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更合一
玄司北的話音很平靜,透著一絲認真, 從背後輕輕貼上她的身子, 雙手慢慢攔腰收緊, 眸中深沉的黑雲變幻莫測。
聽了他的話,宋悅布菜的手一抖,差點把盤子給甩飛出去。卻還是只有保持鎮定, 咬著下唇,努力學著深閨怨婦的眼神:「不是叫你回九龍灣的么!你回來, 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呵, 翅膀硬了就敢翻臉不認娘?!
「收養的兒子,怎麼比得上親生?」他半垂下的眼帘掩不住眸中的幽光, 故意拖長了話音, 帶著些許無奈的安撫意味,「既然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給你。」
他慣有的明晰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近了聽, 竟還帶著絲絲性感的沙啞。分明那樣柔和無害,卻讓人聽了后, 總有一種被獵人盯上的、毛骨悚然的錯覺。
「……」宋悅身形一僵。
玄司北難道就喜歡她這個款兒的三十歲寡婦?這也太重口了吧!
「說什麼呢你!」她一把抓了他緊扣在自己腰間的手, 匆忙甩開, 退了幾步,與他拉開安全距離,心想一定要把兒子從不正確的道路上掰回來, 「你……是不是想女人了?別不好意思跟為娘說, 這是人的本能, 你們男孩兒生長發育……」
「我已經成人了。」玄司北皺了皺眉。
他不是很喜歡她把自己當成孩子。
只是——更不喜歡她站在遠處,一臉防備的望著自己。
這次來的路上,他也想了很久。他最近魂不守舍,甚至有異樣的衝動,原因只是缺女人罷了。而他想到的最適合的人,就是宋悅。
就算她已經三十多歲,又是做了寡婦的人,腦筋還有時候轉不過彎來——可摟著她睡覺,或許會很安心。在宮中輾轉反側,獨自入眠的時候,他總是能想起她。
「你喪了夫家,而我還未娶妻,平日也好有個相陪……」玄司北的眼神變得愈發幽暗,精緻面容的溫和無害,逐漸變成宛若實質般的侵略性,徐徐向她走來。
「不!」宋悅捂著胸口平復下心情,目光變得嚴厲,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菜碗叮噹響,拚命想著理由,「我們相差這麼大年紀,你想讓街坊鄰居怎麼看我?再說,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兒看!」
此時他卻走到了她的近前,一雙寒眸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右手輕輕從袖子里伸出,按住她的後腦,一記輕柔而帶著試探性的吻,向她落下。
宋悅看著他愈發靠近的面容,心中翻江倒海、不可思議。
劇情怎麼突然不按套路來?兒子反了天了,想和她生兒子?!!
難道是她的教育出了問題?
她被推按在椅子上坐下,他輕輕俯身,便得以一親芳澤。這樣詭異的氣氛讓她幾次想站起,奈何他放在她腰間的手,用上了幾分力氣。她只能輕輕低頭,讓他吻在了鼻尖上。
「外人的眼光不重要。若是宋悅在意這些的話,我可以帶你走……」玄司北露出一抹愉悅而帶著三分寵溺的淡笑,想到今後若是天天能抱著她入眠,心情不由自主變好,「我不會讓我的娘子受一絲苦,你也不必在外辛苦奔波。答應我,擇一良辰吉日,便可成親,我可以安排這些……」
「……」
明明是甜言蜜語,宋悅只覺得全身發涼。他那輕柔下來的磁性聲線,愈發接近於十年後用匕首刺穿她心臟的那個白衣公子——她心知不能以一個人未發生的錯誤來否定十年前未犯錯的他,只是,道理她都懂,但世上只有她還保留著重生之前的那段記憶,清楚的記得死前他在她耳邊那愉悅優雅的語句,今天聽到他用相似的語氣湊到她耳邊說話,她幾乎本能的頭皮一緊,嘴角撇了下去。
玄司北卻得寸進尺,似乎是對某件東西上了癮,非要嘗到滋味不可。宋悅猶豫著要不要動用武力,黑著臉推拒著他,他卻不折不撓地在她嘴上親了一口。
「你走!」宋悅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走啊!現在就走!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他精緻的面容仍然維持著笑意,只是笑容淡了淡,深邃的眸光變幻了會兒,盯著她的眼睛:「為何不想和我成親……你嫌我是個乞丐了?」
先前從未想過宋悅會拒絕他……畢竟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她能有一個親生兒子,終身也有了託付,又不必整天辛勞,而他的相貌,也算上乘,宮中多少女子看了會臉紅心跳……可她似乎對他的親近毫無反應。
不……不止毫無反應,他甚至從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隱隱的擔憂、畏懼。
她為什麼要怕?怕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乞丐么?
「和這個沒關係。」宋悅眼神一利,「你先放開我。」
「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不放。」他反而把她按緊了,薄唇輕輕抿了起來,「你是不是有想嫁的人了,是那個李大哥?你喜歡他,才到燕都做生意的?」
「別瞎猜,和這個沒關係,我只把你當兒子,你要是不想當,可以立馬走人,我再去領養個孤兒,也是一樣。」宋悅一根根掰著他的指頭,有些咬牙切齒,又瞥見自己手指上的金戒指,垂眸隨口說道,「自從夫君死後,我心就死了,絕不再嫁。好了,你走吧,以後我再也不想見……」
「你」字還沒說出口,趁他失神的片刻,她趁機抬手一推,想把他推開。
玄司北聽了她的最後一句,一雙溫柔的鳳眸變得冷幽幽,忽然撤了力氣。她這麼用力一推,竟直把他推得後退幾小步,踉踉蹌蹌地撞上了身後的桌子。
重心不穩下,他半掩著眸子,隨意瞥了眼桌角,匆忙去扶,可惜沒扶穩,反倒是袖子不小心掃落了桌上兩副碗筷。隨著清脆的瓷碗破裂聲,他摔落在地,有些狼狽的用手撐著地,就算地上的碎片將他的手心割出鮮血,也依然一臉麻木,一言不發,仿若沒有知覺。
宋悅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被他手中緩緩流下的血跡嚇得心下一震,抬眸看過去,不由起身,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在她看過去的時候,玄司北垂下的眼帘也緩緩掀開,那雙原本透著詭異的幽暗的鳳目,此時已變得乾淨澄澈,放在那張精緻得過分的無害面容上,就像即將被拋棄的可憐小動物。
知道她在看他,他反倒沖她露出了一個安撫般的柔和笑容,一面把滲著鮮血的手掌往身後藏去,笑容中帶著些苦澀:「不想再見到我了嗎……對不起,是我剛才唐突了。宋悅,你別生氣,我馬上就走……」
他垂著眸,根根細密的長睫遮擋住了所有心緒,似乎心情低落到了谷底。一面道歉,一面又想撐著地面爬起身。
宋悅見玄司北無知無覺的往地上的碎瓷片按下去,咬了下唇,又急又氣:「這傻孩子……趕緊起來,別碰著碎片了。來,我帶你去包紮一下。」
「可你要我走……」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將沾著血跡的手掌心藏在了袖子里,「你要丟下我了么?」
「你就不知道疼的嗎?」宋悅連忙上前,把呆愣在原地的他扯到一邊,皺了皺眉頭,莫名有些心疼自家蠢兒子,「一句氣話你也信……腦中被門夾了。」
玄司北面上立刻恢復了純凈無害的笑意,不顧掌心錐刺般的疼痛,整個人抱住了她的手臂:「宋悅,只要你不丟下我,我都聽你的。」
「哎?」誘拐兒子怎麼簡單?「那我要你做我乾兒子!」
「……除此之外。」他的笑容僵了一下。
宋悅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這次成功得逞了。見他突然變乖,她心下稍安,對調|教乾兒子又充滿了信心:「那可是你說的,不管什麼事,都要聽我的。」
「嗯。」不知道為何她要重複一遍,但看上去,她心情似乎很好。
【噫。宿主你知道嗎,現在你的表情……就像是成功拐賣人口的老阿姨。】
宋悅:那我也不管,他既然答應我了,日後就不能反悔的。和藹的笑容.jpg
當天晚上,宋悅給自己床上鋪好被子,剛準備吹熄燈燭,忽然一道白影無聲無息地抱著枕頭,走了進來。
看著理所當然在自己床鋪上放枕頭的玄司北,宋悅的笑容有些僵硬:「那個,男孩子想要長大,就要學會一個人睡。」
「一個人,睡不著。」
他靜靜看著她,一雙黑眸平靜無波,單純得不帶任何邪念。
「可你好歹再抱一床被子來啊!」上次還抱了被子,為什麼這次只有一個枕頭?!!
玄司北沒有解釋,緩緩垂下眸子,看著地板,神色逐漸暗淡下去。
最後,兩人背對著背躺在了床上,宋悅裹緊了被子,仍然不放心的警告他:「別亂動,小心被我踢下床。」
「嗯。」他一臉順從,閉上眼睛,呼吸均勻,完全不見任何邪念,也沒有白□□她撲過來的那股野勁兒,甚至讓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
他才十幾歲,在古代算是成年了,但其實,現在還是孩子心性。或許是青春期到了,突然心血來潮而已。這時候安靜下來,還是她的寶貝乖兒子。
宋悅心下無比滿意,趁著臨睡前閑聊,裝作不經意問道:「小北,你覺得燕國怎麼樣?」
「……」被打擾到睡眠的玄司北,眉頭擰了一下,卻不說話。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若提起它的人不是宋悅……他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我這些年,周遊列國,卻總覺得自己漂泊無根,只有現在到了燕國,才覺得安定了下來。」宋悅以一個婦人的口吻,帶著些憂愁,「你也看到了,現在的天下,不是很太平。燕國攻打楚國,也動用了不少兵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難得你竟然知道這麼多。」玄司北冷笑了一聲,「不錯,燕國如今已經空虛了不少,若不是齊、魏兩國牽制著趙國,估計趙國早就攻打過來了。」
到底是周遊各國經商的,就算現在落魄了,見過的世面也比一般的婦人多,能見微知著。光憑一些現象,便推斷出了燕國只是表面繁榮。
畢竟是他看上的女人。
「如今天下局勢……牽一髮而動全身,誰也說不準,燕國會在什麼時候突然被別國吞吃掉。我越是在燕都生活,就越是擔心……」宋悅忽然轉過身來,一臉認真,「自從夫君已經死在了戰火中,我就害怕起了戰爭,為今,只希望燕國不要出什麼亂子,給我們這些小民一些活路……姬無朝就算再怎麼昏庸,至少他在,燕國就不會亂,若睿王名不正言不順的上位了……才會讓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有了可趁之機……」
她就這麼自言自語了一會兒,也不像是要讓玄司北聽進去的樣子,眨巴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月亮,輕輕嘆了口氣。
玄司北卻全都聽進了心底。
這就是……燕國人的心聲么?
「你也看到了吧?若是戰爭發起,苦的還不是我們……顛沛流離還好說,若是在途中一不小心被殺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宋悅想要從思想上轉變玄司北危險的念頭,把他培養成一個和平的人,「我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希望天下間不再有戰爭,希望燕國能穩固長存。」
玄司北不知不覺已經轉過了身,慢慢靠近她的懷裡,安靜的鳳眸一瞬不眨地看著她,借著黑暗,她並未發覺。
貼著她溫暖而柔軟的身體,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天和姬無朝在浴池之中的事了。
姬無朝本人,似乎並非外面傳得那樣不堪,甚至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看上去或許有些好色,但似乎裝模作樣的成分多一些,就算撲上來撕他的衣服,也沒任何反應。
若不是裝模作樣,難道……就和外界傳言的那樣,姬無朝不舉?
該死,怎麼又想起他了。
玄司北暗自奇怪,又往宋悅懷裡窩了過去,蹭了蹭,找了個安心舒適的位置,緩緩閉上了眼睛:「姬無朝么……他應該不會死得那麼早。朝堂上的事,還是少操心。」
以前他只想復仇,但現在站在她的角度,看待燕國滅楚,又是另一番心情。儘管心緒波瀾起伏,卻並不想讓她知道。
今夜,或許能好眠。
……
玄司北覺得自己還在睡夢中,腳步有些輕飄飄的。
他手上貼著一柄匕首,身上穿的是大燕的朝服。燕國皇宮的每個角落,於他而言,似乎都無比熟悉。他似乎……變成了姬無朝最寵幸的臣子。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下意識的,沒有懷疑這一切。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計劃,一步步發展,算無遺漏。他在燕國的一步步棋,都將燕國保皇派壓製得死死的,如今,是他報仇的時候。
他踏上九重金階,朝臣皆數讓步,退至兩旁,露出金色龍椅上最尊貴的那個人——他的仇人,也是大燕的皇帝,姬無朝。
此時,姬無朝身上的□□已經發作,他有些不悅,因為發作時間比他想象中的要早,讓她不能完全見證燕國的覆滅。他走近了她,輕輕湊到了姬無朝的耳邊,一面將匕首拿了出來,抵上她的心臟。
這才看清,無力躺倒在龍椅上的,是個倔強卻無助的女人。
她身穿一襲金色的龍袍,張揚耀眼,細長的柳葉眉卻輕輕蹙起,唇瓣透著一股不正常的蒼白,胸口急劇起伏著,咬著牙,死死盯著他,眼眸中,有絕望,有不可思議,嘴角卻艱難扯出一抹冷笑,笑容鋒利得如同刀尖一樣,錐入他的心臟。
看清了她的面目,他腦中「嗡」地一聲,捏著匕首的手輕輕一抖,在她左胸心口留下一點血跡,便再也抓不住手裡的東西,讓那蟬翼般的白刃「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不……不是姬無朝……
是……宋悅。
……
玄司北猛然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時,額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還好……還好是個夢。
他依然安睡在溫暖而又柔軟的懷抱里,宋悅睡著時就喜歡抱著東西,甚至還把他往懷裡摟了摟,讓他很容易就能呼吸到她身上的幽香氣息。
儘管如此,或許是夢給他帶來的畫面感太強烈,他仍然不安心。夢境中看到的那個氣息奄奄的宋悅,給人的感覺……太真實了,直到現在,他也心有餘悸。
那絕不是真的,或許是因為他的計劃,和她昨晚訴說的那些願望之間存在衝突,他潛意識裡不自覺的想了很久,這才夢見他的計劃實現……親眼見到她歪倒在龍椅上,哪怕是夢裡,也讓他從心底驚惶、失措,那種無能為力的濃重哀傷,絕不會有人想經歷第二次。
玄司北忽然意識到,宋悅在他心裡的地位,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高。他似乎不知不覺的……離不開她了。
是喜歡嗎?所以才會夢見她,才會擔心她?
他看著她的睡顏,輕輕舒了一口氣,不忍打擾她,照例用被子頂替她臂彎中的自己,從她懷中安靜離開。走時,還時不時想起昨晚的夢。
她想要的是一個安穩的生活,百姓想要的是和平而非戰亂。是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姬無朝確實不能死得太早。
昨天她的話,提醒了他。
若是姬無朝死了,睿王沒能成功上位,那燕國便會陷入混亂,便宜了鄰邊的趙國;若睿王成功上位——這個野心勃勃的人,比姬無朝難對付百倍,他弄垮燕國的計劃,只會更加受阻。
昨晚的那個夢,也給了他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宋悅不想要戰爭,那好,他可以讓燕國就此長存下去。
只是,燕國的皇族,流淌的必須是他的血脈。
他要逐步滲入朝廷,慢慢布局,在不引起國家動蕩的前提下,名正言順的把姬無朝逼下位。當然,也不能讓睿王得逞,最後坐上皇位的,必須是他。等到十年之後,他若是做了皇帝,必封宋悅為後。
待他龍袍加身,便不是今日這般光景,能給她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讓她受半分委屈。她……應該就不會再拒絕他了吧?
……
玄司北心思沉沉,潛入皇宮,宛若飛鴻踏雪,落在了甘泉殿的琉璃瓦上。此時天還未全亮,無人發現上空飛速閃過的白影。
他無聲無息的回到了殿中,重新打扮了一番,決定忍辱負重,先借姬無朝身側的位置,摸清大燕朝堂。
至少,他現在要保證姬無朝不能倒台,或許慢慢將他的權利架空,讓他做個傀儡皇帝,也不錯。
換上一身妖冶桃紅的玄司北,站在銅鏡前,緩緩掠起一抹冷冷的笑容。美人計……什麼時候他竟然需要用這種把戲了?
不過,姬無朝此人甚是特殊,別的東西放在他這兒,反而不好使。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看著鏡中雌雄莫辯的美人兒,輕輕垂眸掩去勃勃野心,緩緩轉過身去。
還未走出甘泉宮外,剛穿過曲折的迴廊,面前便多了一道礙眼的身影。借著剛亮的天色,玄司北淡淡打量著眼前之人,只見柳懷義穿著一襲用銀絲綉線的華貴白衣,神情倨傲,輕輕昂首,蔑視般的瞥了他一眼,擋住了他的去路。
是專程來找他的。
早在宮中生存多年,只憑此人的一個舉動,玄司北便已能猜到其中大概,更別說還有那日在浴池邊的一出鬧劇。雖然那時候他心不在焉,但對於柳君的嘴臉,他談不上半分好感,甚至那時候還同情起了姬無朝。
或許是他王族出身,最看不慣柳君這種人吧。自命不凡,擺出一副「天下人負我」的模樣,一面冷嘲著姬無朝,擺出一副不屑榮華富貴的模樣,一面理所當然的享受著皇權給他的優待。在他眼裡,甚至姬無朝都比柳懷義看著順眼得多。
人都主動找上門來了,他當然不能怠慢。更別說,他現在是要搶去柳君的位置,在姬無朝身邊做一個安靜聽政的禍國妖妃。既然是敵人,那便不用太客氣。
「柳君?」玄司北嘴角輕輕一勾,精緻的面容透著絲絲詭異,裝作一副疑惑的無辜模樣,環顧四周古色古香的迴廊和周圍各宮的殿頂,「我看得沒錯吧,這裡應當是皇上的後宮……怎會有男子進入,這可是要殺頭的重罪!」
柳懷義心頭一震,還真差點被這話嚇住了,他對宮中許多規矩都是不知的,只是,念在皇上無論如何都不會懲罰他,他便又來了膽子,重新挺直了脊背,冷睨著眼前的桃美人:「別給我裝傻,浴池的事,你都看到了,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在宮中,隨意走動,有誰敢問?倒是你,不用刻意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皇上不會來的。」
玄司北瞥了一眼他身後跟著的幾個太監,心中冷笑。
或許柳懷義是來之前就遣人調查過甘泉宮,更甚者,他已經把宮外的守衛都遣散了,此時庭院裡外,除了他的人,不會再有閑雜人等靠近,這是宮中幾乎已經默認的低劣手段,但對付實力遠遠不及自己的人,最簡單有效。
他剛入宮,得了姬無朝的關注,又沒什麼勢力,柳君想要對他做些什麼,在這樣偏僻的角落,神不知鬼不覺,就算大聲喊叫,都不見得有人聽到——況且在宮中,人人自危,就算聽到了,多半也會裝聾作啞。
早就看過後宮爭鬥,對此的厭煩甚至轉移到了女人身上,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見到一個攀附著皇權的男人,像勾心鬥角的宮妃一樣,不擇手段的打壓自己的敵人。
「皇上會不會來,與我無關。」老實說,他要的只是姬無朝那張龍椅,對於姬無朝的死活,他並不關心,「柳君既然沒什麼要事,那就讓一讓吧,我還要去求見皇上……」
「誰准你見了?你以為皇上是什麼人,你想見就能見?」柳懷義心中一陣火大,覺得這外國來的女人真是不懂宮裡規矩,一揚手,攔住了玄司北的去路,抬頜冷漠說道,「今個兒,就讓我好好給你上一課,教教你宮中的規矩。」
「柳君這是打算做什麼。」院子里沒有一絲風,玄司北桃紅的裙角卻輕輕擺動了兩下,不會武功的柳懷義並不知道,那是真氣流通於體而產生的冷風。
他墨黑如綢的髮絲被吹起幾縷,眼神透著冰冷,「青天白日之下,有沒有王法了?」
「在這裡,我就是王法。」柳懷義的眼眸里透著一絲得意,想到此處沒有第二個人聽到,更想看看這美人花容失色的崩潰表情,「宮中是皇上說了算,沒錯,但皇上如今只喜歡我一個,處處都聽我的,還要看我臉色行事,你覺得——我有沒有資格做這王法?小李子,拿簪子來,我要親自劃了她這張媚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