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藍玉衡這一眼警告的意味非常明顯,藍玉華對他本來就敬畏的很,此時更是肝膽一顫,可是藍玉衡卻沒有給他機會主動扯手,已經扣著他的手腕強行將他從白奕跟前拉開。殘顎疈曉
在宮裡藍淑妃和蕭文皇后水火不容,背地裡自然蕭、藍兩家自然也不對付,不僅僅是藍玉華,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秦菁和藍玉衡之間打轉兒,他們著實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麼會走到一塊兒去了。
因為前路被阻,彼時秦菁的車駕已經停在了秦薇隨行的儀仗的後頭,看樣子是剛從山上下來。
藍玉衡把藍玉華強行迫開,攔在他面前對著對白奕拱手一禮,抱歉道,「我三弟行事魯,剛剛多有冒犯,請四公子海涵!」
他本就生了一副謙謙君子的爾雅樣貌,這話說的又十分客氣,並且態度恭謙有禮,實在是不很容易拒絕。
白奕平時雖然看似無法無天又膽子大的很,但事實上卻是個賊精明的主兒,他把白穆林的脾氣摸得很透,知道什麼可以做,而什麼又是超出老頭子容忍範圍以外的,再怎麼胡作非為也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方才他前面之所以會毫無顧忌的和藍玉華杠上,不過看透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沒有官職在身的世家子弟,就算倆人因事鬧起來也無傷大雅,無論是他那面癱臉的丞相老爹還是景帝都不會追究。
可是藍玉衡不同,他是有正經功名在身的二品朝廷大員,雖然輩分不同,但也是白穆林的同僚,若果跟他起了爭執後面就不好收拾了,只是方才乍一見他跟秦菁一同自山上下來,雖然明知道這兩人之間不可能有什麼,他仍是覺得礙眼。
「白奕人微言輕,被人揪了把衣領算什麼事兒?既然藍大公子你都開了口了,我又怎麼好計較?」白奕低頭整理自己的領口,臉上笑的春光和煦。
雖然從未親自和他打過交道,藍玉衡眼裡也看的很清楚,白穆林的另外三個兒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這個四少爺雖然尚未嶄露頭角,但卻機敏狡詐的很,將來也必定不是池中物。
此時白奕這麼輕易的就順著他給的台階來下,他直覺的就知道怕是要壞事,可是眉心微蹙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白奕就已經話鋒一轉仍是悠然道,「可是方才三公子先是攔下我家的馬車,后又頂撞永寧公主強行闖上我們的馬車搜查,莫說他不是官差,就算他是——」他說著便是目光流轉輕蔑的掃了旁邊的藍玉華一眼,繼續道,「我們白家可是世代清明的正經人家,百年清譽總不能折在這裡的,方才這四下里可是有多少雙眼睛巴巴的看著呢,如果三公子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怕是咱們要到陛下面前去問一問了。」
世家大族大都注重聲望和地位,藍玉華方才這樣一鬧,無疑就的打了白家人的臉,其實莫說是白奕,哪怕是換成白爽或者白家的其他的任何一個人,就算是白穆林親自到場了也都會向他要一個交代。
「這個自然,如果真是我三弟無故冒犯了白夫人,不需要別人插手,我第一個就不會饒過他。」因為是藍玉華有錯在先,他心裡雖然也有一股暗火卻不便發作,只是象徵性的變換了一下神色,扭頭看向藍玉華道,「三弟,白四公子所言可是實情?」
右丞相夫人於氏本是個性格十分和藹的人,但這卻要有一個前提,必須不能涉及到白奕,眾所周知白奕就是她的心頭肉,她護短的毛病是相當厲害的。
藍玉華畢竟是一個後生晚輩,若在平時他對自己無禮她可能也就一笑而過,可他揪了自己寶貝兒子的衣領就未免欺人太甚!
「大哥——」情勢急轉之下藍玉華已然是慌了神了,他吞了口唾沫急忙開口便欲辯駁,然則於氏卻是冷哼一聲不悅的斷了他的話茬:「藍大公子你要偏幫著自己的兄弟也不要做的這樣明顯,這樣的話還需要再問嗎?方才這裡不僅僅是咱們兩家的護衛家丁在場,連永寧公主的隨行侍衛一起,幾十號人眼睜睜的看著,難不成你還要覺得是我兒子紅口白牙的憑空給他捏造罪名嗎?」
於氏在一干貴族夫人當中的口碑甚好,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是個好說話的,偏偏她的位份高夫家又強硬,藍玉衡的口才縱然首屈一指,但此時被她一番話噎著硬是沒能辯駁。
「白夫人!」藍玉華被她的疾言厲色氣紅了眼,他自己是狂妄了些不知輕重,卻容不得別人連帶著把藍玉衡也一併看輕,當即便是上前一步站出來,眉毛倒豎的大聲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攔下你馬車的人是我,我大哥不過剛剛趕到,你這樣質問他來做什麼?」
明明自己有錯還這樣的蠻橫無禮?這些世昌伯府的這些人未免太過狂妄了!
「你是什麼身份,居然這樣跟我說話?」於氏也是惱了,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目光游移不定的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趾高氣昂的毛頭小子。
藍玉衡知道大事不妙,不由的眸光一斂,警告性的瞪了藍玉華一眼,壓抑著怒聲斥道,「三弟,怎麼說話呢?還不給白夫人賠罪?」
其實藍玉華話一出口也馬上後悔了,畢竟於氏的身份非同一般,惹惱了她跟整個白家樹敵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他的家族而言都不是件好事,而此刻他又從藍玉華的警告中收到了另一種訊號——
眼下朝中大局未定,白家人他們是萬萬開罪不起的。
這樣一想他背上瞬時爬滿了一層冷汗,飛快的權衡之下突然咬牙一撩袍子緊挨著藍玉衡的身邊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大聲道:「是!草民之前是急著找人又得了錯誤的線報所以才會一時衝動,失態衝撞了白夫人,現在我便當著兩位公主殿下的面向夫人賠罪了。」
他素來狂傲無禮,這一跪十分突然,著是秦菁也始料未及。
她看著藍玉華跪在地上卻依舊挺直的脊背,嘴角微彎不由玩味的笑了笑,上前打圓場道,「夫人,藍家三公子畢竟是年輕氣盛,一時衝動也是難免的事情,夫人您素來寬厚仁慈,姑且就不要同他一個後生小輩計較了,不如還是先聽聽他怎麼說吧?解釋的機會總要給他的。」
她倒不是要替藍玉華說話,只是忽然覺得藍玉華這個人容易衝動是真但能屈能伸的這種品質就不得不讓人防備了,像是出於對具有威脅性的敵人的一種天生的警惕,此時她便不免對他多看了兩眼。
既然秦菁開了口,白奕也就不能繼續袖手旁觀,他見於氏還有幾分猶豫,便是笑嘻嘻的走上前來,「母親,咱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如就聽聽他要說什麼吧!」
相對於秦菁的不動聲色,白奕這明顯就是一副貓哭耗子假惺惺的模樣。
藍玉華心裡不忿,雖然已經作低服軟了,還是忍不住抬頭恨恨的等了他一眼。
白奕的脾氣倒是比他好太多,仍是個笑意綿綿煮不爛的的樣子。
那於氏本身就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個性,所以心裡縱使依舊不痛快,也是勉強點頭「嗯」了一聲。
藍玉華能夠及時醒悟過來,藍玉衡心裡就跟著安定很多,此刻他面上容色已經如常,只是袖子底下的右手攥成拳頭不斷的握緊再握緊。
就算藍玉華做了再大的錯事也終究是他藍家大房嫡出的少爺,現在卻要匍匐在一個弱質女流的腳下來委曲求全——
他這一生,無論是在才學上還是仕途上,最不甘的就是居於人后!
可偏偏藍玉華這次闖的禍實在太大,讓他也輕易承擔不來,先是莫名其妙對白家人尋釁,后又罔顧尊卑的衝撞長寧公主,此時若是再不服軟,真要鬧上啟天殿,到時候兩罪並罰,就算眼下朝中局勢於秦洛大大有利,景帝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會真把藍玉華怎樣,但這樣紈絝無禮的不肖子,這個人日後的仕途只怕是要就此斷送了的。
白氏!所謂的大秦第一世家是嗎?卻不知道等到改天換日之後你們還能得意多久!
暗暗提了口氣壓抑住心裡涌動的情緒,藍玉衡這才開口,語氣中加了絲明顯刻意的責難,沉聲對藍玉華道,「三弟,你方才說是在搜人?你到底是要找什麼人,怎能做出這樣莽撞的荒唐事來?」
「我是——」藍玉華正在憤恨之下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但也好在他也並不是個蠢人,馬上明白過來眼下的境況。
雖然他不懷疑晉天都的線報有誤,但不管秦菁是怎麼脫離他的掌控範圍的,既然她已經做到了,那麼自己多說無益,再不能空手奪白日的再把這個罪名強加給她,否則只會引火燒身落一個誣告皇女的罪名。
藍玉華抿抿唇,腦中飛快的重新整理說一套說辭,這才重又開口:「大哥,你今日上朝走的早不知道,是母親房裡的一個貼身丫鬟監守自盜拿了母親陪嫁裡頭的那支鳳釵逃了出來,若是旁的東西也便罷了,可那支釵偏偏是當年外祖母留下來的遺物,母親寶貝的緊,便命我出來尋找。方才我在山上剛剛發現了那丫頭的行蹤,可一時大意又讓她逃脫了,一路再追下來就剛剛好撞上白府的馬車。我當時也是心急,又想著白夫人素來慈善可不要聽了那惡丫頭的哄騙藏了她,再者母親房裡出了手腳不幹凈的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故而欠缺思量才冒犯了白夫人和長寧公主!藍玉華有錯,情願領罰!」他說的頗有些聲情並茂,一則擔憂一則惱恨,眼底里掩藏更多的卻是仇視。
其實這樣的故事編下來漏洞肯定是有的,比如藍家大夫人到底有沒有那根所謂的鳳釵,也比如他們府上是不是真的有過這樣一個出逃的丫頭,只不過這樣的事就算證明出來也說明不了什麼,橫豎世昌伯府還在,藍淑妃和秦洛也在,一個藍玉華實在是犯不著這樣興師動眾的把白家牽扯進來。
秦菁有意給他一個台階,故而也不在這事上多做盤問,只是不置可否的側目向秦薇看去。
秦薇面色冷淡,連看都沒有去看藍玉華一眼,只對於氏道,「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結,本宮看著藍家公子也是言辭懇切——」
「罷了!」於氏早就厭倦了這些虛偽堂皇的戲碼,橫豎有兩位公主在場什麼事也輪不到她拿主意,當即就是不耐煩的擺擺手,雙方又寒暄了兩句,就各自上車力氣。
白府的護衛護送著於氏繼續往山上走去,秦菁姐妹二人的車駕則是下山回宮,白奕和藍家兄弟各自上馬,卻在這山間小徑上形成對峙,誰都沒有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