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比試
宴會仍然在繼續，酒已深，宴已酣，恰時又有舞姬入席獻舞，霎時間水袖紛紛，香風陣陣。
這時，有一人出聲：「啟稟皇上，臣女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話的人正是之前比試得勝的慕聽然，此刻她笑得頗為春風得意，臉上帶著恰到好處表情，溫婉乖巧。
那一聲同樣也吸引了慕清瑩的注意力，她微微挑眉看過去，恰好與慕聽然視線相觸碰，只見慕聽然緩緩站起身，唇邊揚起一抹弧度，欠身對著主位上的皇上開口。
「臣女斗膽，方才想到一件事，想要稟告皇上，此事亦能讓其他使臣在此盛宴上得些樂趣。」
皇上本不想今日的宴會橫生枝節，故而想要回絕多事的慕聽然，但還未言語，便見一使臣起身行禮：「既然這個小姐提議了，反正無傷大雅，皇上何不允了，也好讓我等見識見識東越風趣。」
話方落下，其餘使臣皆紛紛點頭附和，皇上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今日的宴會怕是不會太過太平。
皇后當然也看透了這一點，但是縱然如此卻也不好直接拒絕拂了面子，於是索性順著話頭說：「這位使臣說得在理，皇上你便應允了吧，左右也鬧不出什麼名堂的。」
皇上又看了一眼那邊站著的慕聽然，點頭道：「既然如此，便說來聽聽，不過可別壞了規矩才是。」
「臣女知曉。」慕聽然又彎著眼睛笑了笑，然後拿起一個杯盞彎腰給自己倒了酒，朝著慕清瑩的方向遙遙敬道，「妹妹早知姐姐琴技了得，也曾在夜裡偶然聽姐姐談過一曲，實在稱得上高山流水陽春白雪，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頓了頓，慕聽然的笑意更深，但眼底的情緒更冷，這些慕清瑩看得清清楚楚，心裡自然也猜得到慕聽然接下來的想法，但她並不害怕，甚至與她對視毫不退縮，只淡淡的笑。
慕聽然極不喜歡慕清瑩的這個笑容，像是挑釁，於是她當即便道：「只是妹妹也只是偶然有幸聽了那麼一回，此後再也未曾聽到過，想必在座的各位也沒有聽過吧。」
微一垂眸，掩去眼底的狠意，她繼續：「其實自那之後，妹妹萬分自愧，深感自己琴技不如姐姐，於是便苦心練了許久，只想能與姐姐比肩。今日妹妹斗膽，想與姐姐較量較量，就請在場諸位作證可好？」
慕清瑩仔細的看著慕聽然，她面上倒還真是一副惋惜不已的樣子，可惜慕清瑩只看出了惺惺作態，遂不由得在心裡嗤了一聲。
無聊。
片刻后，仍舊是之前那位使臣率先開口：「竟然還有此事？若真的如此，臣等倒是十分願意為小姐做個見證，」轉頭看相皇上，「不如皇上就成人之美吧。」
使臣這話，皇上若是不答應倒是顯得有些不通情理了，於是轉頭問從始至終都十分淡然的慕清瑩：「這件事朕算是答應了，但也要看慕大小姐的意思，你可答應？」
慕清瑩臉上是盈盈笑意，挑唇反問慕聽然：「你想要與我比試？」
「正是。」慕聽然全當慕清瑩是在害怕，遂提高了些許音量，「姐姐琴技如此高超，妹妹只是萬分仰慕，望姐姐成全。」
「若我不應呢？」其實她不想多生事端。
「為何不應呢？」慕聽然將酒杯又往前遞了遞，隨即一口喝下，「姐姐是害怕什麼？妹妹琴技粗陋，莫非是姐姐瞧不上？」
慕清瑩在心裡吐槽，順便罵一句戲精，正欲再說什麼，卻觸到一個眼神，是夏止軒。
他的眼裡似乎藏了些東西，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平靜，甚至有一絲絲的關懷。
他說：「慕大小姐如此聰慧，想必琴技必然不會太差，如今慕二小姐既然這麼說了，何不應了？」
慕清瑩有些沒有料到夏止軒會這樣說，斜斜睨過去一眼，挑眉未語，倒是太后開口了：「瑩兒便應了吧，哀家也想聽聽瑩兒彈琴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慕清瑩確實不好早推辭，加上這裡還有幾十雙眼睛盯著呢。
不過……眼裡閃過狡黠，她低眸一笑。
慕清瑩捏起酒杯，慕聽然便聽到她的聲音說：「妹妹這酒姐姐無福消受，就不喝了，頭暈。」
慕清瑩說完放下酒杯，以手撐著額頭，繼續道：「這比賽姐姐我接下了，就必然不會防水，必定全力以赴，也請妹妹不要懈怠才是。」
說到最後慕清瑩嫣然沖著眾人嫣然一笑，欠身道，「那麼清瑩就獻醜了。」
「這今日的宴會倒還真是精彩，我等就靜候兩位小姐佳音了。」使臣說完忍不住看了慕清瑩一眼，微微皺了皺眉，眼裡情緒是不屑。
不僅僅是這個使臣是這樣，其實在座許多人都和他有著一樣的想法。
慕清瑩是誰？整個皇城怕是無人不知，不就是那麼草包大小姐嗎，如今卻在這場盛宴上大言不慚誇海口承認自己琴曲高超，甚至還要和慕聽然比，怎麼可能？
慕聽然看著眾人對慕清瑩的輕蔑態度，臉色終於緩了緩，轉身離開。
另一邊，夏止軒一直盯著慕清瑩，甚至在最後慕清瑩起身離開桌案朝自己看過來時，對著她鼓勵般的笑了笑。
須臾之後高台之上已經擺好兩張瑤琴，兩人紛紛入座，慕清瑩依舊十分淡然，瞥了一眼勢在必得的慕聽然，輕輕一笑一引手道：「妹妹先請吧。」
慕聽然覺得先後無所謂，反正今天她是必贏的，而且慕清瑩讓她先，這明顯不是怕了嗎？
在心裡得意的一笑，慕聽然頷首道：「那妹妹便先獻醜了。」
說完這句慕聽然便五指併攏輕輕按壓在琴弦上，素指輕勾著試了試弦音，然後才開始彈奏。
縹緲的琴音慢慢的自瑤琴弦上傾瀉而出，如潺潺流漱裹挾著春日淡淡的花香。
今日慕聽然彈的是東越有名的一支琴曲，名曰《姮娥》，相傳是一朝君主八月十五是醉酒所作，淡淡的思慕，淡淡的憂愁，淡淡的歡喜，更多的是一種無法宣之於口的情緒。
當然，這支曲子在東越如此出名的原因不止於此，其實更多的是因為這支曲子在彈奏時十分難駕馭，縱然看似平緩，但指尖一勾一撥，宮商角徵羽五音很難相配。
琴音還在繼續，可以看出慕聽然有些吃力了，這也足見今日她是用了全力的，看來她為了讓自己出醜倒還是費盡心機啊，慕清瑩心裡諷刺的想。
又是片刻，琴音緩緩收尾，漸漸淡去，直到全部消失，在座眾人眼裡都露出了讚許的神色。
顯然，慕聽然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認可。
同時眾人轉頭看向高台另一邊的一至撐著下巴出神的慕清瑩，眼裡的不屑愈加明顯了。
這樣的廢材草包能和慕聽然比？
該慕清瑩的時候她理了理衣袖，同樣的校準弦音之後她撥出第一聲音調，緩緩的，但琴音清亮婉轉，毫不拖沓。
只聽得琴音漸漸由緩轉急，琴韻慢慢由淡轉濃，裡面蘊含的情緒似乎也在慢慢流瀉而出。
這曲子分明和之前慕聽然的曲子是同意人所作，此曲名曰《沉璧》！
《沉璧》可以稱得上是東越第一曲，不論是從作曲還是技法來講都無可超越，也是那位君主一生所作所有曲子中最難的一首。
如果說《姮娥》是愛而不得的愁思，那麼《沉璧》就是夙願得償的滿足，是沉湎，是完美，是死而無憾。
所有人臉上都出現了震驚的神色，慕聽然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怎麼可能！
此刻的慕清瑩容色淡然，玉指纖纖勾勒出的弦音讓人震撼，這一刻的她，似乎有了一種難言的風華，她就靜靜的坐在那裡，你卻好像永遠觸碰不到。
所有人都震驚在那一曲的驚艷里。
很快，一曲畢。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席間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讚賞聲，生生蓋過了慕聽然那聲咬牙切齒的「不可能」。
「慕大小姐當真是是真人不露相啊，這首《沉璧》算是在下有生以來聽過最好的，不論是哪方面都堪稱完美，在下佩服。」
有人剛說完這麼一句，許多人便紛紛附和，夏止軒也站起身道：「《沉璧》有十指技法，十分難以琢磨，未曾想慕大小姐竟然能信手彈出，本王看來已經勝過了瑤琴國手。」
「王爺謬讚了，國手實在不敢當。」說完瞥了一眼已經呆住的慕聽然。
「瑩兒這曲《沉璧》確實不錯，本宮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呢。」皇后慈愛的笑著說，「這樣看來我們瑩兒還真是個寶貝呢，也不知從前哪些人竟然認錯。」
太后也道：「是啊，瑩兒彈得這般好，實在是我東越之福氣，皇上說是不是該賞些什麼？」
到這個時候了，在場的所有人也該看清了到底哪邊才是該站的，況且本就是慕聽然技不如人，遂紛紛道：「這次是慕二小姐輸了吧，沒想到堂堂才女竟然一直是因為有人不屑才得的這個名頭。」
「就是啊，偏有心人還不自知呢，非要出來比試。」
眾人的談論聲字字句句落在慕聽然耳朵里，好像毒瘡一樣讓人難受，她氣得全身發抖，偏又無法出一言以復。
慕清瑩無法，她也丟不起那個臉，只能行了禮匆匆退下。
戲已散場，慕清瑩也演累了，索性也就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