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與虎謀皮
柳州自古以來就是繁華之地,三麵環山,一麵與帝都遙遙相望。這裏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是個遊玩的好去處,也是個談大事的好地方。
雲軒佇立於望鏡樓頂樓,看著遠處騎馬而來的女子,微微勾了勾嘴角。
望鏡樓是柳州最有名的地方,站在樓上可以俯瞰全城,他便是約葉子惜在這兒見麵的。
見自己的人已與葉子惜接上了頭,雲軒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坐了下來。小桌就擺在窗邊,幾道精致小菜,一壺清酒,隻願二人可以好好談談。
雲軒早已得知花閎嵐的死訊,不知怎的,除了解恨,還有些惆悵,畢竟能比他還快的人不多,在這世上,他又少了一個對手。
房門被人推開,門外傳來一聲恭敬的“請”,雲軒便知道是葉子惜進來了。
很奇怪,他本以為葉子惜會衝進來吼著要為花閎嵐報仇,卻沒想到她的腳步這樣平穩。
“雲門主。”
不待雲軒招呼,葉子惜徑自坐在了雲軒麵前。一手搭上桌子,輕輕摩挲著酒杯杯沿:“雲門主想盡辦法,隻為和我談一談。我真的很好奇,雲門主想和我談什麽。”
葉子惜盯著雲軒,眼神說不上陰狠,卻也不似從前般清淺。
雲軒覺得,葉子惜似乎變了。雖然他得到的消息裏,沒有提到葉子惜有什麽大的變化。
興許是自己多想了。
雲軒輕笑:“自然是有要事了。否則,我怎麽會和殺死阮娘的凶手同桌而飲呢。”
雲軒端起麵前的酒杯,向葉子惜敬酒。他在試探葉子惜,期望能看見葉子惜暴跳如雷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你們這種人就是死有餘辜!你還害死花閎嵐了呢!老娘……”
這才是葉子惜的真實風格才對,可是葉子惜低著頭,似是在觀察自己的手。
“雲門主,我這人最煩曲曲拐拐的,你帶走風伯父不就是為了引我現身嗎?然後威脅我幫你達到你的目的。”
葉子惜有些煩躁了,若是以前,自己還會傻愣愣的去跟他糾結這些,現在隻想快點把一切都解決了。
“你說吧,隻要不是太過分,我都答應。”
雲軒沒想到葉子惜這麽爽快,一時也僵住了,半天才說:“我需要你的一塊玉,還有你的一碗血。”
葉子惜有些驚奇地抬頭看雲軒,確定他沒有說錯後才問:“要我的血做什麽?”
葉子惜沒有問的是,你要的那塊玉,不會就是師父給我的通靈血玉吧。
既然話都挑開了,雲軒便將一切都道了出來。
嚴釋天送給葉子惜那塊通靈血玉,其實隻是半塊,另外半塊在林夕手裏。林夕死後被李重光收了起來。
他無意間得到了那半塊通靈血玉,還知道了那玉的用法。
通靈血玉,是昔年楚敬甄送給竹墨的定情信物,不僅僅能用來玩賞,也可以用來聚魂。隻是因為聚魂方式十分血腥,才被藏於墨陵,由曆代墨鏡陵主保管。
“血腥?”葉子惜嗤笑道,“能有多血腥?”
“極北通天閣內,有一方玄天寶鼎。若要用通靈血玉聚魂,必須在通天閣之巔,已玄天寶鼎煉九百九十九人之心,再用……”
說到這裏,雲軒刻意停了停,觀察著葉子惜的表情。
“說下去啊。”
“葉子惜,你知道,你的身份嗎?”
我的身份……心底一陣苦楚,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爹娘的女兒,可突然被情敵指認為親妹妹,還因為這個,被最愛的人殺死了所有的家人。
“林氏一族,其實是竹墨的後人。”雲軒肯定地說,這是寒月閣調查得出的結論,絕對不會有錯,“昔年楚辭錦與竹墨二人想愛,最後卻為了自己的江山親手殺了竹墨。竹墨心有怨念,這怨念,寄托在了這玉上。”
有意思,葉子惜絲毫不覺得這事與她有關。她始終覺得,她是葉家人。
“所以要啟動這玉,便需要引出隱於其中的怨念。葉子惜,你是林家人,你的血,可以將這怨念引出來。”
雲軒緩緩地說完,等待葉子惜回話。葉子惜卻是一直沉默,她看著自己放在桌上的手,發著呆。
那裏有一道疤,小乖咬的,她為師父受的。
可是小乖最後選擇留在鎖魂塔內,陪它的舊主。師父最後選擇了同她恩斷義絕,為他的舊愛報仇。
一切都是為了林夕,都是為了林家。
現在雲軒找她,也是因為林家。
“我不會幫你的,我姓葉。”
葉子惜眸中不帶一絲波瀾,她很早就告訴自己要放下,現在終於可以做到了。
“葉子惜。”雲軒語氣低沉,“你就不想,讓你的家人重新回到你身邊嗎?還有花閎嵐,你就不想他活過來嗎?”
讓他們,回來啊……
葉子惜恍惚間看到,又是那座葉家小院,正是中秋,他們一家人團坐在桌前,桌上是月餅和水果。爹和娘相依坐著,大哥葉無雙也娶了妻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而她呢,隻知道盯著桌上的美食,花閎嵐在一旁勸:“娘子,再吃就真的要胖死了。”
她都不知道,她有多渴望這樣的日子。
“是你,害死了花閎嵐。”
手用力扣住桌沿,葉子惜強忍著沒有出招,沒有衝動。
報仇這種事,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是我害死花閎嵐的,可我可以幫你救過他。”雲軒見葉子惜紅了眼眶,便知有戲,“我沒想殺他,我原本就是打算和你好好談的。隻是你們成親那夜,我見嚴釋天來了,怕你們和好,我才不得不……”
“他來過?”
葉子惜想起那日,確實有人來說了幾句奇怪的話,竟然是他嗎?
“不重要,我隻問你,你想花閎嵐活過來嗎?”
葉子惜想說不想,她不想犧牲那麽多人的性命去換花閎嵐一人,可是那一刻她管不住自己,隻是點頭說:“想。”
花閎嵐死前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覺得心痛。她不知不覺,欠了他那麽多。
她想要花閎嵐活過來,她再也不去想嚴釋天,隻要陪著他,做他最溫柔賢惠的妻子。
“我們合作,各取所得。”
雲軒直接向葉子惜攤牌,他想要阮娘活,葉子惜想要花閎嵐活。他負責抓九百九十九個活人,開膛挖心,而葉子惜,隻需要交出另一半通靈血玉,以及一碗血。
葉子惜沒有答應,理由是信不過雲軒。在一萬個活人抓滿之前,她都不會將通靈血玉交出。
雲軒自是不肯,可葉子惜說:“我一介女流,又沒有武功,還能騙你不成?若我說話不做數,你難道沒有辦法從我手中奪玉?”
雲軒思量片刻,覺得也是,便應了。
葉子惜便說要見風曾軼。
雲軒抿緊了唇,風曾軼是他唯一的籌碼,隻有風曾軼在他們手裏,他才可以更好的控製葉子惜。
這群人的無賴,他也不是沒有見識過。
雲軒答應葉子惜,可以讓她先見風曾軼一麵,但人不可以帶走。
柳州沒有冥羅門的勢力,他們也是住在客棧。一路引著葉子惜到了客棧,還未進去,便聞到了一股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藥味。
“老毒物又在搞什麽名堂?”雲軒皺眉,看得出來,他對這個被稱為“老毒物”的人很是厭惡。
葉子惜不免好奇,便問是何人。
雲軒眉頭鎖的更深,說:“還能是誰,毒聖趙山。”
對於毒聖,葉子惜還是聽說過的。相傳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也是位醫術高超卻不用在正道,專用來製毒殺人、折磨人的變態。
葉子惜想起,阮娘似乎是毒聖的徒弟。也難怪雲軒和他走的近,不過葉子惜想錯了,雲軒隻是暫時利用趙山的製毒本領,一旦救活阮娘,他一定會親手殺了趙山。
這種禽獸,就是他也看不慣。
見葉子惜對毒聖有幾分意思,雲軒便帶著葉子惜敲開了毒聖的門。
門一打開,葉子惜就看清了趙山的臉。一雙精明有神的三角眼,鷹鉤鼻,薄唇。約莫五十歲模樣,看人的眼神讓人本能的覺得不舒服。
“這位是?”
趙山看著葉子惜,就像是在打量一位即將被他害死的蠢人。
“她叫葉子惜,我的合作夥伴。”
雲軒有禮貌地介紹著,趙山卻沒理睬,轉身繼續研究他那些瓶瓶罐罐。世人皆說他冷酷無情,可他隻是太愛製毒而已。他用一輩子來研究毒藥,隻是因為太喜歡了。
其實雲軒請他來幫忙,他是想拒絕的。隻是聽雲軒說,自己的兩位弟子皆遭人殺害,他一時氣憤才答應幫忙的。
“這次能抓住風曾軼,是毒聖你的功勞。”
雲軒隨手拿起一個紅色小瓶子,趙山立刻大叫一聲:“放下!”
雲軒隻能訕笑著放下了紅色小瓶,趙山最討厭別人碰他的藥,他竟然給忘了。現在還在合作,忍讓、寬容,以後有的是機會算賬。
趙山對阮娘做過什麽,雲軒一清二楚。身為師父,猥褻徒弟,當真是好樣的。
“姓風的就要不行了,你打算怎麽辦?”
趙山停下手中工作,抬頭問雲軒。
雲軒卻是一驚,慌忙看向葉子惜。葉子惜也是一臉震驚。
“你對風曾軼做了什麽?”
強壓著心中怒火,雲軒問道,很不想得到趙山給的答案。
“試了試我的新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