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咒未起一咒生
那是一位將近中年,身形偉岸的男人。
此時他正耷拉著一張國字臉,濃眉緊皺,狠狠地將狐狸的頭向下按,任憑狐狸的爪子在半空之中慌亂揮舞。
“救…救命…”狐狸的爪子伸向我跟空上。
“喂!”我指著那個國字臉男人道,“你夠了吧”其實不是我大發善心,而是我實在是想知道那國字臉男人想吃的是什麽。
國字臉男人大抵也不是真想要狐狸性命,一個白眼送給我後,便鬆了手。
自空上挪步上前為我擋下鴉王的一招,原跟在他身後的劉明卻未跟上,他依舊縮在隊伍的最末,小心地觀察著局勢,若有不對,便能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隻是自鴉王現身,原本籠罩在他心裏揮之不去的恐懼具體化,有了實物,而且還是這麽一位相貌堂堂,與他年紀又相仿的中年男人,於是他產生了一種可以說清講明之後,他能理解並原諒他們之前所作所為的錯覺。
況且,他想,若真是鬧翻了,不還有聖僧在這裏鎮場麵嗎?
“大仙…”他幾步上前,屈膝跪在國字臉男人麵前,也不知他醞釀了多久,眼淚串如同自然雨似地往下滴,頭磕得“咚咚”響,想以借此博得國字臉男人的同情,“我們真的知道錯了,去年實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若不是活命借我們三十個膽子都不敢動仙人的族類呀!求求仙人高抬貴手,不要跟我們計較,饒我們一命吧!”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揩了鼻涕的手又要抓向國字臉男人的褲腳。
國字臉男人滿是嫌棄地向後退了幾步,一臉冷漠地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那個男人,“你們人類有一句話,叫做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也許在你們眼裏我們烏鴉是連牲畜都比不上的獸類,可對我來說,它們的命比你們的可值錢多了,你們一命相抵,可不虧!”
可以自由呼吸新鮮空氣後的狐狸又開始繼續刷存在感,“小鴉…話可不能這麽說…”
“閉嘴!”國字臉男人紅臉粗著嗓子嗬斥道。
“呀!”狐狸跳腳,擺出倚老賣老的架勢,“小鴉,怎麽跟前輩說話呢!現在變人了啊,翅膀硬了啊!”
隻是那身後一直搖晃著的尾巴像極了狗。
國字臉男人白眼直翻,直接忽略掉他,轉身道,“我跟你們實在沒什麽說的了,詛咒已經開始生效,已非人力可以更改”說完餘光瞟到狐狸又要插話,他又補充道,“不過倒是有一法子,你們殺掉施咒人也可破解,不過嘛,依我看,在場眾人也沒有這個本事”
劉明聞言絕望看向空上,“聖僧…”
空上抬手截住他的後話,“施主既然執迷不悟,那就休怪貧僧不客氣了!”
話音落,他手中一直摩挲著的佛珠一緊,眼神徒然變得淩厲,殺氣凸顯。
我與空上相處的時間不長不短,平日裏他雖絮絮叨叨,可一慣都是隨和淡定,就連那次與島皿對戰也從未像這次一般身上殺氣衝天,顯然之前兩次交手他也知道這國字臉男人絕不是虛有其表。
它已經展現出值得讓他嚴陣以待的實力。
既然要打架,狐狸賊兮兮地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跳到了我的肩上。
“我覺得我們還是離遠點的好”
我深有同感點點頭,這洞裏地方小,高手對決可不是鬧著玩的,也不再好奇觀戰,隻愛莫能助的對著空上說了句保證後,撒腿便往洞外跑去。
原本還跪向國字臉男人的劉明見我跑得賊快,一抹臉上殘留的淚水,急忙起身拉著自己的一雙兒女緊隨其後。
進洞時,我們幾人提著個火把,走得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生怕伸手不見五指的前方突然躥出一個怪物來,所以不過幾十米的距離硬是走出了半個世紀來,可出洞時,是帶著逃命的目的的,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水窪,不過幾分鍾便能看到出口。
到了洞外,還沒等我們享受到新鮮的空氣 ,便聽得劉明一臉著急地詢問阿欒,“你哥呢?”
阿欒懵了一臉,“不是在這嗎…”她捏緊手轉身往後看去,卻見身後空空如也,哪裏有胖少年的身影,而她一直握在手心的胖少年的手也不知何時變作了一根枯樹枝。
進去洞裏的那條路本就狹窄,容不下二人同行,出了那寬闊的岩洞往回走時胖少年與阿欒這噸位在裏麵更是肉擦著岩壁地再走,所以跑在胖少年前麵的她將他哥的整個人都擋住了,如此,一路下來,竟沒有一人留意到胖少年何時掉了隊。
不過,進岩洞的路隻有一條,又沒有曲曲彎彎,按理來說,胖少年就算閉著眼睛跟在阿欒身後都不會走丟才是。
胖少年的消失不見讓兄妹情深的阿欒焦急萬分,此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與她有血緣關係,最為親近的劉明,“爹爹…”她揪住劉明的袖角,眼裏含淚,“我們進去找哥哥吧!哥哥一個人在裏麵很危險…都不知他會遇到什麽…”
感受到女兒對自己的依賴,劉明百感交集,兒子失蹤他怎能不急,可是再要進洞裏…
洞裏那隻烏鴉本就對他們中東村的村民恨之入骨,好容易逃出來,再進去豈不是羊入虎口嗎?再說他們兩個,要文不能文,要武不能武,說不聽打不過,那不是隻有送死的份嗎?
所以,思慮再三的他,將目光投向了我。
“師傅…這…麻煩您走一趟”
我察覺到狐狸的眉頭已經皺了好長一段時間了,“你怎麽了”
他並未回答我,而是扭過頭與我對視,一臉認真地道,“我覺得你應該再進洞裏看看”
“為何?”即便那國字臉男人實力不俗,可我相信空上應該能應付得來。
“因為…”他瞟了旁邊那對父女一眼,壓低聲音湊在我耳邊說道,“那位少年有古怪,我在它身上聞到烏鴉的味道,他跟國字臉男人很可能是一夥的”
這般說來,國字臉男人多了一個幫手,空上豈不是危險了?
我沉呤片刻後,點頭應道,“好吧”
劉明微不可聞地吐出一口氣,心下一鬆。
而阿欒卻連忙問道,“姐姐,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
“阿欒”劉明喚道,“你個女娃娃跟過去幹嘛?沒的給師傅添亂!”
阿欒卻並未理會他,此時在她心裏已是認定父親是貪生怕死拋下了哥哥。
我看著那個因為擔心哥哥而眼眶微微泛紅的小女孩,不忍拒絕,“可以,但是你要緊緊跟在我們身後”
“嗯”阿欒乖乖點頭,站到了我的身後。
劉明看著我們一前一後走向洞裏的背影,他腳步在黃泥土地上挪了又挪,最終沒有選擇跟上。
快到與空上分開的那處岩洞時,便已聽到前方傳來的打鬥聲,戰況激烈。
此時,原本一路上都作英勇就義姿態的狐狸在臨上戰場時卻打了退堂鼓。
它伸長了它那本就不長的脖子向前探了探,刀劍法術相搏的聲音好像會因它縮短了這個點子距離就又能清晰了幾分,它急忙將脖子縮回,爬在我的肩膀上,搖著身後全黑色不帶一絲雜毛的尾巴,神態猥瑣,“我覺得空上好像也能應付得來…”
“我哥哥呢?”一路走來都未見到胖少年的阿欒著急問道。
我與狐狸對視一眼,現在事情還未確定,還是暫時不要將實情告知她為好。
“都到這裏了,不如我們還是上前看看再走吧”還不等狐狸反駁,我揪著它的尾巴小跑著來到那處岩洞。
我並未直接加入戰局,而是輕手輕腳地趴在岩洞的一角落處觀察形勢。
現在岩洞裏是有三人,國字臉男人,空上,還有一身著黑衣黑斤蒙麵裹頭的神秘人。
那神秘人身形纖長,看上去並不像是胖少年,此時,他正與國字臉男人一前一後地夾攻空上。
空上手中佛珠飛轉,前後應對有序,如萬千繁世之中一指拈花,從容相對。
而岩壁之上,他通過發光的符紙投射出高大的影子,莊嚴肅穆,似有佛音繚繞與耳,心靈進化,有那麽一個瞬間,恍惚著,我看見那影子披著一身鍍金袈裟,頭頂佛光,拈指間,飛灰湮滅。
“佛影…”狐狸喃喃,“這後輩修行不過數十年便已能修行到這個境界…”
“什麽?”我追問它道。
隻是還未等他回答,心係哥哥安危的阿欒心急如焚問道,“我哥哥去哪了?都已經走到這裏了怎麽還沒看見他呢?”
洞裏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狐狸是還在震撼於空上展現的實力,而我則是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她這個問題。
而此時,她已自動開啟搜尋模式,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在戰局的另一個昏暗角落發現正有一人坐靠在岩壁上,那人頭耷拉在胸前看不清麵目,可看那身形的確像是胖少年。
她欣喜若狂,來不及多加思索她抱著頭向那人衝過去。
“哥哥…”
她原想的是自己低調一些,再謹慎一些,貼著岩壁繞過那在洞裏飛上飛下,打得難舍難分的三人,就能平安無事地跑到對麵。
可她喊出的那聲,卻一點都不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