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她的另一面
宋悅嘴角愈發上揚,笑容逐漸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一面慢慢的捋起袖子:「懷義果真了解朕, 知道朕喜歡看花……」
【宿主冷靜點!你還得裝冤大頭從他嘴裡摳出最後那點兒銀子!】
宋悅腳步一頓, 暫時止住了把柳懷義吊在樹上打一頓的衝動。沒想到,柳懷義卻突然上前,一把攬住了她的腰, 將臉貼在她的後背,突然間帶著哭腔:「無朝, 我知道你恨我, 才處處限制……但我已經和王二小姐斷了關係,我……還能和你和好如初嗎?」
宋悅嘴角抽了一下。
渣男跪求複合,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狗血言情劇現場?
按照狗血劇套路, 這時候,作為被小三深深傷害的原女主, 她本來應該一哭二鬧, 然後在男主的甜言蜜語下被重新俘獲的。如果是姬無朝,還真指不定上套兒了——要不是先前姬無朝的次次退讓和原諒, 柳懷義也不會向現在一樣大膽。
「朕再怎麼說也是一代君王, 怎能吃回頭草?」思來想去, 宋悅只能以這個理由,義正言辭的拒絕道,「你還是走吧, 既然說好了橋歸橋路歸路, 就……」
話還沒說完, 柳懷義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表情愈發窘迫。他本來就厚著臉皮來找姬無朝,不想他如此堅決的拒絕自己。既然軟的沒用,那便只能來硬的……反正他此次定要達到目的!
他忽然猛地向前一撲,將宋悅按倒在地,單手撐在她的腦側,壓住她的身體,另一手去解衣服:「我後來才幡然醒悟,自己深深愛著皇上,奈何明白得太遲了些。你當真對我如此絕情么?看,你的身子依然如此誠……」
「實」字還未說出口,便止住了,他心下突然覺得不對,那隻手伸出,向下摸去。卻被回過神來的宋悅一把握住:「如此主動的懷義,朕還是第一次見。」
好險……為什麼後宮不管男的女的都想抓她這根幻肢?
此刻,宋悅躺在草叢間,發冠落在地上,讓原本規規矩矩束起的黑髮也散亂落下,那幾乎算得上俊美的面容,在柳懷義眼中,竟然比先前那個煩人精好看不少。他原本只是打算用假意撩起皇上的心,這一刻,不知為何竟然少了許多厭惡,甚至能勉強自己忍住不適,把這個斷袖的男人當成個尚未發育的漂亮女人,吻了下去。
高處,孑然而立的一道白影,視線淡淡落在了百花園中的兩人身上。
玄司北耳聞八方,能聽到遠處的細微動靜,而他功力上乘,身法詭異,腳步無聲無息,輕輕立在殿頂一刻,也不會被人察覺。
見姬無朝寵幸他的替身,他心中總有些不知名的煩悶。或許是因為被寵幸的那女人剛好貼著他的面孔,他在殿外聽到聲音,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畫面,姬無朝與他在殿中……
不……不是他,是一個替身罷了。他對昏庸的君王十分厭惡,更別說姬無朝還是他的仇人,若他當真碰了他一根指頭,他一定會尋找機會,斬下姬無朝那根手指……
他眼中變幻著莫測的光,精緻的面容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惡意,負起雙手,竟見百花園中,那大膽的柳懷義一反傳聞中的優雅淡漠,直接撲倒了姬無朝,大聲表白著心意。
在他看來,噁心得很。
這個柳懷義,屈服也就罷了,偏生還顧著他在外頭的名聲,裝作寧死不從的模樣,實際上卻又想盡辦法奪得姬無朝的垂青。姬無朝和他比起來,都顯得順眼了許多。
眼見柳懷義動手動腳,玄司北冷笑一聲,袖中的五指輕輕聚起,掌心裡的一片花瓣此時正因真氣的灌注而變得鋒利尖銳。
姬無朝只能是他一個人的獵物,旁人想要借他的手達到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休想。
就在那片花瓣即將飛出掌心的時刻,被死死按倒在草地上的宋悅,忽然抬腿對準柳懷義的下半身重重一踹,趁他吃痛的時候,又掄起一拳往他臉上砸去:「想輕薄朕?下輩子吧!」
「皇、皇上……」
柳懷義以前也是做過粗活兒的,一個閃躲,躲過了她的三腳貓功夫,震驚地看著她,眼神驚疑不定。
皇上對他的態度,轉變得未免有些快,剛才那狠狠一踢,現在都仍有陣痛。似乎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喚回皇上的任何一絲回憶,這樣乾脆利落、對感情毫不留戀的皇上,對他而言,有些陌生了。
他的臉色變了變,眸光暗了下來。這樣細微的變化,在宋悅眼中,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緩步走到她跟前,像是沒有絲毫惡意,只是最後擁抱告別,對她伸出雙手:「皇上,讓我抱一抱你么?就抱一下。相處這麼久,我們還從來沒有……」
宋悅卻後退了一步。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對的。在她後退的同時,他猛地衝上前一步,揚起了袖子——袖中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被他抽出,猛地刺向她面門:「事到如今,是你逼我的!」
若不是早有預料的後退,現在估計她已經血濺當場了——那柄匕首的尖端正在她的身前三寸處,差一點點就要劃破她細嫩的脖頸。
宋悅眼神一冷。
此時沒有旁人,她沒有顧忌,直接撕破了臉皮,氣勢陡然一放:「你好大的膽子!柳懷義,朕不曾虧待過你,你卻想行刺朕?」
她先前以為柳懷義僅僅是因為還不起那些珍寶……現在看來,膽敢帶匕首見她,已經是包藏禍心。成,刺殺皇上,是誅九族的罪名,剩下的寶貝她不要了,乾脆來個殺雞儆猴,讓那些蠢蠢欲動的朝臣們安靜點。
「既然說開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姬無朝,還記得你拿給我玩的那枚玉璽么?」柳懷義將匕首尖對著她的咽喉,已經勝券在握,不怕她耍花樣,於是耐著性子,冷笑著講道,「我忘了和你說,除了擅長琴藝,我還會模仿字跡……弄出一份遺詔,再簡單不過。」
「想不到你竟有如此野心。」宋悅嘴角勾了一下,垂眸看著眼前的匕首,坦然站在他對面,毫無畏懼之色,「先殺掉我,再繼承我的位置?」
柳懷義應該早就在等時機了,只是礙於手裡沒有實權,急於坐擁皇位,反而會在羽翼未豐的時候成為眾矢之的存在,所以他才費盡心思買通那些官員……原來如此。
這件事倒是提醒了她,身邊那些男男女女,或許不僅僅只是想攻略她……想到這裡,宋悅心情複雜。
「原本我們不必走到今天這步,我有那些金銀,隨便娶上幾房都沒問題,是你逼我的,我現在走投無路了,只能拿出我的底牌……」柳懷義沉聲,像是對她做最後的告別,「皇上……安心去死吧。大燕,我替你接手了。」
說著,匕首重重往她的脖頸一刺。
「叱」地一下,暗空中傳來幾乎弱不可聞的細微破空聲。與此同時,宋悅心下大駭,根本不敢藏私,雖然身無內力,但緊急之下還是使出了最擅長的武術,在匕首刺來的時候,猛地彎低身子,一腳橫掃向他的下盤,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又很快使出了第二招,「咔」地一聲掰了他拿匕首的手腕,奪下了兇器。
兩人爭分奪秒的拉扯間,晃動了一下位置,一枚花瓣「嗖」地釘在了泥土之中,在黃昏下,輕風一掠,被青草掩蓋住,不著痕迹。
宋悅全副心神都在柳懷義身上,根本沒想過這僻靜的地方還有別人,拿了匕首,目光更冷冽一分,甚至染上了些許殺意。她堵在柳懷義面前,手腕輕輕活動了一下,忽然向他殺去,身形一改先前的笨拙,凌厲無比。
這次,是沖著他的腦袋去的。
有這把匕首,就有謀反的證據,只要最後活著的是她,一切就還是她說了算。
「你……」柳懷義大驚失色,他從未見過皇上如此兇狠的眼神,心中的陌生感劇增,不由得懷疑出聲,「你根本不是姬無朝,你是誰?!」
姬無朝看他的眼神,是溫和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戀慕,而這個男人,雖然臉還是那張愚笨木訥的臉,但眼中一片濃霧般的黑暗,令人猜不透他心裡所想!
「這重要嗎?」宋悅冷冷勾唇,純黑的眸子閃過一絲鋒利,「說實話,朕早就想弄死你了,沒拿到最後那幾顆鮫人淚,真是可惜……不過也好,抄家的時候一對賬,少了什麼都歷歷在目。你勢力一倒,藏著鮫人淚的那幾個官員該坐不住了吧?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你們這些蛀蟲……一個都逃不掉。」
說到最後,聲音便沉了下去,在柳懷義耳中,更像是惡鬼索命。
立在黃昏中的玄司北,還維持著方才飛花摘葉的姿勢,那隻手輕輕抬起,定格在空中,袖袍被冷風吹拂起來,良久。
燕國此時不能亂,一亂必被趙國吞沒,他的心血也付之東流,所以姬無朝不能死。原本,他只是單純想救姬無朝的。
可沒想到,這個小皇帝……還有這樣一面。
玄司北深邃幽暗的眸子緩緩眯起,嘴角逐漸扯起一抹冰冷的笑,明晰磁性的聲音覆上了森森寒意:「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