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他的攻勢
宋悅忍不住看了玄司北一眼。
這孩子的異樣她看在眼裡, 一會兒老往她懷裡鑽,一會兒又直想站起身, 遠遠躲開她, 不知道是犯了什麼迷糊。
她陷入沉思, 緩緩開口:「那遊仙枕……是懷義送給朕的定情信物,朕只想將它珍藏起來。愛妃孤身一人,確實難眠,朕天天去甘泉宮陪你便是。」
她甚至連柳懷義的名義都搬了出來, 就是不想把枕頭給他。
玄司北嘴角冷冷一撇, 瞬間清醒了不少。
柳懷義?小皇帝還真會掰。他要是真對柳懷義有情, 又怎會忍心把柳懷義往天牢里送?分明是借口。
想到姬無朝對他虛以委蛇,不是真心待他, 他的面色也冷了下來:「在皇上心裡, 我的分量,還不足一個逆臣柳懷義?」
宋悅:夭壽了,反臣逆子玄司北居然叫別人逆臣……
她掰過玄司北那張不高興的臉, 飛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故意笑道:「怎麼會……愛妃才是朕的心尖寵,而那柳懷義……朕只是於心不忍,多少有些余情, 以此紀念那些不復的時光。」
玄司北隔著龍袍, 漫不經心地撫摸著她的後背, 知道她在說假話, 沒有細聽, 思緒已經飛了老遠。
這副柔軟的身軀,究竟蘊藏著多麼強韌的力量,才能在柳懷義刺殺的時候立即做出反應?他的腰肢應當十分有力,這樣看卻看不出半點孔武,甚至摸上去給人一種柔弱而又嬌軟的感覺。
宋悅察覺到玄司北在摸她的腰肌和腹肌,總覺得兒子的目光讓她後腦勺有點發涼:「愛妃,愛妃你在聽朕說話么?」
玄司北漫不經心瞥了一眼她藏在柜子底下的奏摺,目光再移到她臉上時,心間突然一陣抽動,眸光一暗。
他似乎看到了小皇帝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偷偷摸摸將需背著他處理的摺子藏到書櫃底下的場景。姬無朝的藏拙連他也才剛發現,可以說偽裝得極其高明,可見他在皇宮中生長,比其他人生活得更艱辛,也更小心翼翼,有時候甘願示弱,以求取一線生存的空間。
他能理解姬無朝的做法,換了他,面對燕國逐漸的腐朽,多半也是悲哀而無奈的。
如若他乖的話……他或許可以不殺他,對外宣稱姬無朝已死,將他軟禁起來。姬無朝可以繼續過他錦衣玉食的皇帝生活,只是時刻受他監視,沒有翻盤的可能罷了。這對他來說,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生與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至於他為何想保住姬無朝,他當真不知。說惻隱之心,又隱隱不像。
宋悅不知她這一抱,讓玄司北升起了不少奇怪的念頭,只像往常一樣摸了摸他的腦袋,見他不問遊仙枕,以為他已經放棄了打算。
玄司北端著托盤,借著重新為皇上準備茶點的工夫,出去透了口氣。望著高高的宮牆和枯死半邊的參天古樹,臉上透出一分思緒。
宋悅是他的底線,決不能讓人捷足先登。
帝王遊仙枕,既然用軟的拿不到手,那就得使些非常手段,利而誘之……
皇上喜歡白花花的銀子,他是知道的。希望姬無朝知道些厲害,別把他往死路上逼,若是他提前了奪位計劃,就不是一隻枕頭可以結束的。縱然他可以放過姬無朝的性命,但從一國之君變成階下囚,恐怕不是姬無朝想見到的……
……
宋悅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因為玄司北氣跑了莫清秋,她正鬱悶著,沒心思再看摺子,便跑到了朝陽殿,優哉游哉地在長桌前吃著桂花糕,看著舞姬們的表演,準備放鬆娛樂一下。
畢竟是個做皇帝的人,要學會享受生活。
【宿主,你又胖了。】
宋悅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可能是正處於生長發育階段吧。
【屁啦!那些脂肪都沒長對地方好嗎,A杯請不要發言!】
宋悅:……那個養顏丹有沒有豐胸的功效?
【噫!還說自己不在意!】
宋悅:我以前可是C,是C!這個身體太小了吧,還沒長開怪我嗎!
身邊沒了李德順,她吃起零嘴兒也就沒個度,正嗨,忽然有個小太監來報:「啟稟皇上,司空公子求見。」
「不見。」宋悅知道他是奔著什麼來的,大手一揮,十分爽快的拒絕了。
她就吃死了他還得來求她。
過了一會兒,小太監又來稟報:「皇上,司空公子站在殿外,等候多時了……」
「不見。」宋悅依然拒絕得乾脆利落,喝了口茶,「他要是喜歡站,那就在太陽底下站著。朕在看歌舞呢,今兒誰都不能打擾朕的雅興。」
又一會兒,小太監幾步跑上階梯,又附在她耳邊:「司空公子帶了好幾大箱金銀做見面禮,想見皇上一面!」
「這……」宋悅原本還想拒絕的,想到金子銀子,吞咽了一下。
見面禮,顧名思義,就是只要見了面就會給她的禮物……果然還是司空彥聰明伶俐,知道投其所好!
【宿主,你剛才義正言辭拒絕見面的氣勢哪兒去了……】
宋悅想到更多的銀子,乾咳一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嗯……不見。朕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
【你就是。】
小太監又匆匆跑了下去。宋悅心道一聲可惜,看樣子她那破牆要補起來,還遙遙無期。
舞姬又重新列好了隊,甩起了袖袍。最中心那個長相端正的舞娘還頻頻向她看過來,眸光如水,暗送秋波。宋悅感嘆人家纖細的腰肢,不由多看了幾眼,那舞娘便一扭身形,踏著舞步來到了她的身邊。
宋悅只能硬著頭皮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像個男子,隨便倒了杯酒,勾起舞娘的腰,把酒往她嘴裡灌:「美人兒……」
【宿主你這是幹啥?以前和晴姐待在一起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彎成蚊香……】
宋悅:電視劇里的昏君不都這樣演的嗎,我要是再對女人沒興趣,整個後宮估計都要流傳出我不舉的消息了……
舞娘感受到皇上的主動,心下一喜,故意往她身邊靠了靠,百依百順地喝下了烈酒,臉上出現了一抹紅暈。就在宋悅勾著她的后腰與她對視時,殿門口又出現兩道黑影。
「都說了朕不見……」宋悅還以為是剛才來的小太監,想也沒想就閉著眼睛拒絕。
黑影拉近,司空彥緩緩踏上最後一層階梯,身邊跟著陳耿。待她看清時,舞姬們都已經停下了動作,有些怯怯地分開站到了一邊,低下頭去,就連她身邊的那個也嚇得不行。空氣突然沉寂了下來。
宋悅眸中閃過一分凝重:「司空公子是如何進來的?」
她沒有準他來見,他卻來了,要麼就是外面的守衛都被他幹掉了,要麼就是全被他的人收買或是控制了,無論哪一條,於她而言,都十分不利。
原本她在司空彥面前裝裝傻,他也不會用如此嚴厲的手段對付她這種角色,今天是怎麼了,為了一隻帝王遊仙枕,竟然和她較了真,這可是和皇帝叫板!
「自然是走進來的。」
司空彥答非所問,卻在她的意料之中。
他來到了大殿中央,一身織金綺襯得整個人華貴非凡,眸中帶著她看不懂的深層含義,定定看著她,彷彿在打量一個值得重視的人。
這不是他先前看待姬無朝的眼神。
宋悅敏銳的意識到他目光里的威懾,逐漸收起了臉上的玩笑之色,輕輕拍了拍舞娘,眼神示意她們退下。
舞娘有些不確定地看了看她,又著重看了看司空彥,有些不敢。
「有什麼事沖著朕來。這些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兒,要是缺了什麼,朕可是會心疼的。」她知道司空彥是來找茬,也沒客氣,淡淡往身後的椅背一靠,上位者氣勢無聲無息地升起,「朕讓你們走,聽懂沒有?」
他能進來,就代表著她已經是孤立無援的局面,這些舞姬是幫不上忙的。他想要那破枕頭的決心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此坦誠的帶著陳耿直面她,這樣突然的做法,有些不像他的風格。倒像是——發現了她在裝傻拖延時間,不肯正面應對他,一怒之下,才與她面對面,開誠布公的談。
希望她的猜測是錯的。
舞娘們聽到她的話,如獲大赦般魚貫而出,陳耿看了她一眼,對她下意識率先保護那些柔弱舞姬的舉動有些意外,見主人似乎想單獨與小皇帝談,便也退了下去,整個偌大的宮殿,不一會兒便只剩下她和司空彥兩人。
在空曠的安靜中,司空彥緩步向她走來,在她身前擺滿珍饈美味的長桌前停下,輕輕俯身,雙眸帶著一抹探究,似乎要將她整個人穿透:「我一直以為皇上是個糊塗人,現在我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宋悅仍然將後背貼著椅子,雙手搭在扶手上,強裝作一副自信坦然的模樣,額頭卻沁出了冷汗:「朕怎麼聽不懂你的話?」
「皇上是聰明人,知道司空家代表什麼。」司空彥嘴角揚了一下,笑容卻有些輕慢的意味,「盯著燕國的人不少,只要我肯出面,幫助任何一方勢力,你的命運,便可想而知。」
分明是那樣溫柔的聲音,吐出的話語卻殘忍極了。
宋悅有些慌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沒了耐性,使出強硬手段:「為何?」
他明明可以用別的條件和她好好談,她也不是沒表現過誠意,剛才不讓他進,只是為了在談判中佔到主導地位而已……
「為了……我心愛的女人。」
他的表情極盡溫柔,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她還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微顫,知道那絕對是對他極其重要的人,才能如此調動他的全身情緒。
只或許是因為玄司北最後的話,或許是天牢中見到姬無朝另外一面,也或許是求娶心切,他沒有耐心等了。
司空彥的一隻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身上,從容不迫地封死了她的所有退路,眼神終於褪去了溫柔,帶著一絲侵略性:「最好不要與我作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