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難畫皮影人
“這十三姨太原是他為了開枝散葉娶的寡婦,已生有三子一女,丈夫被拉壯丁上了戰場後便再也沒回來,她拉扯著四個孩子艱難度日,而後迫不得已,經媒人說和給這員外做了姨太太,排行十三”
“這十三姨太雖三十有二,可保養得極好,膚若凝脂白玉,腰似弱柳扶風,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倒比那些未經人事的小丫頭多了幾分風韻,所以,原是取來延綿後嗣的員外在寵幸幾晚過後,食髓知味,竟離不開了,一時間這姨太在員外府風頭無量,就連員外未再有子嗣打算之後,依舊盛寵不衰…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載柳柳成蔭哪”
聽到這裏,武爺嗤笑道,“這員外年紀這麽大了,那什麽行不行還不知道,保不準是這十三姨太偷人懷的…”
這話說得聲音不小,不幹不淨的話引來一群與他誌趣相投的人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
說了這許久,掌櫃已是口幹舌燥,店小二察言觀色地為他奉上一盞茶,他潤過嘴後,這才向打斷他說書的武爺抱拳後,繼續說道。
“十三姨太十月懷胎,生下一大胖小子,員外見著那白白淨淨軟乎乎的小人,樂得眉開眼笑,日日摟著抱著不肯撒手,賜名寶才,到了這孩子滿月那天,更是連擺數日酒席,宴請四方賓客,不計成本,銀子流水似地花出去…”
“那寶才眾星拱月一般長大,到了五歲時被慣得成了個霸王似的人物,說一不二,員外府裏的大小仆從見著他就如同老鼠見貓,唯恐躲避不及”
“而在這員外府還有一尷尬存在,那就是員外先前收養的繼子,這繼子取名寶成,自從寶才出世後在員外府裏地位每況日下,身邊仆人一減再減,最後隻剩下一將他奶大的奶媽還陪在身邊,不離不棄…”
“話說這寶成在員外府成了沒人照管的棄子,到處碰壁,心內鬱結,可屋漏偏逢連夜雨,恰在這時禍首寶才在花園玩時聽見人說起員外府裏還養著一位年紀比他大的孩子,論起來他還要叫一聲哥哥,被寵壞的寶才哪裏受得了自己在員外府的地位受到威脅,於是在一刁仆的教唆下領著一群仆從蠻橫地要將他這名義哥哥從員外府裏趕出去”
“事情鬧大傳到老員外耳朵裏,他也犯了難,說起來他自從寶才出生之後,他便無暇分身再照顧寶成,於是一拍腿,咬牙想了一法子,之前買寶成的錢他也不要回了,甚至還可以再補一筆錢,隻要能讓寶成從哪來回哪去,於是他派之前買寶成回來的那人又再一次去寶成的家鄉找他的親人,才得知寶成爹娘拿了賣寶成的那筆錢後便搬離了那窮鄉避壤,誰也不懂他們去了哪,萬般無奈之下的員外隻能讓寶成這麽不明不白地呆在了員外府,一年到頭也難得一見”
“他原本以為寶成這事就這般稀裏糊塗地解決了,左右不過是員外府添雙筷子的事,可寶才這一鬧又將這顆已快好了的青春痘給摳出膿來,員外又再次為寶成的歸宿犯了難…寶貝兒子不喜歡,員外府裏他是不能待了,若是隨意將他送人,傳出去,左鄰右舍議論紛紛,也不好聽…思慮再三,他拍了板,決定就在外麵為這寶成購置一處宅子,再請上奶媽仆人幾個,教書先生堵住人言”
“安生日子過了沒幾年,他這老來子莫名患了重病,纏綿病榻之上,整日發高燒說著胡話,接連請了十幾位大夫這才將燒退下,命雖撿了回來,可最後隻靠參湯吊著,整個人都沒有了精氣神,這般養到成年,一般大的孩子都已開始談婚論嫁,可這寶才還成日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下來走兩步都費勁,更別說娶妻生子了”
“員外此時心裏早就犯了嘀咕,自己今年已有七十,這個年歲保不準那日就駕鶴西去,看寶才養了這許多年還病歪歪的模樣,哪還能指望他給自己養老?上天保佑別白發人送黑發人就不錯了,再三思慮之後,他想起了被他在外宅放養的寶成,派人好言好語地將他請了回來,豈料,這便是禍事開端”
“話說這寶成回到員外府後,怪異之事頻頻發生,起因便是十三姨太鳳披霞冠地吊死在祠堂裏,一雙繡花鞋在橫梁下來回飄蕩,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據為她收屍的人傳,她脖子上有兩個又尖又黑的牙印,不像是人的牙齒,倒像是某種動物的…”
“咯噔”白爺手一抖,手中的茶碗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哎呦”小二急忙上前用抹布將那些碎片渣子收拾幹淨,“白爺,您小心著哪”
掌櫃的見著白爺無事,端起茶碗潤了潤嗓子,再繼續道。
“十三姨太死了不過七日的功夫,一位丫鬟打水時在井底又發現一具屍體,竟是那位將寶成領回來的可靠人,老員外來時屍體已被打撈了上來,那可靠人的屍首已在井裏泡得發白,五官難辨,那可怖的模樣看得老員外心底發顫,而巧合的是,可靠人的脖子上有兩個發黑的牙印,與十三姨太脖子上如出一轍”
“接連死了兩人,這可把員外府上下嚇得不輕,無論男女都是結伴而行,入夜之後無事門都不敢出,可饒是這樣,那位發現可靠人屍首的丫鬟在可靠人頭七那晚還是被掐死在自己的床上,詭異的是,那晚與她同榻而眠的另一小丫鬟對於她的死毫無察覺…她的屍首上依舊是有兩個又黑又尖的牙印…”
“這小丫鬟的死,就像是在本就暗潮洶湧的湖裏被扔進的一塊大石,員外府裏頓時炸開了鍋,紛紛謠傳,這是被怪物害死的人再找下一個替死鬼呢,在丫鬟頭七那晚她便來找下一位…一時間,人人自危…”
“再說員外這邊,是喜憂參半,憂的是現在員外府裏幾次三番出了人命,外有官府介入,頻頻抓人問話,內裏人心惶惶不安…喜的是即便吃的還是以前的藥,可寶才的病卻日益好轉,麵色紅潤,到了昨天已然吃得下兩碗飯,繞著園子走上一圈…”
“少爺寶才好得蹊蹺,員外府裏流言四起,有說是少爺寶才被怪物上身,吸人陽氣,那些死人脖子上的牙印便是鐵證;又有人說,寶才便是那個怪物,每隔七天便要奪活人陽壽續命…”
“隨著第四個丫鬟被釘死在花園的一棵樹下,而在那丫鬟死後不久,寶才也斷掉多年不離口的湯藥,健步如飛…這愈發使人們確定寶才與這些人的死有關…為求保命,員外府裏人膽小的辭工不幹,膽大的竟將這消息隱約透露給了官府”
“員外是明軒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戶,用他家一長工話來說,這員外府裏放個屁明軒城裏外都要震三震”
“噗呲”聽到掌櫃這粗俗的形容,酒館裏笑聲絡繹不絕。
“而今他家這死了四個人,明軒城裏哪家不將這事當茶餘飯後的談資來說?而再說府衙這邊自接到報案之後,不光派下幾撥人輪流鎮守員外府,更是隔三差五地就來員外府揪人前去詢問,便是如此,可員外府這命案就像是雨後的春筍一般,它要長出來,你拿布捂都捂不住,這可真是,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正當縣令被這案子弄得頭脹腦熱,毫無頭緒之時,突然聽到這麽一則線索,如獲至寶,立即招來員外府裏僅剩下的那些下人們細細查問,雖七嘴八舌地說了些毫無依據的猜測,可縣令從那隻字片語中隱約覺得這幾案子怕是真與員外府那位寶才少爺脫不了關係,便以協助破案為由,派人去員外府將那位少爺抓來審問”
“這可就要了員外老命了,自從寶才被抓後,他茶飯不思,日日跑衙門托關係想要將兒子救出,生怕兒子在獄裏受苦,再將養了這些年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拖垮了,這般日夜奔波,勞心勞力之下,本就上了年紀的他哪還經得起這般折騰,那少爺不過進去半月的功夫,員外便在驚懼憂思之中撒手人寰.……”
“縣令得知員外西去這消息也是一驚,他是個官場上的老油條,外人看他抓寶才是為了破案,但實則他私心是想從員外手裏撈上一筆,員外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能用錢解決的事他沒有不給的,初嚐到甜頭之後,縣令愈發貪心,錢雖收了,可依舊扣著寶才這個聚寶盆在獄裏不放.……豈料,如此一來,員外府裏再鬧出了人命……這可就讓他有些騎虎難下了……”
“為何如此說?在場的諸位看官請細想其中因由,員外府裏幾十雙眼睛都看見員外是因為寶貝兒子被扣在獄裏,憂心而死,此時,若是寶才無罪釋放,背地裏明軒城裏的人會如何議論此事?又會如何看待他們的父母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