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達成一致
聽到宋悅的名字, 司空彥臉色微變。
世上還有幾人叫這個名字……住在西街……又是寡婦……
難怪玄司北如此上心!
「皇上, 規矩不可破!」他忽地伏低身子,站在了玄司北身邊, 進言道,「縱天子犯法, 也應與庶民同罪,洪將軍如此枉顧朝廷律條, 甚至藐視皇上, 若是輕饒,於皇家威嚴有損,還請皇上三思!」
想到宋悅, 他不免有些擔心。她長得貌美,又是孤身一人,在燕都,遇見橫行霸道、枉顧律條的洪府之人, 恐怕會吃虧。
他忽然有些後悔。昨天燕都發生的事, 曉清有所耳聞, 便說了兩句嘴,他卻並不關心市集見聞,沒讓她說下去。如此,便錯過了時機。
也不知宋悅現在怎樣了……
若是少了一根頭髮,洪府……
司空彥眸中閃過一道晦暗。
宋悅看著司空彥突然陰沉下來的不善目光, 哭笑不得。
他這是……不高興?想為她撐腰嗎?
雖然她現在好端端的坐在龍椅上, 但這份關切的心意, 她領了。
「愛卿所言極是,規矩不可破。洪全寶無故不來早朝,府中又鬧出強搶民女這種事,家風不正,教子不嚴。朕若是放置不管,這天下才亂了!」說罷,宋悅狠狠在桌上拍了一下,佯怒從龍椅上站起,「刑部何在?」
刑部尚書躊躇了片刻,還是出面了。牽扯到洪全寶,他也知道事情不好辦了。官官相護的道理,大家都懂,洪全寶得罪不得,更別提他們之間的利害關係……
搶佔民女之罪,如若往輕了說,或許還能開脫開脫。杖責之刑,受些皮肉之苦就是了。但若是皇上真想追究,就不僅僅是罷官,再重些,恐怕是要掉腦袋的事兒。
他剛想開口替洪全寶說幾句話,宋悅卻沒給他機會:「洪全鈺肆意妄為、強佔民女,洪全寶作為洪府之主,竟然放任他,同樣是枉顧王法!」
「對,洪全寶簡直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裡!」沈青城接到尊主的眼神,也站了出來。
國子監的人見他發話,也齊刷刷跪了下去,有些人則是看著司空彥的態度,懷著討好司空少主的心,也跪下了一片。莫清秋最受不得目無王法之事,聽聞洪全寶如此行徑,同樣跪下附議。
宋悅掃了下面一眼。
一下子的工夫,竟然跪了四分之一。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沖著司空彥去的,也有些是專門阿諛奉承,順著她的意思表態卻陽奉陰違的,剩下一些,應該是玄司北一派。
玄司北知道這個消息,竟然帶頭煽動他們跪下給她是施壓,目的顯而易見,是針對洪府的。他肯定是想藉此機會,揪著洪府的把柄不放,早日除掉洪全寶一派,藉此壯大自己的勢力,才會如此著急。
【……確定不是因為你嗎?】
宋悅:哈?
【宿主,你情商被狗吃了吧?】
宋悅:???
不是她多想,玄司北藉機打壓洪府,這事兒在姬無朝的記憶里是存在的。那時候他不僅把洪全寶的人滅得渣都不剩,還吞了洪全寶私下裡養的那些精兵,所以這次洪府提前露出把柄給他,她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玄司北的野心。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下朝之後不久,無故未上早朝的洪全寶,被「請」進了皇宮。
這時來上朝的人還沒走到宮門口,未完全散去,一個個的伸長了脖子張望著。
畢竟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
相國大人先前都很低調,今天早朝跪倒一片,他們才知道相國身後竟然也站了這麼多人,不知不覺竟已成了氣候。而新來不久的大司徒,富可敵國,人人爭相巴結,也是不容小覷的存在。就是這麼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人,竟然達成了一致,這讓他們有些恐慌。
燕國的朝堂,格局正在以他們想象不到的速度改變著,看來,是又要變天了——相國和大司徒聯手針對洪大將軍,最後不管誰勝誰負,都意味著朝堂勢力重新洗牌,如果這時候又有人趁機攪渾水,更讓他們這些容易露出把柄的官員戰戰兢兢。
他們不由得朝寶殿正前方那一抹明黃色身影看去。
這場爭鬥,無論是什麼結果,最後得利之人,只是皇上。
他們又不由自主的收回了目光。
皇上?可能嗎?
在幕後策劃這一切的人,怎麼可能是姬無朝那個整天求仙修道、無意朝政之人?若說這是是因緣巧合,讓相國和洪大將軍起了衝突,或許更令人信服。
畢竟以洪大將軍目中無人的性子……已經犯了眾怒,只是大家礙於他的實力,敢怒不敢言罷了。
殿前,宋悅還在和都水清吏司談著話,說起水利之事。司空彥在一旁安靜聽著,時不時側目看她一眼。
「修堤壩,是為防範於未然,勢必要做得嚴密,不得偷工減料。明日將地形圖紙呈上來,讓朕看看你的計劃……」說起正事兒,宋悅就收不住嘴。
都水清吏司從未得到如此重視,忙不迭的點頭,心下愈發把此事看得慎之又慎。
知道十年之中的天氣和災患,好處就是不用把銀子花到無謂的地方,這樣她手頭上寬裕,又能讓銀子用得其所,整體來說,宋悅覺得自己賺了。
揮別都水清吏司,她坐上步輦,腦中就傳來系統的通知:【罪惡值減20,當前罪惡值4982。】
宋悅眉頭一挑。
這堤壩還沒開始修呢,罪惡值就減了二十,那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堤壩修成的時候……?
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想想你花的銀子,就能冷靜下來了。】
宋悅:……
好在收回了柳家和王家的財產,不然這一出之後若再整出什麼幺蛾子,她怕是又發不起朝中大臣的俸祿了。
作為一個窮皇帝,下面的臣子個個兒比她有錢是什麼感受……
她坐在步輦上,玄司北和司空彥漫不經心的隨行,心思好像都已經飛到了宮外。她也沒問他們在謀划著什麼,反正下朝的時候她單獨找都水清吏司談話,這倆人就一人一個眼神,默不作聲的走到殿外,似乎是私下裡談著什麼話。
憑藉身為女人那不太靠譜的直覺,她覺得應該是說關於洪全寶的話題,就讓他們去了。
【但為什麼……以本系統的直覺,他們談的話題應該和你有關係?】
宋悅:系統是不存在直覺的,你是不是傻?
【……哦,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
此時的司空彥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從容,方才他私下裡詢問了玄司北一句,問宋悅的安危。對方雖然不怎麼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但看在他的面子上,還是回了一句無礙,他這才放下了心。
是他關心則亂……玄虛閣主的消息一向是最靈通的,宋悅出了事,他肯定會出手。
這時,李德順已經讓幾個太監把洪全寶帶到皇上眼前了。宋悅刻意坐在步輦上,下都懶得下來,一是為了凸顯氣勢,二是洪全寶她已經下定決心拔除掉,不給任何退路,也不必和他虛以委蛇。
「放開我!李德順你什麼意思,這是對待嫌犯用的……」洪全寶額上青筋直露,雙眸意欲噴火,掙扎著不讓太監們靠近,「我要見皇上!讓我單獨見皇上談!」
「朕在呢。」宋悅一手支著腦袋,漫不經心的幾個字,帶著幾分從容,「洪大將軍有什麼話,不妨直接說。」
「皇上……」洪全寶看著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的宋悅,眸中閃過一絲輕蔑的不屑,冷哼一聲,用武功震開抓他的太監,幾步衝上前,在宋悅的步輦邊停下,也不跪,也不撒潑,直直站著,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沉聲質問,「所謂功高震主,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但是姬無朝!你想除掉我,也得拿出個像樣的理由吧?別讓大家看了笑話!」
他大鬧一番,讓還未散去的百官都噤了聲,向廣場中央看過去。
宋悅知道,洪全寶是特意借著百官都在的時機,陷她於不義。如果沒個捉拿他的像樣理由,姬無朝頭上就又會多一頂大帽子,被詬病為卸磨殺驢。
還沒等她想好對策,玄司北便冷笑了一下:「洪將軍好大的記性,昨天的事兒,今天就忘得一乾二淨?」
「目無王法,家教不嚴,助長歪斜之風,按照律條,應當罷官流放。」司空彥淡淡補充道。
洪全寶就知道他們想拿此說事,早在路上就打好了腹稿:「你們說我放任全鈺搶佔民女,有何證據?目無王法就更是胡說八道,我洪全鈺所作所為,有哪一條目無王法?皇上你說呢?」
他轉向宋悅,舉止間帶著一種高傲。
姬無朝幾斤幾兩,他早就摸得透徹。肯定是剛才那個老不死的李德順挑唆了這小皇帝什麼,不然以小皇帝的性子,他說一,姬無朝就不敢說二。現在被他這麼一鬧,還不是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的稱是?
宋悅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態,給了李德順一個眼神:「原來你是想要證據……剛好朕這裡有些東西,不僅是那個名叫宋悅的女人的口供,還有一些你私養精兵、拉幫結派,以謀取帝王之位的證據……想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