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
為了顯出誠意,沈沐恩親自將盛盤呈到近處交給那個皇帝的貼身太監。雖隻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可連她自己的都沒有發現,經曆了剛剛的事情,潛移默化的使她的行為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因為她知道,隻有好好活著才能有機會逃出去。
遞上盛盤皇帝略微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大部分人都喜歡放於正中的東西,她特意將金黃色的糕點放在了正中,而皇帝也恰恰最先拿起那個。捏著左右打量了一下,沒有立刻品嚐倒是突然感歎道,“想來朕倒不是第一次收到作為賀禮的糕點。”
然後便抬起頭喚道,“應黎啊,本以為今日可以見到你家夫人呢,怎麽嘛還是病著?”
左相應黎起身向皇帝一鞠道:“謝皇上關心,內人的身子倒已好了很多,隻是大夫說不宜四處走動應當靜養,還請皇上恕罪,內人未能親自來向皇上祝壽。”
皇帝擺擺手讓他坐下。“無妨無妨,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朕還想再嚐嚐她親手做的糕點呢。”
你現在手裏拿的就是她親手做的。沈沐恩在心裏腹議著,卻又有些擔心應夫人的身子。這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若再因為要為她做壽禮累著了,她可如何是好啊。
“這味道倒是特別……”片刻走神間皇帝已拿起那糕點嚐了一口細細咀嚼,然後笑著問我,“這是什麽餡兒啊?”
我故作乖巧的回答道,“回皇上,是黃豆牛肉餡。”心裏暗嘲這都嚐不出來嗎?
“這倒稀奇。黃豆為金黃色,那其他的幾個呢?”皇帝問道。“回皇上,紅色是紅棗,紫色是紫薯,綠色是綠豆,橙色是南瓜。”皇帝差上一旁的太監將其一一掰開,便看見裏麵不同的餡色。皇帝麵上一喜繼續問道,“你如此做可有什麽寓意?”
雖然不知應夫人的寓意為何,但沈沐恩心裏到早有了自己的答案。“回稟皇上,五色取五穀之意,古時以五穀豐登象征生活富足社稷安寧。今臣女便借五穀之意賀陛下之壽,陛下平天下定局勢,使百姓又回歸寧靜祥和的生活之中,共享五穀之樂,此乃民之幸也。”一大推恭維奉承的漂亮話,說得她自己都快翻白眼了,他們是怎麽理所當然的說出口的,聽的人又是怎麽心安理得的應下得。
“哈哈哈……這才幾日未見,又覺得茗兒長大不少。皇後你說是嗎?”沈沐恩怎麽聽都覺得皇帝的笑聲中帶著一絲僵硬。
趙皇後看著她倒還是眼底溫柔一片,“三日不見自當刮目相看,何況皇帝平日多忙於政務,對茗兒的關心也少了,這些年,茗兒可是長大不少呢。”
他們兩人這一來一去她怎麽就聽不懂了呢。
皇帝麵上一僵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沈沐恩,“是大了不少,這糕點也做得這般好了,這是跟誰學的啊?”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應夫人的徒弟芸娘。”
“應夫人的徒弟芸娘?”皇帝重複了一遍,目光一轉凝在了應允之身上。“可是允之引薦的你?”沈沐恩乖乖的答是,皇帝眉頭一蹙不說話了。
場上的氣氛有些尷尬,她呆呆的站著沒人叫她下去沒人說要留著,她隻得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故作出一副做錯事的孩子的模樣,或許她還就是做錯事的,剛剛莫名提到了什麽觸到了皇帝的黴頭。可有什麽呢?難道是那句應夫人的徒弟芸娘?宮裏的宮女不能擅自教授他人技能嗎?
“皇上若沒什麽了,就正式開宴了吧,大家是怕都撐不住了呢。”還好此時皇後提醒皇帝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揮手讓沈沐恩退下了,又向貼身太監吩咐了幾句,使他去開了宴。
回到位子上坐下,心裏還是空落落,倒已不是為了幾句讚賞失落,隻是應夫人做的東西就這般砸在了自己的手裏,真是不該,明明很好吃的。
隨著宴席漸後,氣氛也緩和隨意起來。皇帝也算是崢嶸半生的人,帶兵打仗在外,風餐露宿茹毛飲血的日子也不算少,雖登基之後還是頗有皇帝架子。可這酒一喝多啊,還是有些本性展露的。和舊部一杯一杯的猛灌,追憶往昔啊。沈沐恩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總覺得下一刻他們會劃起拳來。
吃了半響菜也大概上的差不多了,她也吃得差不多。吃飽了身子是懶的不想動,但眼睛卻不想閑著。
言啟瑞一杯一杯接受著別處敬來了的酒,他都一一飲下未剩一滴,就覺得練酒量要從娃娃抓起啊。再去看言示璟時,卻發現他的位子上卻沒有他的身影。
這是跑哪兒去了?
左右看看見也沒什麽人注意自己,便向阮華說我要去如廁叫她不要跟著,阮華不放心道,“郡主這天已這麽黑了,你要是迷了路怎麽辦,還是讓奴婢跟著您一塊去吧。”
其實阮華也跟了她這麽久了,她也不是不信她,一是覺得有人跟著總覺得怪怪的,二是覺得自己現下去找言示璟,等下一定會同他抱怨些什麽,若是出口不敬之言,被人聽見也必落人口實。此刻封建等級製度唯一的好處就是主子畢竟是主子,她又怎麽能違背了自己的意思,自己說西她又怎麽敢說東。
於是甩開了阮華,沈沐恩一人開始在偌大的禦花園裏找起言示璟來。
皓月當空灑清輝,湖光映出人一雙。看來不是隻有她注意到言示璟不在了的。找到言示璟的時候他正與一個妙齡女子交談,沈沐恩立於遠處未能聽清他們說什麽。
微微走近些又怕驚擾到他們,言示璟背對著自己,也便沒看見他什麽表情,倒將那女子的一顰一笑看得分明。女子明眉清目,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若星光盈盈,盡是愛慕與崇敬的看著言示璟,甚至讓她覺得她們看到的言示璟是不是同一個言示璟了。
沈沐恩還想看清楚些便又走近了些,沒想那處正巧有一個小石子,黑燈瞎火她也沒看得清一腳下去刺痛立馬傳遍全身,痛得她直接叫了出來。
言示璟一轉頭就看見她極沒有形象的坐在地上胡亂扒了鞋子慢慢搓腳,那姑娘更是一見她就跑走了。
“你怎麽在這裏?”言示璟走過來扶起她然後奇怪地看著她。刺痛這才算微微緩了過來,沈沐恩抬手捶了他一拳,“怎麽啦,一個人跑出私會美女怪我攪了你的局?那你趕緊的去追那姑娘吧,反正我也沒什麽事。”
他一聽她這麽說倒還急了,“什麽私會美女啊,明明是她自己過來找我的,我…我都不認識她是誰。”
“好了好了,逗你的。”見他一急沈沐恩就樂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曖昧不明的衝他笑道,風水輪流轉也輪到她調笑他的時候了。
他臉一橫甩她的手走到一邊的湖岸沿上坐下,兩隻腳耷拉在湖麵之上,“我現在可沒心情跟你說鬧。”還真鬧情緒了……沈沐恩一樂也跟著他坐下,輕言細語的說道,“還懂得裝憂鬱了啊,有啥不能給我說什麽嗎?”
他扭著臉不看她,還一副臭脾氣的樣子,“你怎麽能不能不要煩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沈沐恩癟癟嘴一聳肩,不理就不理唄,他生他的悶氣,她看她的景。
靜了半響,她突然幽幽的開口,“示璟,做皇帝真的有那麽好嘛?”
“你要加我示璟哥哥才是。”他這才別過頭來看她,一開口卻又是這般話,沈沐恩不由笑出聲來,他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舉頭望著明月。“你又懂什麽,從小母後就與我講,你以後是要當擔以重任的人,不可以這般不可以那般。”
“我不想叫母後失望,我也不想叫自己失望,所以我盡力去做每一件事,但每次……每次奇瑞總是壓我一頭,無論是書法圍棋,還是騎術射箭,他都比我強,可明明他沒有我努力,我明明付出了那麽多為什麽總是沒有收獲,為什麽我老是得不到父皇的誇讚?”
沈沐恩笑了,抓起一個石子扔進湖裏,激起浪花連連驚碎了湖中的月。“你啊,也是太急功近利啊,你又怎麽知人家付出的比你少。曾有一個名人說得好啊,天才就是1的天分加上99的汗水。”後半句就不要說了。“隻知道羨慕別人的收獲,抱怨自己的付出,到最後照樣什麽都得不到。”
“是是是,你什麽都懂了。說的倒是有模有樣的,都是誰教你的啊,啟瑞?允之?”這下言示璟才算是有點開心的樣子了,拍了拍沈沐恩的頭質疑著。
她還擊回去,很是用力的打了他一下,“什麽誰教的,憑我的聰明才智還想不到這般有哲理的話了?”
他抱著頭大叫著,“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怎麽了?許你打我還不許我打你了啊。”她頓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才提起了之前那個問題,“示璟,對你而言,當皇帝真的那麽重要嗎?”
可能是她嚴肅的態度震懾到了他,他也收起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很認真的點頭道,“是,這對我很重要。所以…怎麽了?”
“沒事啊,我就問問啊。”沈沐恩故作輕鬆的回答道,又抓起一個石子用力扔出好遠。所以啊…示璟啊,以後就不能一直陪著你了,我…我是一定要離開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