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老才子的心思

  無論魚寒還是陸遊都代表不了大宋朝廷，完顏允恭卻有資格替金國做出有效承諾，若是讓那位太子爺有機會跑到城外來一陣瞎嚷嚷，對守軍士氣的打擊或許不太嚴重，但城內那些本就對宋軍失去信任的普通民眾會幹出點什麽來就得好生掂量掂量

  故作大方敞開城門任由民眾離開，甚至還把府庫那點少得可憐的錢財都搬了出來作為鼓勵，這種行為看似荒唐卻是將潛在風險化解於無形，因為如今還會留在城內的除了魚寒大軍之外也無非隻剩下了三種人。


  狄道城內的豪強在上一次戰鬥中可是既露了臉也出了力，自認為已經把大金國給徹底得罪的他們又習慣用比較陰暗的心理去以己度人，就算完顏允恭真能舌燦蓮花，也別想糊弄得這些本就善於秋後算賬的老滑頭改變主意。


  至於那些跟豪強們有點關聯，又還膽大妄為想要豪賭一場的投機人士，作亂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除非完顏允恭已經徹底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否則還真沒辦法讓輕易就讓他們再次做出棄暗投明的選擇。


  剩下的那也就是危害最大的金國細作了，可隨著那些能夠被利用的普通民眾大量離開，他們能夠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況且就魚寒那缺德的混蛋性子能允許這些家夥在眼皮底下隨意給他添堵


  用最卑鄙無恥的法子把狄道城打造成了鐵板一塊，雖說這種手段到底是好是壞確實不太好說，但能夠臨時起到點作用是肯定的，或許最大的麻煩就在於戰後如何又把離開的百姓給糊弄回來。


  “原來如此，難怪那魚寒小兒”似乎已經想明白那小混蛋為什麽會在入城之後一直都不願意采用傳統手段爭取民心，辛棄疾卻有因不小心瞥見板車上的錢袋子而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以至於輕聲呼道“不對，那小混蛋怕是”


  戰前消除隱患這事本身並沒有什麽問題，但魚寒如今已是勝券在握，卻偏偏要趕在敵軍即將兵臨城下之前利用狄道民眾對於大宋朝廷的質疑進行大規模遣散，而且還在這個過程中不惜成本賺取名聲，這其中的真實意圖可就真的很值得懷疑

  而在了解更多內情的辛棄疾看來，魚寒這麽做很可能就是想要為戰後繼續留在狄道城打下基礎，進而憑借輝煌的戰績和在民間的良好聲望於西北地界擁兵自重，攢下足夠資本逐漸脫離大宋朝廷的掌控


  “幼安賢弟也看出來了”並沒有因為辛棄疾的驚呼而感到詫異，看來最近一直在忙著走街串巷負責鼓勵民眾離開的陸遊也早就有了類似的發現。


  “務觀兄難道就不擔心”做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推斷，辛棄疾就不相信看似坦然處之的陸遊會沒有抽空想辦法來防範與未然。


  “擔心有用嗎”確實想過很多緊急應對措施，但陸遊最後發現憑借自己這個拉板車的苦力身份還真沒辦法阻止魚寒做出某些決定，以至於他在這個時候似乎已經有了種想要聽之任之的念頭。

  “為何無用須知，辛某如今可是”隨著雍弈的離開，辛棄疾已經憑借個人能力在軍中樹立起了威望，如果有需要的話，他還真就不會介意采讓魚寒自食惡果順便了解一下那些兵痞們的能耐。


  “幼安慎言”非常及時地做出了阻止，陸遊雖更願意相信這不過就是辛棄疾一時衝動而做出的荒唐想法，但還是輕聲提醒道“幼安賢弟莫非在這理學一道更勝那魚寒小兒乎”


  “這”猶如被當頭澆下了一盆涼水，猛然驚醒過來的辛棄疾這才想起除非是有辦法化解掉魚寒在軍中灌輸的那套迂腐愚忠思想，否則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徹底掌握兵權


  非常明顯的關鍵所在，但魚寒可是直接從最成熟的程朱理學裏麵節選出了隨後數百年時間裏不停被大儒們進行深入加工的糟粕，別說本就對理學不太感興趣的辛棄疾和陸遊，就算他們能把朱熹給叫過一起商量，也不可能有辦法在短時間內糾正這種錯誤的迂腐觀點。


  而有了這種迂腐觀點對於將士們造成影響，辛棄疾可以率兵去給完顏允恭添堵，甚至能夠讓兵痞們豁出一切去跟大金國勇士玩命，但想要憑借武力讓魚寒改變主意，吃苦頭的就一定會是他這個所謂的主帥

  沒有探頭探腦對周邊環境做出觀察，因為這街上本就空無一人，如果魚寒派出的細作真能在這種壞境下還不被辛棄疾發現，陸遊覺得自己采取再多的預防手段也不會管用，但他還是主動改變了話題道“依賢弟之見，此戰勝算幾何”


  “八成”即使是已經對魚寒產生了某種警惕，辛棄疾依然堅守著底線，除了個非常簡潔的回答之外並沒有進一步給出任何解釋。


  “哦如此說來，此子擁兵自重的幾率也有八成”正因為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陸遊才會認定魚寒幹那缺德事的概率和此戰的勝算成正比，但他在做出這個可怕的推斷之後卻突然撚須笑道“若真能如此，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哦務觀兄何出此言”正在琢磨著魚寒一旦真做出了那種大逆不道的舉動該如何撥亂反正，辛棄疾卻怎麽都沒想到陸遊居然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


  “依幼安賢弟之見，朝廷可會在近期出兵西北收複故土”沒有直接回答辛棄疾的問題，陸遊卻是再次話鋒一轉突然開始關心起了大宋朝廷可能會做出的反應。


  “斷無可能”從淳熙三年臘月出兵一直折騰到了淳熙四年的初夏，眼瞅著第二撥金軍就要抵達，大宋朝廷卻連個充數的使者都沒派過來，官家和滿朝文武對這西北戰事的關注程度還需要辛棄疾去做出別的什麽猜測麽

  “朝廷連番得而複失以至西北民心不再，魚寒小兒卻為一己之私拒不棄城而去，幼安賢弟難道不認為這是件好事麽”除了負責拉著板車走街串巷之外根本就不被允許參與其它事物，倒使得陸遊有了更多的時間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事情的另一麵，而這還真讓他發現了那麽點有趣的事情。

  甭管魚寒有沒有那種野心，但他既然已經把狄道城或者說臨洮路當成了重要的落腳點，就已經是徹底激怒了金國君臣，在這種情況下那小混蛋除非是已經傻得無可救藥否則肯定不敢繼續招惹大宋官家。


  既然魚寒不願意現在就被宋金兩國給同時惦記上，他就隻能是蹲在狄道城內打著大宋朝廷的旗號對抗金國，這雖是讓他獲得了積攢實力的機會卻也是在幫著消除大宋朝廷與西北民眾之間的那點隔閡。


  “此子之心，怕是不止於臨洮路”陸遊根據眼前這一切做出了個比較樂觀的推斷，但跟魚寒接觸時間更久知道更多內情的辛棄疾卻不敢有這種想法，畢竟他可是非常清楚那個小混蛋從來都不喜歡替他人作嫁。


  “哦賢弟何出此言”好不容易想到了魚寒出力卻讓大宋朝廷跟著占便宜的法子，雖說暫時還沒有想好該用什麽具體的手段來推動這個進程，但這麽快就遭到質疑也確實讓陸遊感到有些驚訝。


  “辛某此番率軍出征”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就談論過多機密，但考慮到孫東彪等人率軍回歸的事怕是也瞞不了多久，辛棄疾還是開始嚐試著揭開魚寒那整個陰謀的一角。


  一個籌備多年，早就在金國腹地藏下了無數手段的小混蛋，既然已經率兵出征並且逐漸開始調動起了心腹手下前來相助，想要在收拾掉金國太子之後迅速展開整個計劃，似乎還真就不需要留出太多時間來給大宋朝廷樹立威信。


  “好好”一個更可怕的推斷已經出現，陸遊卻像是被刺激過度似的連聲叫好，還不打算給辛棄疾追問的機會就已經歡呼道“若此子真能繼續率軍北上收複故土，陸某便是屈身從賊又有何妨以某一己之罵名而換華夏萬裏江山，值”


  “務觀兄高義小弟自愧不如”正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辛棄疾猛然意識到這個時候討論魚寒會不會行大逆不道之舉純屬閑得無聊，因為隻要那小混蛋還在繼續跟金國做對自己就有足夠的理由幫他爭取勝利，而一旦真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大宋朝廷在對抗異族的戰鬥中除了被動防守以外罕有勝績，但另一個事實是大宋朝廷在對自家人下黑手的時候可是百戰百勝，甭管是當年的吳越、後蜀、南唐等五國，還是如今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各地反賊，一旦被大宋官軍給盯上就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而除了有這個奇葩的傲人戰績做底氣之外，魚寒軍中可是還有辛棄疾跟陸遊這種心向大宋朝廷的才俊作為內應，隻要他們能夠頂著背信棄義的罵名，朝廷想要順利接管這小混蛋從金國手裏搶回來的故土似乎也沒什麽困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