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難逃魔纏心
此時的我一心在那雞腿上,隻是這眾目睽睽之下拿著個雞腿啃得滿手滿嘴都是油未免又太影響我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世外高人形象…
佟康兒喝完一杯似還意猶未盡,又為自己滿上一杯後,向我舉起,“今日多虧小師傅妙手回春,救回我家老爺一命,這一杯我敬你”
我看著喝酒如喝水一般的佟康兒同學,從未沾過酒的我求助似地望向狐狸,見它那頭低得直恨不得埋進碗裏,無奈隻有抖著手端著酒杯站起,學著他的樣子一口將酒倒進嘴裏,艱難咽下…
酒的甘烈辣得我齜牙咧嘴的模樣,引得在坐各位哈哈大笑,氣氛一下歡快了起來。
“師父海量”佟管家一揮手,侍立一旁的小廝上前為我將杯盞滿上。
我急忙擺手相拒,“我實在是喝不下了,你們有事就說好了”對於他們那發揮得淋漓盡致的敬酒以表敬意的酒桌文化,我隻想說,大哥大姐可否留我一條活路
佟康兒看著一杯酒下肚臉便變得緋紅的我,哈哈笑著拱手道:“一時太高興,是我們無禮了,還請師父見諒,您先吃菜”
我低頭正要將之前夾在碗裏的雞腿幹掉時,卻見那青瓷碗裏空空如也,哪裏還有那雞腿的影子,隻有狐狸一臉壞笑地看著我,再從嘴裏吐出一個雞骨頭。
…
“依師父看,我家老爺的病…”佟管家將他麵前的一隻雞腿夾至我的碗裏。
“好說…好說…依我來看,顧老爺生來便是盛陰體質,好招陰物,最近這段時日他應該是勞心勞力,以至自己本就陰虛的陽氣又弱了幾分,這才引直邪物乘虛而入…”
“不瞞師父說,我家老爺體弱,以至於人到中年卻還未有子嗣,這麽多年了都一直吃藥調理著…老爺乃是家中獨子,許是最近著急了些…”佟管家說到這裏眼神淩厲地看了坐我一旁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根本不敢與之對視,急忙將頭低下,用筷子撥著碗裏的幾粒白飯。
“可有法子化解?”
我沉呤片刻後道:“先吩咐人去準備一隻黑毛公雞”
佟管家聞言愣在原地,神色未明,也不知再想什麽。
倒是佟康兒快人快語,出言直接道,“師父恕我孤陋寡聞,我活著麽大還從未見過黑毛的公雞呢!”
“我見過呀!”一旁一直埋頭苦吃的狐狸抬起頭,嘴裏叼著一根雞骨頭含糊不清道,“就在三無寺山腳下不遠的一個小村落裏,一位凡人養了幾隻,那味道比平常的雞鮮美多了”它將嘴裏的雞骨頭吐了,一臉回味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
我黑了臉,暗道,這狐狸偷雞摸狗得多了,都偷出門道來了。
“還是你們修行之人見多識廣”佟管家撫掌笑道,“既如此,那還得麻煩這位…”他指了指狐狸,不知該如何稱呼,“小獸跟康兒走上一趟,問那位…買上一隻…至於價錢方麵都好說”
“如此甚好”狐狸高興得跳下桌,像得了個天大的美差。
吃過飯後,我便隨著劉大夫一起守在床邊,佟管家於女子皆有事要忙。
顧老爺病情雖已穩下,呼吸均勻平穩,可印堂臉頰隱隱發黑,至今未見有蘇醒跡象。
醫者父母心,劉大夫一邊磨著手持一黑色圓缽磨著碗裏的藥漿,一邊幽幽歎出一氣。
“小師父,你真能將顧老爺治好嗎?”
此時我正從擺放在桌椅上的碗碟裏捏起一塊糕點,一口塞進嘴裏,軟糯生香。
“當然了”我拍著胸脯想他保證道,“顧家這院子建了怕是上百年了吧?”
進來這一路上,年輕男子帶著我們雖腳步匆匆,可我留神將這院子看了個大概,見這院子建得很是古樸雅致,院裏還有不少竹子以及假山。
最為特別的是還在院子裏,置了不少可裝下一人大缸,缸裏盛滿向外散著熱氣的溫水,這個寒冬天氣,竟有蓮花徐徐而放,水下金魚環花而遊,可見花的心思以及所費銀錢都是不菲。
顧家果然是財大氣粗。
“顧家老爺…哦…我說得是現在這位顧老爺的父親,我在樊城裏土生土長,自我懂事起便知道這顧家是樊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戶,顧家老爺年輕時常去我家藥鋪裏抓藥,一來二去也就熟了,他顧家雖有錢有勢,可卻不倚勢欺人,碰上什麽天災年間還時常開倉濟糧,所以在樊城裏人人提起這顧家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水既運財,蓮能旺財,一荷一水相持,家底自然沒有不興旺的了,而且據我觀察那些水缸擺放的位置極為講究,與這顧宅擺放盆栽假山方位相依,環山抱水,是為財穴。
而顧家不過是世俗中人,哪裏懂得這種風水玄門,應該是有高人指點。
“不過…”劉大夫撚須皺眉,左右盼顧,見身邊隻有躺在床上還未醒轉的顧老爺,壓低聲音方才道,“隻是顧家雖樂善好施,可奈何天不垂憐,於子嗣這事上卻不從人願,不說而今這位顧老爺人至中年三娶都還未有一子一女,就是往上幾代,也都是子嗣單薄,膝下都是孤零零地隻有一根獨苗繼承香火”
“可是身體有礙”
“沒有沒有…”劉大夫急忙擺手,“顧老爺身體康健,並未有什麽隱疾”而後反應過來他這一老頭子與一年輕女子孤男寡女地在這聊男科疾病很是不妥,羞得老臉通紅,將藥缽子往桌上一放,“小師父,您挪步出去一下,我要給老爺換藥,您在這可不方便哪”
“哦”我與劉大夫聊完若有所思地走出門,我一轉身,劉大夫便著手開始解顧老爺的衣服,快走到門口時,我腳步一頓,轉身看著床邊那小老頭瘦得像是竹竿一般的手正費力地扒拉著多年養尊處優下來噸位已快至兩百斤的顧老爺身上的衣物,剛將衣服扒拉下一個肩膀,他已是氣喘籲籲。
我不忍,道,“不如…我來幫你的忙吧?”
一出聲,那劉大夫被嚇了一跳,轉頭看向我,雖未開口,可臉上的表情卻毫不掩飾地再說你怎麽還沒走
“這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未出閣的閨女哪有來伺候老爺們更衣的道理你還是快出去吧,我自己來就好”
他將顧老爺脫了一半的褻衣往上掩了掩,蓋住顧老爺露出的高高鼓起的大肚腩。
我卻眼尖地看到顧老爺露出一半的胸膛上烏青發紫,像是盤踞著一條黑紫的小蛇。
“哦”我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幫不上忙的我一直在宅院裏晃悠到下午黃昏之時,提著一隻黑毛公雞的佟康兒步履匆匆地走回來,狐狸則悠哉悠哉地趴在他的肩上,一雙墨黑的爪子掩唇打著哈欠,睡意正濃。
見著我,狐狸睡意全無,一個激靈站起,歡喜地一躍而下,再重新站回我的肩膀上,抬著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不停地在我耳邊抱怨著這一路自己是如何如何累。
我翻它個白眼,人家佟康兒小哥背了你一路人家笑嘻嘻地站在那裏可有一句怨言嗎?
“好了”看在它提供情報的份上,“等下把雞毛拔了,血放完之後,剩下的那些肉就便宜你了”
聞言,佟康兒手上那隻雄赳赳抬著頭氣宇軒昂的公雞嚇得燈大了眼睛,頭上的紅雞冠都抖了三抖。
佟康兒右手提著把菜刀,左手拎著耷拉著頭的公雞仰首闊步地走在我的身後,那架勢好像等下他要殺的不是雞,而是一頭足有百十來斤的豬。
隻是在房門口殺雞時那握著菜刀的手抖得比在他那把鋒利的菜刀下瑟瑟發抖的公雞還厲害。
佟管家與那女子也就是顧夫人早已侯在房間裏,他們與劉大夫三人挨在一起竊竊私語,我推門一進去,話語聲便截然而至。
顧夫人此時已換下紅裙,穿著一件中規中矩的對襟藍裳,就連原本鬆散的美人髻也向上挽得方方正正,鬢間隻有一支白玉釵孤零零地插在上麵。
相互寒暄片刻後,佟康兒端著一木盤進來,上麵放著一大碗鮮紅冒著熱氣的雞血,還有一堆雞毛。
狐狸見他已將黑公雞處理完畢,想到那些我用不上的不禁一喜,從我肩膀躍下,一溜煙地跑向門外。
俗世之中,不得不拘泥小節,我先向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顧老爺以及佟管家抱拳鞠了一躬,“冒犯了”而後將他身上的衣物解開,再將纏繞的綁帶解開。
顧老爺圓鼓鼓的白得毫無血色的大肚子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之中,在他白肚皮上尤為顯眼的便是靠近心髒的那一處手掌大小的黑中泛紫,黑白相間的印記,看上去像是一條盤踞在他胸口上的蛇。
而現在那印記旁邊敷了一坨黑漆漆的向外散發著濃烈草藥味的藥草。
顯然劉大夫也已發現這團印記不對。
我將草藥拂去,用手指沾了一點黑雞血,塗在那團印記旁邊,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印記像是活過來一般,蠕動著身體向黑雞血靠近,最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黑雞血吸收進去。
“這…”劉大夫愕然。
我抬手將他的後話攔住,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這時屋子裏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這團印記之上,絲毫為注意到角落裏,佟管家招手帶著佟康兒悄然離開。
這黑雞血乃是至陽之物,不是尋常陰物可碰,印記吸收之後,不過數秒便有黑煙冒出,還向外散發著陣陣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