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焦急的玄司北
「大司徒一片忠心, 朕是知道的。」宋悅連忙把桂花糕往背後的桌上一扔, 裝作毫不在意地撇眼看向牆角的琉璃花瓶, 「其實這片桂花糕是朕托小德子出宮替朕帶的……這不是偶爾嘴饞嘛,何必計較。大司徒,你真的多想了。」
自從馬車裡那一次, 司空彥看她的目光就有點不太對勁了……即便沒有揭下最後一層, 但以他的聰明, 估計已經能猜到她的性別。
前一次見他, 她還躺在龍床上, 那時候她還有話沒說完, 他看了她一眼,就匆忙轉頭而走,不似他以往從容不迫的作風。難道從那次開始, 他就腦補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 所以才溜這麼快?這次匆匆跑過來,是察覺到她對他隱瞞了許多東西, 以為是因為沒被她潛規則,所以她才不信任他的?
看司空彥方才如赴戰場般糾結的表情……她甚至能猜到他方才努力說服自己的心理活動。
宋悅心情複雜。
「皇上依然沒把我當做自己人吧……不過, 也在情理之中。我畢竟不是燕國人, 一旦有異心, 會給皇上帶來無窮麻煩。」司空彥一副「我已知曉」的神情,甚至揚了揚嘴角, 扯出一絲溫暖和煦的淡笑。只是那笑容, 莫名給宋悅一種感覺, 彷彿他們之間又疏離了幾分。
【司空彥忠誠度減1%,目前75%】
宋悅:……
解釋清楚,掉忠誠度;讓他誤會她對他有不軌之念,他又一副奔赴刑場的表情。
得,這傢伙難纏。
她緩緩站起身,向他一步步逼近。司空彥下意識退了兩步,直到與她的臉頰相距三寸遠的地方,微微止住,沒料到她會這麼做,臉上泛著訝異。直到她單手撐在他和身後的牆壁之間,輕輕抬著腦袋,目光毫不避諱地直視他,他身體微微一顫,看著她那張臉,心跳忽地加快了幾分。
司空彥已經退無可退,背後就是冰冷的牆壁。而她也已經逼至他的身前,帶著不可忽視的氣勢,打破他一派溫和的氣場,闖入他的獨有領域。
「皇上,你……」
「給朕聽好了。」宋悅眸中一片認真,面容突然一肅,在司空彥以為她要吐出某些強勢而不容他拒絕的真心話時,輕聲開口,「你能效忠燕國,朕很高興。」
說的竟然是這個嗎……
不知為何,司空彥眸中閃過一絲失落。
「朕永遠相信你,不要辜負朕的信任。」她抬眸看著他那張有些慌張失措的面容,最後一句話,一字一句地,將音節咬重。
司空彥身體一震,隨後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推開,拚命掩飾著眸中的慌亂,轉身就往門外走去。這次,一向溫和有禮的他,竟然連告退的話都忘了說。
宋悅看著他的背影:「……哎?」
她都這麼明白的表示她清白的思想,他竟然一點忠誠值都不漲?一點感動都沒有?
而且,看起來,他對她的誤解,似乎更深了?
【emmm開個玩笑……或許他是個傲嬌,表面抗拒,其實心裡是喜歡你污濁又邪惡的思想的……】
宋悅:呸!少來黑我!我就從來沒想過對他怎樣!
……
玄司北帶領一支隊伍在城外,卻因為晚出發一步,把宋悅跟丟了。等他們登上西嶺望子峰頂,遙遙俯視整個局勢,才看見宋悅引著洪媛的小隊,朝大開的南門衝去。
只是恰好看到這一幕而已,但他向來對軍事存在著敏銳嗅覺,瞬息之間就猜到了宋悅的策略,也因她的機變,深深的震撼了。
這一刻,無人知道。
緊握著韁繩的手,微微鬆開,因為她回到燕都,懸著的一顆心也落了地。不知不覺他的後背竟已冒了冷汗,指節已經被握得陣陣余痛,他恍然間,才察覺到她對自己的重要性。
什麼都可以沒有,獨獨她,決不能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他慌亂的心逐漸定下,四處掃了一眼洪家軍的位置,找了個時機,在洪家軍未能察覺的前提下,從西城門回到城中。
這時,天才剛亮。沈青城匆匆忙忙跑來彙報,被他一句話打斷:「宋悅人呢?」
西城門的守軍,沒人知道宋悅的消息。
抱著一絲僥倖,玄司北回了一趟宋悅的大宅,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顯然,宋悅還未歸家。
這時候沒有生意可做,更別提她騎著馬在外跑了一晚上,應該已經是精疲力竭了,如若不在家,又會去哪兒?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他顧念到她是從南城門回城的,便又策馬去了南門,即便莫清秋的勢力並不待見他,他也仍然冷著臉色盤問。
「那個皇上的替身……我們也不知道在哪兒。他引洪媛入南門后,我們一個個都急著殲滅洪家軍,緝拿洪媛,根本沒注意他是不是在隊伍之中。」一個禁軍答道。
玄司北雙眸眯起,面色蒼白了一分。
不在家,也沒人知道她的蹤跡,難道是……
「那,和她一道兒的那位李公子——昨夜運送大批糧草進城的,他現在人在何處?」她一個人不歸家也罷了,就算那位李公子也不知去向,那一大批一大批的糧草,總不會憑空消失。
「李公子……和莫統領一道兒,前去覲見皇上了。」禁衛如實答道。
這句話剛好印證了玄司北的猜測,讓他肯定了一點。宋悅連生命都敢拿來冒險,卻一定要將那批糧草守住,可見她心裡頭想著的是百姓,既然如此,李公子得到了覲見皇帝的機會,她作為立功者,也一定會隨著李公子的隊伍去。
雖然很少見她提起,但他隱隱猜到,宋悅對姬無朝的態度,不似尋常燕國百姓那般敵視,反倒有種暗暗的親近,或是敬佩,她甚至也不容許他說燕國皇帝半個不好的字眼。她對這個逐漸走向衰亡的燕王朝還抱著幻想,而以她昨晚表現出的大膽,很可能會一時衝動,若是這時見到了毫不上進的姬無朝……失望透頂之下,不知會不會做出什麼難以預料的事。
無論她是在皇宮之中身陷囹圄,還是和姬無朝產生摩擦。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玄司北匆匆去了皇宮。
宋悅正喝著下午茶,讓臣子們把洪媛關好遊街,讓惶惶民心安定下來,順便打擊一下外面洪家軍的囂張氣焰,壯大自己威風。
司空彥在有意避著她,不知為什麼。或許是剛才在御書房的時候她說錯了話,不過這時候積壓的事情太多,她沒時間想別的,自然把他拋在了腦後。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她遺忘了。
她對著鏡子,開始搗鼓著假鬍子:系統,你說我要是貼了這個,會不會顯得更有男人味一點?
【噗,十幾歲的少年長不出這樣的鬍子啊!再說,要是大臣們發現你一夜之間多了個小鬍子,不會奇怪么?如果我是你的臣子,估計已經懷疑自家皇上被人假扮了。】
宋悅:……可我最近總是被司空彥莫名其妙的盯著,光靠臉上一層妝,覺得不太踏實。
【慌個鬼,肯定是錯覺。】
這時,李德順進了屋子,幾天不見,臉色已經憔悴很多:「皇上,相國大人在宮中亂闖,好像在尋什麼……誰都攔不下。」
「別攔,損兵折將的,還沒好處。」宋悅漫不經心的試著給自己貼假鬍子,盯著銅鏡,聊閑話般,「皇叔那邊有消息么?」
「暫時還沒有。」李德順猶豫了一下。
「看你的臉色,很差。」宋悅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靜靜看著他,「自從洪軍圍城以來,就沒睡好過?」
她不怕掉腦袋,他也不怕掉腦袋,可他怕她掉腦袋。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可她竟然從中感受到了一種被長輩悉心照顧的溫暖。
李德順輕輕一嘆:「皇上……洪媛被擒之後,他們換了新的領軍,此時還在城外叫囂,罵得……十分難聽。」
宋悅掏了掏耳朵。
經過李德順的嘴,都是藝術加工過的話,比原句好聽一百遍,可以推測,那些人罵她罵得多難聽。
不過,越是難聽,就越是證明了他們的氣急敗壞。
「很好,讓他們在城外叫喚,反正累了自然會退去。告訴守城將,沒有朕的允許,誰都不許開門應戰,違者軍法處置。」
只要她不蠢到開門跑出去和對方正面剛,按照易守難攻的地形,洪家軍不能怎樣。更別說以他們的糧食儲備,也跳不了幾天了。說不定皇叔還沒來,她就想到辦法將他們一舉拿下呢。
……
御花園中,司空彥看著遠處屋脊上閃現的一縷飄忽白影,心下明白,只有玄虛閣主能有這樣的武功。但他在皇宮中也如此放肆,也著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以前,玄司北都會收斂些的,今天是怎麼了……
不過這也不是他應該擔心的。如果玄司北真的想,皇宮裡沒誰能攔他。
司空彥自嘲一笑。
他還不是一樣么……因為姬無朝方才對他說的那番話,才跑到了御花園中,想一個人冷靜片刻。他的心,也是亂的。
剛才姬無朝那樣對他表決心,那樣澄澈而無企圖的目光,讓他猛然發現,他根本不是被迫,甚至對姬無朝接下來可能的行為,抱著些許期待的幻想。
他能確認一點,他對姬無朝的感覺,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在她面前,他不能保持無動於衷。可他對宋悅也有同樣的感覺,她的一舉一動,甚至只要一個眼神,便能牽引他的心。
而司空一脈的男子,一生之中只有一個摯愛,父親如此,祖上也是如此。
所以,不可能的……一定是哪裡錯了。
司空彥腳步一頓,為了確認心下複雜難辨的感情,最終還是朝著姬無朝的宮殿方向轉去。沒想到,還沒走幾步路,就和來此閑逛的皇上碰了個正著。
宋悅正嘮嘮叨叨的吩咐李德順一些瑣碎事,背著雙手悠悠走過花圃,忽然李德順在司空彥的眼神示意下悄悄退了下去,留給他們獨處的時機。
司空彥面對著她,已打好腹稿。一向沉著冷靜的他,此時也是再三斟酌,才開口:「皇上,我……」還沒說完,迎面看見一抹疾利的劍光,驚聲讓她避開,「皇上小心——」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橫在了宋悅的脖子上。玄司北按捺住顫抖的指尖,冷聲問道:「她在皇宮中消失的,你把她藏到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