的澱粉運到長安,王惡再組織人手裝成小袋,在曉月樓等地推廣,自然又是一個進項。
對安南民眾而言,雖然造反是其天性,可在利益的指引下,絕大多數人還是老實去種木薯了——掙得錢它不香嗎?
程處默的回信絮絮叨叨的,還有點神經質。
抱怨蚊子太多,夜晚不點艾草沒法睡;抱怨安南的女人怪,讓你睡都不讓你摸胸;炫耀菠蘿蜜好吃,懷疑佛經裏的菠蘿蜜多是不是因為佛祖所在地也有好多菠蘿蜜。
為了拉攏當地豪強,程處默還娶了一個豪強的女兒為小妾,身材雖小,功夫卻好,隻是程處默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家裏的婆姨打死。
畢竟,程處默打不過婆姨……
還有,程處默到安南,一開始還是喜歡吃泥鰍的,直到他某次下農田後,就再也不吃了。
因為,安南的墳就在水田裏,薄皮棺材一旦漚爛了,田裏的泥鰍鑽進去……
還有,安南人極少吃辣,一般都是用檸檬調味,酸得厲害……
還有安南人的反複無常,安南人的無信。
總之,程處默半帶抱怨半帶炫耀的展示了自己的異鄉生活。
在刺史到任之前,所有事務都得程處默扛著。
有禦使質疑安南之戰,是不是不教而誅,李世民立刻扔出談殿的奏折,上麵曆曆在目都是安南與大唐的衝突。
大義?這東西早就是朕年青時玩剩的!
再配合民部稟報押解入庫的糧食數目,最挑剔的人也老實閉嘴了。
如此巨大的利益,沒有大義……不會製造大義嗎?國家利益麵前,談道德,你太年輕了呦!
至於安南更南部的占城,其實水稻產量更好,但太熱,大唐的人還未必習慣得了。
王彪被王惡從司農寺揪了出來,從新入庫的糧倉裏取出幾百斤上好的稻子,讓他去培育稻子,最好再與本地的稻種雜交,試試能不能種出讓大唐南北更高產的水稻。
王惡的話,王彪向來是奉為圭臬的,聞言立刻點頭,信誓旦旦的要將這新品種培育出來。
“對了,大兄現在是校尉了哩!”王彪滿心歡喜的說。
這個憨憨總算出頭了。
“阿叔給他說婆姨了沒?”王惡的關注點不一樣。
自己都當阿耶了,王虎還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有點不合適。
保媒拉纖的事王惡是不幹的,不過當初給自己說媒那個王媒婆靠譜,讓她給王虎說一個婆姨,想來也是挺好的,大不了紅包給厚點兒。
王彪的歲數似乎也差不多了啊!
“有沒有中意的小娘子?”王惡拍著胸脯道。“看上了,兄長為你說合。”
王彪扭捏了一下:“司農寺少卿柳括的幼女柳恬兒,與額似乎有意。”
你牛!
怕上司對付你,直接拐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