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男女間贈玉之意】
沈沐恩有點搞不懂了，這幾天打哪兒都能碰見應允之。
她站原地無力的笑了笑向他走去，裝出一副無賴打劫的模樣，攤著手說，“趁本大爺還沒生氣之前，你還不趕快把東西交出來。”
應允之被她逗樂了上前拍了一下她的手，“別的沒學會倒是不知哪裏去學了些這些東西。”說完轉身就走，沈沐恩趕忙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止住他，“幹嘛，不想給東西就要走啊！”
“你要是想一直呆在外麵受凍那就不要跟來好了。”應允之瞥了她一眼自顧自的往前走，沈沐恩吐了吐舌頭看著外麵這冰天雪地的模樣，默默的跟了上去。
“聽吉祥說，剛剛皇上把你叫去了？”
“你怎麽知道……剛剛你去閑池閣找我了？”
“你隻要回答問題就好了。”應允之淡淡的說。“皇上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也沒說什麽啊，就是問了問我對和親的看法.……”
沈沐恩話還沒說完，應允之就突然刹住腳抓著她的手臂認真的問她，“那你說了什麽？皇上可又不高興？”
“哎呀，沒事的，雖然我不記得我說了什麽，但是他至少沒有生氣就是了，你看——”她揚了揚手上剛剛挑的幾支自己看上眼的發簪，“他還記得今天是我生辰，還特意讓我自己去挑了東西。”
應允之看了看她，自己倒是一聽到就緊張的要死，這人倒好根本一點事兒都沒有。搖搖頭拿起她的手那把東西重重的拍在她手上，“拿去吧，你的禮物。”
沈沐恩隻覺得手心一涼等應允之的手移開時她才看清，自己手心裏躺著一塊乳白色的玉佩，另一隻手不由撫上玉麵，指摩那精細的鏤空雕紋，像圖騰延展開來的紋路線條，鉤花婉轉恰起一道圓潤的弧度，玉麵本是冰涼卻在她暖暖的掌心中升溫。
應允之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不由輕笑著說，“看來我倒是選對了東西。”
沈沐恩聽見他說話忙抬頭看他，“真的真的很喜歡，謝謝你。”臉上彎起的弧度絲毫沒有收斂的痕跡，那微笑應允之看著突覺得怎麽那般像一隻偷了葷腥的貓兒。
“喜歡就好生收好，你那麽冒失若是摔爛了，我可沒有第二塊送你。”
沈沐恩白眼看著他，心裏想著，我哪有那麽冒失連個東西都收不好。可是心裏還是灌了蜜似的甜得要溢出來的一般，拿著上方的紅繩將玉佩提起來，看著那長長的流蘇忍不住用手去撥弄幾下，然後將那玉佩拿到眼前透過中間的一個小洞看著。
其實那個洞很小，擋住了大半的視線，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應允之看她閉著半隻眼睛也不看路跌跌撞撞的樣子，很是不放心的緊跟在她身側。
“要是這個世界能像看到的這麽純淨就好了。”沈沐恩忽然感歎一句，或是覺得這雪下的還不夠大，揚腳就是一踢，哪想宮道上已經被打掃過一次，之後稀稀拉拉落下的小雪隻鋪了淺淺的一層，於是她一腳踢空使出的大力來不及收回，身體因為慣性向後仰去。應允之就在她身側，很快反應過來伸手去接她。
於是沈沐恩升華了。
在這個下了點小雪的白日裏，每個言情劇看多了的女生比如沈沐恩都憧憬過的場景，因為腳下一滑而失足，卻沒有迎來一個狼狽的屁股蹲，而是被身旁帥氣逼人的男生接住，他堅實的手臂環在自己腰間，而自己半揚著躺在他的寬廣的胸膛中，兩人角度恰好的四目相對，迸濺出各種情愫。
但當這樣的幻想真實的發生的時候，沈沐恩卻由衷的希望下一次自己臉上不要再出現任何的瑕疵就好了。因為此刻玉佩還在她手上，而那舉著的玉佩落下的流蘇正好胡亂的鋪在自己臉上。
應允之噗嗤一聲笑了之後沈沐恩就知道自己有多丟臉了，趕忙推開他自己站好猛揉了揉自己的臉部，可這剛準備好凶惡的眼神要瞪應允之的時候，她卻覺得左側有一道更加冷絕的目光正盯著自己，讓她身子一寒，輕然的轉頭然後卻頓住——
在前方不遠處，言示璟和吉祥正站那裏，言示璟的表情顯然很是不好看，氣場低得壓著吉祥的頭都抬不起來。
他眼裏的……是嫉妒嗎？沈沐恩突然覺得好笑，轉過身去插著手若無其事的瞪了回去。心裏卻不由冷笑著，言示璟啊言示璟，何必擺出一副被背叛很受傷的樣子，我們之間又到底是誰背叛了誰！
應允之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轉頭間也看見了言示璟，然後向他走去，說道，“示璟，我們淡……”
還沒等應允之說完，言示璟就突然厲聲打斷道，“你是左相之子，我是大皇子，難道你看到我的第一件事不是行禮嘛！”
“言示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沈沐恩一聽他這樣說就怒了，提著聲音質問著，卻被應允之止住，他揮揮手單膝下跪安安分分的行了個君臣之禮，然後等著言示璟叫他起來。
言示璟確實冷哼一聲對著沈沐恩說，“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句話，可是他說的，倒怎麽現在不知道按禮做了，難道越大越不隻事理了。”
“言示璟，你鬧夠沒有，大白天的你發什麽神經！”沈沐恩不願再看他發瘋，拉著吉祥先進了屋。
聽見那重重的一聲摔門聲，言示璟咽了咽口水，一字一頓的問應允之，“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這件事似乎與早晚無關。無論是我先喜歡了她，還是你先喜歡了她，或者她先喜歡了誰，我覺得都已經沒有關係了。”
“你什麽意思？”
“我想你能今日叫我跪，以後也一定還會，但是我跪是盡我做臣子的義務，並非我覺得有愧於你或者理應讓你，我也希望你明白在感情這件事上，以君君臣臣那一套是說不通的，我隻在乎她的選擇，但顯然她已經放棄你了。”應允之拍拍下擺抖落上麵沾染的雪屑，也不等言示璟叫了，自顧自的站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示璟，我之前沒有說，是我還不能確定那種感情，但是我現在可以確定，我喜歡她。我應允之喜歡她沈秋茗，我說過我沒有什麽會瞞你，所以我現在告訴你，很認真的告訴你。還有，你放手吧，她要的是一生隻娶一人的人，這一點我能做到，那你呢？你可以嗎？”
“想想你未來要經曆的那些事，你願意她跟你一起卷進去嗎？你也想讓她像皇後那樣看著皇上一個一個女人的娶進宮，卻隻能守著一個空位哀默到天明嗎？”
應允之已經走了好久，可言示璟還是站在沈沐恩的屋外，沒有進去卻也沒有離開，他隻是靜靜的站在，臉上的表情變化萬千，有失落有輕狂有冷笑有悲傷。
他想了很多，從兒時到現下，那十六年的時光一一在眼前飛過，他看見他很多曾經想要的東西和失去的東西，他看見趙皇後滿是凝重的說璟兒，你是要當皇帝的人，一言一行都要有皇帝的模樣。
他看見和沈沐恩打鬧著自己歡笑的臉龐，還有被她狠狠拒絕時，那人冷絕的臉。
他臉埋在手掌裏，將一切的表情揉搓殆盡，然後留下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抬腳，推門。
最後一次，沈秋茗，我在掙紮最後一次好了，如果你真的放棄了，就請更加絕情的拒絕我好了。
進門的那一刻，他這樣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