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不舉的皇上
有那麼一瞬間,宋悅真的被玄司北那無辜又無助的可憐模樣給騙了。
玄司北那張精緻的臉, 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 細密的長睫輕輕掩下眸中的幽暗, 刻意描的柳葉眉輕輕蹙起,貼著她的小腿,彷彿她就是他唯一的支柱與希望, 一寸不離。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柳懷義一眼,眼神就立馬收了回去, 像是極其忌憚, 卻又勉強自己裝作平常的臉色,支支吾吾, 不再說下去。
偏偏是他剛才那幾句話, 以及見到柳懷義之後極其異常的舉動,才更引人遐想了。
宋悅被他那雙泛著水霧的鳳眸看得心都軟了, 雖然她知道……就算柳懷義這人真的見色起意, 也多半摸不到玄司北的一片衣角,要真敢霸王硬上弓, 柳懷義被掰下腦袋來的可能性大一點。
再說了, 真要到了做正事的一步, 看到玄司北掏出他想掏出的大寶貝,柳懷義會不會就此不舉?
【噗……宿主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宋悅:沒……就是我兒砸女裝起來有點美,這樣抱著我的小腿瑟瑟發抖的樣子, 甚至讓我覺得他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姐姐, 不可能什麼大寶貝。
她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都軟了, 不由自主順著他的話問下去:「怎麼回事?朕替你做主。」
玄司北卻怯怯地看了一眼柳懷義,一副儘力掩飾著什麼的膽小模樣,拚命搖頭:「沒……沒事的,柳君他……他什麼事都沒對我做。」
這話,分明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有什麼事,直接和朕說,朕替你做主!」宋悅一甩袖子,就像是被激起了保護欲,瞪向柳懷義,「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朕?」
柳懷義根本沒想到會來這出,按理說,一個大男人在後宮出入,的確是被禁止的,只是他仗著面首這層身份,也沒人敢說他一句閑話。被她含沙射影這麼一說,外人肯定要以為他居心不良了,更別提,皇上一向佔有慾強烈,不喜歡他和女子走得太近……
不行,他一定要自證清白!
「你——」他狠狠瞪向姬無朝腳邊跪坐在地的女子,聲音不由變得嚴厲,「不要血口噴人!」
他的一聲怒喝,讓玄司北身子輕輕一抖,更像是刻意的迴避他:「我……我什麼也沒說……大人反應過激了……」
這下,不是傻子都能看清楚問題所在了,幾乎所有人心裡都有了答案,宮女們交換著眼色,卻心照不宣。宋悅早就想找個理由打壓一下柳懷義的囂張氣焰,摸了摸乖兒子的腦袋,心下舒暢了許多,對他和顏悅色,柔聲道:「說吧,沒事的,朕替你做主!」
柳懷義見情勢不對,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似乎天生的會演戲,上前一步,咬著牙道:「皇上莫要被她騙了!今天我到甘泉宮,分明是她態度囂張,現在還編些個無中生有的話……」
玄司北愈發賴在宋悅腳下,垂眸斂目,如扇般的細密長睫輕輕顫了顫,見柳懷義帶人,心想他莫不是要借金簪說事:「今、今早柳大人突然帶著一根金簪來甘泉殿,說……說想我很久了,把它做禮物送給我,讓我接受他……」
「竟有此事?!」宋悅一臉震驚,一面替姬無朝默哀。
心愛的男寵竟然想和寵妃搞在一起,果然宮闈挺亂的……
【別忘了現在接盤俠姬無朝就是你,雙倍綠帽了解一下?】
宋悅:……突然覺得明天早朝之後,大概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會不太對勁。
「皇上別聽她胡說八道!」柳懷義聽了這些花,指著玄司北的鼻子,氣得直打哆嗦,「你說話可要講究證據!隨便潑人髒水,信口開河,是誣衊!」
「誣衊?」玄司北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精緻的面容帶著些陰鬱,似乎還未從方才的情形中走出,「我以為你多少會有些愧疚,便不說破,沒想到你卻想倒打我一耙……皇上,試想一個男人,怎會突然送女子金簪?他分明是不懷好意,被我拒絕之後,又惱羞成怒,想要、想要把我……」
「我……我只是看在那晚得罪了你,上門給你賠罪。」柳懷義早想過理由,雖然說得有些結巴,「為表歉意,才吩咐宮女挑個女子喜愛的首飾,怎麼被你曲解成了不懷好意?皇上明鑒!」
這時,玄司北卻緩緩抬頭,那幽黑的雙眸中折射出一道冰寒的冷光:「皇上,你相信我嗎?」
傳聞姬無朝的確很是寵愛這位柳君,所以他此次也沒有全然把握,萬一姬無朝真的那麼沒腦子,只聽得進柳懷義的一面之詞……但,要坐在姬無朝身邊聽政,他勢必冒險。
「皇上怎麼會聽信一個韓國的外人?」柳懷義對於這點很自信,姬無朝的心在他身上。只要他還戀慕著自己,他就不會有事。想到這裡,膽子不由變得更大了。
宋悅感覺到玄司北在觀察自己,沒點頭也沒搖頭,就這麼直挺挺地僵立著,裝作遲疑的模樣:「這……朕……」
朕當然是想把柳懷義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啊!
可她不能這麼說,如今兩邊都沒有證據,公說公有理,只是她聽信誰的問題——按照姬無朝的作風,肯定是無條件相信柳懷義,所以現如今的局勢,她要搞死這個柳懷義,還有點困難。
要麼,裝作醋意大發,把他趕回家?
不行,他兜里的銀子還沒搞回國庫去。
正當她苦思冥想,玄司北卻好像已經知道了答案,心下微沉,抿著嘴將袖中藏著的玉佩緩緩拿出,當著宮女們的面,垂下眼帘:「他……把我按在了柱子上……我卻拚命掙扎,他未能得逞,惱羞成怒丟下金簪離去了。礙於柳大人在宮中的權勢,我生怕得罪了他,才遲遲未敢說出口……皇上恕罪。」
那是一枚上等的白玉,光潔圓潤,沒有一點瑕疵。借著日光的照耀,是人都能看見,上面刻著一個大大的「義」字。
「懷義……」宋悅垂眸,臉上不見喜怒,淡淡接過,指腹反覆揉過玉佩上的刻字,在外人看,顯然是情根深種,「我待你不薄吧?」
「我……」柳懷義想解釋。
玄司北眸色變幻莫測,靜靜仰頭看著姬無朝,忽然覺得這小皇帝在某個時候,有些令人看不透。連他都不知道小皇帝心裡在想什麼,是想偏袒柳懷義,還是……龍顏大怒的前兆?
「若像你說的那樣,只是親自上門給美人賠禮道歉,雙方以禮相待,玉佩的繩子就不會斷。如此私密的隨身之物,只有兩人距離足夠近的時候,才會被拿到,柳懷義,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宋悅的話語,帶著一絲上位者的威懾力,空氣彷彿帶著一絲壓迫,讓宮女們愈發低下頭,讓柳懷義面色變得慘白。
雖然後宮嬪妃中早有人給皇上戴綠帽子,但沒人做得明目張胆,給皇上發現……柳大人仗著皇上的寵愛,無論做什麼,都會得到庇護,但若是藉機在後宮走動,接近皇上的女人,這點怕是沒人容忍得了的,更別提姬無朝是個好面子且獨佔欲極強的人。
若是皇上有心,罪名一旦安下,登時可杖斃柳懷義!
「皇上!」柳懷義的雙眸中流露出一絲絕望,面色慘白無比,膝蓋一軟,跪了下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動皇上的女人!相信我,都是她,都是這個女人設計陷害!皇上,你真能忍心殺我?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
宋悅卻在琢磨著怎麼讓他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殺他?當然不能殺。
她的眼神緩緩柔和下來,像是有些不忍,掙脫了玄司北的懷抱,走向柳懷義,一臉留戀而又悲哀,不由伸手撫著他的輪廓,像是余情未了。只是,話語卻很清晰,帶著對身後宮女的震懾,道:「宮廷之事,不可傳出。要是有一個人知道,你們所有人腦袋都不保。」
宮人們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宮廷中出了這樣的醜聞,自然不能向外人透露,他們在宮中做了這麼久的差事,早已明白,遇到這種事就得裝聾作啞,有什麼話,咽進肚子里,什麼都不要說。
玄司北心下一沉。從姬無朝那幾個動作里,不難猜到他對柳懷義情根深種,就算柳懷義欺辱他的證據確鑿,姬無朝都還庇護著他。看來他要奪得皇上的喜愛,還得下點兒心思。
姬無朝見他衣衫破碎,躺在地上,卻不見多少迷戀,隱疾的猜測應該是對的——正因為那方面不行,所以才好男風,喜歡如柳懷義那樣膚色白皙的男兒?
柳懷義鬆了口氣。就當所有人以為皇上會封住眾人的口,不再追究此事時,宋悅卻又狠狠地把他一推,厲聲道:「為皇室顏面,朕可以不將此事公之於眾,念在當年的情分,甚至可以不殺你。但是——從此朕與你恩斷義絕,再無關係!」
說罷,把玉佩丟給了他,胸口起伏著,像是怒極:「你的信物,朕還給你了!今後朕的宮中,不再留你的任何一樣東西,不再相欠!」
【???】
【宿主,這是什麼操作?】
宋悅:韓劇分手套路,女方隨便丟男方一個東西,提出分手,然後男方不想失了面子,也會把女方送他的東西拿出來,裝作很瀟洒的送還給女方。雖然我覺得他頂多算得上韓劇的炮灰男配。
柳懷義拿著玉佩,似乎聽懂了皇上的話。
還好皇上念舊情,沒有殺頭……但要他回到家中,那個小小的破舊屋子,他又心有不甘。皇上想徹底斷絕他們的往來,這次是真的做得很絕,把他的隨身之物都送還了回來,可他屋中那些來自皇上的賞賜……
那些賞賜,有一部分已經送給了王二小姐,當然,一部分值錢的已經被他私藏了起來。不管是哪一部分,都價值連城,世間難求,要他賭一口氣拿出來還給皇上……又覺得可惜。
「是……」他只能應了,卻暗暗咬著牙,「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皇上今後……眼不見為凈吧。」
和他的預感一樣,無論他表現得再怎麼失魂落魄,皇上都沒有叫住他。他還刻意多在皇上的眼前,在走下迴廊的樓梯時,晃悠著摔了一跤,皇上卻一言未發,似乎根本不為所動。
以前他根本不必要擺出這份低下的狼狽姿態,皇上萬事都依著他;而現在,不知怎麼的,皇上看他的眼神依舊迷戀,卻好像沒以前那麼痴情了。
……
柳君一天沒在皇宮裡四處走動,有些嗅覺敏銳的宮人們,便已經看出了些端倪。
人們只知道柳君帶著皇上去了甘泉宮找桃美人的麻煩,中間一段時間,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柳君不見了,在皇上身邊陪著的,竟是笑靨如花的桃美人!
這場沒有硝煙的爭鬥,在他們的眼中,已經有了結果。桃美人能扳倒柳君,陪在皇上身邊,這本身便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在有心人眼裡,這位默默無聞的桃美人,儼然已經變成了一個棘手的人物。
宋悅穿著一襲晃眼的龍袍,與玄司北一起,在御花園裡漫不經心地散著步。兒子幫忙給她解決了個麻煩,她很高興。
【宿主別高興得太早,看柳小人的臉色,似乎不太願意把金銀交出來欸。】
宋悅一臉漫不經心:他一定會帶著那些寶貝來找我。
【為啥?】
宋悅:一個習慣了宮中錦衣玉食生活的人,突然叫他回家種地,你覺得他能甘心?現在他估計正想方設法挽回這段感情,在我身邊留下。而見我的借口,就是把我給他的東西交還給我,柳懷義自命清高,這樣來求見我,不會傷他的面子。
【666666原來宿主早就算到了!】
宋悅負起雙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想到即將入庫的稀世珍寶,嘴角不由挑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
翌日,金碧輝煌的大殿,宋悅正卧在黃金打造的帝王榻上,閉目養神,坐等柳懷義帶著寶貝來找她。
想到他來的時候可能會沒面子,她還特意屏退了所有宮女,就連李德順都只讓守在門口,囑咐了一句「朕今天有空」。
果真,面前光影一暗,似乎有人進來了。她沒睜眼,打算讓柳懷義先開口,沒想到雙肩搭上了一雙柔軟的手,指尖精準的按住了她的穴道,緩緩開始揉捏起來:「皇上定是乏了吧?」
宋悅聽到這聲音,渾身一震,一個激靈便直起了身,睜眼一看,一個面容精緻的美人兒正坐在自己的身邊,笑得像只桃花妖,黑眸深處卻冰冷而暗沉,嚇了一跳:「你……你怎麼進來的?」
「來服侍皇上的。」他輕笑著扶起了她,掃了一眼面前的桌案,見堆積的奏摺竟消了大半,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皇上看了一整日,難怪有人進來都不曾發覺……」
宋悅眯著眼睛享受來自玄司北的服務,不得不說,這傢伙練過武,穴位都按摩到家了,這手藝……直讓人渾身酥軟,渾身筋脈都像是打通了一樣,一陣陣的暖流流向身體各處,根本拒絕不了……
等等,這是什麼鬼的按摩手法?!!
「先停停……停下……」她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心下咯噔一聲,伸手想推開他,卻發現身體已經酥軟得沒有力氣。
玄司北突然主動留在宮裡,又費盡心思打壓柳懷義,一面討好她……這分明就是宮斗劇里想拚命爬到皇后之位的女主吧?這按摩的手法,難道是想讓她全身無力,好給他盜取燕國秘密的時機?
【不,按照資料庫來比對,應該不是的。】系統如此堅決的說道。
宋悅渾身僵硬而緊繃起來:要命,快比對一下,這是什麼鬼手法?
【emmm……治療不舉的。】
宋悅:……
一陣詭異的沉默。
她轉頭去看玄司北的臉,卻見他拿了一塊桂花糕,送入她的嘴。她下意識僵硬的咀嚼兩口,直到味蕾泛起甜絲絲的感覺,才意識到自己在兒子眼中到底是什麼形象。
她不怎麼喜歡和後宮的小姐姐玩,對他最多也只是逗弄一下,從沒在甘泉宮留宿,對貌美如花的他有些冷淡。所以……這就成為了她不舉的理由???
還有……這麼費盡心機的誘惑她、討好她,不會是想爬她龍床吧!
宋悅想到此處,頭腦一清醒,見他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即將捏向她的腿腳,連忙一個翻身,爬了起來,不讓他再往下摸:「美人兒莫急……」
她一手抓著他的手腕,另一手將他按倒在帝王榻上,因為翻身的慣性,俯身壓倒他的時候,幾乎碰上了他的鼻尖。她的一頭烏黑的髮絲披落在他的肩上,與他的交纏在一起,兩人的面容都較為上乘,配在一起,好一副親密畫卷。
柳懷義滿懷信心,抱著錦盒,低著頭走進宮殿之中。方才李德順的態度讓他放心,看來皇上是想見他的。
這次,他借口將定情信物還給皇上,就算皇上當堂對他不假以辭色,回去之後,也肯定會把這些東西翻出來日日擦拭,當寶貝似的供著。睹物思情,時間久了,皇上定然會後悔趕他出宮的!
他滿懷自信,下意識直起腰身,抬起了頭:「皇……」
抬眼,就見皇上正壓倒在桃美人身上,似乎下一步就要做些不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