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昔日故人再相見
三年後。
這是一座離羌城不遠的小鎮,離墨陵也不遠。小鎮上很熱鬧,都是本地生活了幾年的居民,隻有這家例外,他們在三年前搬來,住在一座久無人居的小院,一男一女,似乎是夫妻。每隔幾天,還會有一對夫妻來看他們,有時會帶著一個小女孩。
葉子惜和花閎嵐搬來這座小鎮已有三年了,時間過得那麽快,葉子惜都沒有注意到,她和師父分別已有三年了。
三年前,師父殺她全家;三年前,師父奪她控力;三年前,師父說他們此生再無關係。
葉子惜跪在自家院子裏,周圍是家人的屍體。從那時起,她沒有親人、沒有愛情、沒有武功、沒有未來……
是花閎嵐在那是趕來,抱住了她。花閎嵐說:“小七,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個沒有煩惱的地方。”
他們在這裏定居。花閎嵐堅信時間可以抹平一切,總有一天,葉子惜會從痛苦中走出來,變成以前那個愛笑愛鬧、惹人煩又惹人愛的小丫頭。
隻是葉子惜覺得,她真的走不出來了。三年了,她仍然是恨,恨師父的薄情,也恨自己的沒用。她為什麽願意和花閎嵐留居於此,不過是因為在這裏可以遠遠的望見雍山,遙望下她那高高在上的師父。如果可以……
“小七,今天四哥要來啊,我們要不要準備什麽好酒好菜。”花閎嵐在葉子惜身旁坐下,又伸手去逗她。
“算了吧,我上次做的菜他吃了以後回去吐了一晚上,風伯父說還好沒讓我過門。”
葉子惜打掉花閎嵐的手,繼續專心她的棋局。和嚴釋天分開那麽久,她雖然恨他,但是仍然喜歡下棋。
花閎嵐想到風清浦上次的遭遇,又樂了一回。不知從何時起,他都習慣了風清浦死皮賴臉的叫他五弟,甚至能容忍比他小的宋若瑤叫他五弟。這三年來,他們夫妻隔段時間就會來看看葉子惜,有時隻是說會兒話吃個飯,有時會帶上他們的女兒——風念卿來這邊小住。
“那是他自己肚子不爭氣,怪不得小七。要不,本大爺親自下廚?”
葉子惜被逗樂了,雖然隻是淡淡一笑。她這三年來極少笑,都是花閎嵐故意逗她。
“算了吧,你上次差點沒把廚房燒了。”
他倆都不是居家能手,一個從小被寵壞了,一個四處遊蕩不拘小節。剛剛開始隱居的時候,不知道遇見了多少難事。
不過也漸漸安定了,安定才是他倆現在最想要的。不會做飯,可以去飯店打包,不會洗衣做法,可以慢慢學。每天都過一樣平淡無奇的日子,在這個美麗的小鎮了此餘生,其實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那我們是直接約店裏,還是把菜打包回來啊。”
“打包回來吧,我去。”
葉子惜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她也有酗酒許久不出門了。
行至酒樓,掌櫃的見葉子惜來了,臉上露出了自然的微笑,不帶諂媚,這便是小鎮人的好。
“怎麽今日是夫人來?你想公呢?”
葉子惜搖頭,沒有回答。鎮上的人都以為他們是夫妻,可是他們不是。葉子惜也懶得做解釋。
掌櫃的問是否還是平日裏那些菜,葉子惜說多做些好菜吧,備些好酒盡快送來。
付了錢,正準備離開。卻聽見酒樓內說書人在講故事,講的是一個孤苦少年經過奮鬥,成為一代大俠的故事。此人葉子惜也有些耳聞,江湖上傳的很盛,小鎮上許多孩子也以此為榜樣。
葉子惜忽然回想起,多年前也是在酒樓,他們在喝酒聊天,說書人在說書,說的就是他們墨陵七少。可是如今,墨陵七少死的死,散的散。曾經風靡於大陸的這個名詞,就這樣被世人遺忘了。
“小七?”
石是在叫自己嗎?多久沒有人這樣叫自己了,除了花閎嵐,還有誰記得她還有一個昵稱叫“小七”?
葉子惜抬頭,麵前是一俊秀男子,一身素衣,麵帶微笑,恍若江南煙雨。
“三、哥?”
葉子惜幾乎是顫抖著喚出。是金銘,葉子惜的三哥,他來了……
“終於找到你們了。”
金銘臉上的微笑,直接表現出了他的欣喜。他在沉碧島上安靜的度過了兩年,還是忍不住回到這片陸地。他想這些兄弟們,也想自己的弟弟。
他來到羌城,卻得到了葉家慘遭滅門的消息。後來他到了風家,才知發生了這麽多事。
“三哥……”葉子惜忍不住抱住了金銘。嗅到他懷裏的藥草香,才確定他是真的存在。
“四弟已經去了你府上,我來找你。”
幾年不見,二人之間也未生出隔閡。小鎮上的人隻見那小婦人挽著兄長,回了家。
進到院子,就聽見風清浦和花閎嵐在鬥嘴。多少年了,還和小孩子一樣。
見二人回來,風清浦急忙邀功:“子惜,我可是把三哥都帶過來了呀,怎麽謝我?”
葉子惜避而不答,確定風清浦是一個人後問:“若瑤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她呀。”風清浦耷拉下腦袋,聲音裏帶著幾分頹廢。
花閎嵐嘲笑:“怎麽的,又惹人家了?我說你就知足吧,好歹人家也是大家閨秀,上得廳堂下的廚房的,能娶到是你的福分。”
“倒也不是我惹了她,隻是念卿非要若瑤陪她在家裏玩,不願出來。”
這便又惹的花閎嵐一陣嘲笑,說是風清浦連自己老婆都管不住。金銘的到來,顯然讓葉子惜心情好了不少。晚飯大家吃的很愉快,風清浦還喝醉了。趴倒在桌子上,嘴裏念念有詞。
吃飽喝足,花閎嵐又與金銘閑聊起來。聊著,便說到了葉子惜當上玨宮宮主的事兒,葉子惜自然是不想他們多說此事的,畢竟她才當上玨宮宮主不久,便再也沒管過玨宮了。於是花閎嵐隨口亂扯,便扯到了玨宮的近況。
“也不知沒了子惜,玨宮現今如何了?”
這話是戲言,沒有葉子惜,玨宮也不會亂。
隻是,似乎有什麽事情,被他們忽略了。
花閎嵐往後伸了個懶腰:“也不知左亦回玨宮沒有?”
是了,極西一戰,和門派損失慘重,唯有寒月閣因為沒有上正麵戰場,得以保存實力。就是因為各門派都發生了些大事,左亦失蹤一事,便也沒有被太多人在意。當時玨宮似乎是出動所有殘餘勢力去查找了的,沒有消息。這麽多年,玨宮相比以往平靜了許多,也不知左亦被找到了沒有。
“他命賤,死不了。”
葉子惜淡淡說,左亦與嚴釋天關係甚好,有關左亦的一切,她都不想知道。
“也是,隻是那一戰,我總覺得有些蹊蹺。”
花閎嵐是不喜歡攙和這些事的,隻是今日提起了,便也考究起來。說起來,冥羅門雖然人多,不見得個個是高手。何以各大門派去的人幾乎沒有回來的。即使過去了三年,那些門派也都呈現出一副頹廢之勢。
玨宮在江湖上,雖然稱不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卻是最能引起話題的,這些年,像是銷聲匿跡了一樣。倒是一些小組織,趁著大門派們在休養生息,都悄悄崛起了。
“冥羅門當真全數滅了?”
金銘沉吟片刻,問出了他一直在擔心的問題。
“算是全滅了吧,剩下的也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花閎嵐漫不經心道,“也不知那日被我重傷的雲軒,死了沒有。”
雲軒?冥羅門左護法?
金銘心底湧起些不好的預感:“你沒有將他殺死?”
“我當時急著去救小七,見他沒什麽用了,就沒有奪他性命。不過,就算他活著,他也是個沒有武功的廢人了。”言罷,花閎嵐意識到了這話的不對,想要解釋什麽。
葉子惜一拂手,笑道:“沒關係。”
她原本就是個沒有武功的廢人。
“小七,你別太難過了。”金銘知道嚴釋天殺害葉子惜全家的事,隻是不知道師父為何要這樣做。他看得出來,師父對小七的情誼不淺。若是有機會,他想再回一次墨陵。
“我不難過啊。”葉子惜擺弄著桌上的酒杯,花閎嵐他們都是喝酒的,隻有她喝茶,不公平。
“師父喜歡林夕,為林夕報仇是理所應當啊。”趁著花閎嵐不注意,葉子惜像是做賊一樣將酒灌入口中,“錯的是我,我妄想太多。師父也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我啊……夢裏的不算。”
說到後麵就像是在自言自語,眼前一片朦朧,身子一軟,葉子惜便醉倒了過去。
花閎嵐眼疾手快,扶住了葉子惜。才沒有讓她跌倒在地。
“不會喝還喝。”
這話一半抱怨一半寵溺,金銘看著花閎嵐抱葉子惜的動作,隱隱地也明白了什麽。
“你帶小七回房休息吧,我來照顧四弟。”金銘說著。也將風清浦從桌上扶起。
就在此時,一根箭飛入院中,直直朝葉子惜射來!花閎嵐一蹙眉,伸手抓住了箭。
“什麽人?”
四周寂靜無聲,片刻後,十幾個黑衣人躍過圍牆,落在院中。
“交出葉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