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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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之前突然住院, 昨天前天都忙不過來,所以耽誤了更新, 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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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清楚丹毒的治療方案或者特效藥的話,拜託跟我說一聲,萬分感謝。
張孚敬是在深夜裡突然被抓的。
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求救的聲音, 就直接感覺脖子後面一涼, 然後下了詔獄。
與此同時, 浙黨中所有被查明涉事的大臣都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自家府邸之中,有的人甚至到了第二天中午,都沒有被家眷發現失蹤。
虞璁坐在殿內,聽著副指揮沈煉的低聲彙報,漫不經心地抬眸看向側處坐著的沈如婉。
「其他人都好說, 」他慢條斯理道:「只是這張孚敬……」
怕是要留他一條狗命, 等著鶴奴回來了再親手給他一個了斷。
沈如婉彷彿想到了什麼,只起身道:「陛下, 虞統領臨走前曾叮囑過微臣, 如果真的查明此案, 將張孚敬下了那詔獄的話, 務必查明后殺之示眾, 不必猶豫。」
虞璁點了點頭, 給沈煉使了個眼色。
錦衣衛默不作聲的行了一禮, 直接退了出去。
那麼,事情就可以這樣以稀鬆平常的方式,來進行一個並不符合他預期的收尾了。
從前三番五次敲打他張孚敬,還不是念了從前這位扶植幼帝奪/權的舊情。
沒想到最後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也真是失了智。
扣的帽子,自然與威脅皇權無關。
這京城上下,哪怕是內侍監的人,都不能聽到有關炸船之事的半點風聲。
不管虞璁本身是怎樣的狀態,虛弱也好強大也好,在所有人面前,皇帝的這個形象,就必須是百毒不侵而又固若金湯的。
這一點在嘉靖七年的時候,就已經對錦衣衛上下都強調過了。
在現世的時候,他曾經看到過這樣的一個資料片。
人如果落在海里了,最忌諱的就是身上有傷口。
血的味道會引來鯊魚,而鯊魚會試探性的咬一口。
人本身的肌肉和蛋白質組合,是不符合鯊魚的需求的,鯊魚也會在咬一口以後停止進攻。
但是這些血液會不斷的擴散到海里,引來更多的鯊魚。
而人就會死在他們一口口的試探里。
其實這個真實的事情,完全可以影射到整個大明朝的歷史里。
一旦露拙,可能一開始還沒有,但之後的連環試探就會不斷進行打擊,最後讓被攻擊的人失血而亡。
張孚敬被下了獄里之後,直接賜了啞葯。
手印按在了供狀上,所有親屬和下屬一概被審問和盤點,凡是同謀者一律驅逐出去。
與此同時,急令伴隨刑部的高官直接空降浙江溫州府,將前後直接一網打盡,沒有放過任何人。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虞璁看完這一行,慢悠悠嘆了口氣,起身靠近那靜置的冰盆,想要再多觸碰些涼意。
也不知道他們兩行人都如何了。
自己在這宮裡批完公文批項目,批完項目看標書,幾個月下來感覺跟個掃描機一樣,一目十行的功力突飛猛進。
有時候大概是忙糊塗了,會看著看著迷迷糊糊睡過去。
而筆尖的墨會順著那揚起的角度落下去,在摺子上暈開一團墨漬。
大概是冰盆放的有些少,皇上打瞌睡的時候也不太安穩。
他依稀記得,忘了是哪一年,陸炳和虞鶴還天天在這殿里陪著自己。
那個時候自己沒事就粘在陸大人旁邊,冬天的時候直接把他當暖爐窩在懷裡,可是後來天氣漸漸熱了,也就自己趴冰涼的桌子旁邊寫摺子了。
陸大人雖然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平時也不說什麼,卻暗中讓黃公公再去加一盆冰來。
皇上批摺子批到一半,突然感覺怎麼有點冷,直接頭也不抬地喚正在看書的陸統領過來。
於是某人默不作聲的起身走過去,心滿意足的繼續做暖爐。
「陛下?」
「陛下!」
虞璁猛地醒了過來,看向眼前的黃公公。
對方明顯也被皇上嚇一跳,陪了個不是道:「陛下,船隊回來了。」
「船隊?」
虞璁愣了下,還沒緩過神來:「什麼船隊?
「南京那批的第一列寶船!」黃公公解釋道:「是在天津靠岸的,卸了不少貨物回來,還帶了幾個金髮碧眼的色目人!」
「什麼?」
皇帝直接站起來道:「叫禮部尚書把他們迎過來!」
這個時候嚴世藩不在,只能找新上任的尚書了。
「等等——新的尚書是誰來著?」
張孚敬一死,勢力又開始重組,誰來接班?
黃公公想了想,肯定道:「是夏言。」
等會?
虞璁揉了下眼睛,殘留的睡意也蕩然無存:「夏——言?」
那個之前被自己拎去草原好好思考人生的犟骨頭文官?
行吧行吧,歷史永遠都會被強行掰回來。
嚴世藩娶妻也是,夏言上位也是,時間點都差不多。
他深呼吸道:「你給朕沏一壺濃茶,叫夏言去把那幾個色目人帶來。」
現在的時間,是嘉靖十三年。
也就是公元1534。
他沒有讀過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歷史,只了解英美那邊的時間軸。
從前看書隨心所欲,哪知道現在突然被強行跳槽過來當皇帝。
別說朝鮮了,連蒙古的歷史都是臨時學的。
虞璁一邊喝茶提神,一邊不斷祈禱是英國的使臣。
雖然自己過了英語六級,但是這個時候想要跟他們接觸,恐怕也相當的難。
這個時候的古英語不光許多單詞還混雜著拉丁語的語素,按照他們舊時代的發音習慣……想要臨時抱佛腳做聽力都估計來不及。
沒過多久,理藩院和禮部的人一起帶著那幾個色目人走了進來。
虞璁在看清他們的模樣時,直接暗中鬆了一口氣。
這是典型的日耳曼人血統啊,應該是西歐那邊的吧。
金色長發碧綠眼睛,還有茂盛的體毛和蒼白的皮膚,在明朝這個時代能看到外國人,都讓人莫名有種齣戲的感覺。
理藩院那邊帶來了一個通過審核的翻譯,是海員之中一個天賦異稟的年輕人。
他雖然不能連貫的與那幾個色目人聊天,但也可以用隻言片語完成交流。
虞璁示意那個翻譯先別開口,字正腔圓的看著他們道:「Where are thou from?
那個外國人眼睛一亮,開口道:「England!」
是英國人!
都鐸王朝!
虞璁直接揮手道:「敬茶!賜座!」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漂洋過海的去看看那亨利八世的樣子。
嘉靖十三年,正是亨利八世在位的時候。
這個風流而又桀驁不羈的人在歷史中赫赫有名,雖然婚姻里多了幾分荒唐的情節,但是無論是政治手腕還是做事的魄力,都令人讚嘆不已。
他作為都鐸王朝的第二任君主,最出名的成就,就是讓英國脫離了羅馬教廷。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雖然宗教改革已經興起,但是羅馬教廷對整個歐洲的控制,都相當的恐怖。
皇帝想要結婚還是離婚,都必須通過他們教皇的同意——實際上,按照教義,皇帝是不能離婚的。
但是這個皇帝在十八歲的時候為了娶自己的寡嫂凱瑟琳,直接拘禁了自己的宰相,然後切斷了對教廷的經濟支持,眼瞅著教皇還不鬆口同意離婚,就開始找由頭沒收教會財產。
——這件事情的越軌之處,是很多中國人不能理解的。
如果翻譯成中國國情,大概就是道教主宰了中國的皇家事務,皇帝為了換老婆直接把道觀香爐統統沒收了。
聽起來還是挺弔詭的。
這位亨利八世一共娶了六個夫人,並藉此機會推行了宗教改革,與不可一世的羅馬教皇分庭抗禮。
他一手扶持了英國教會,同時不斷通過法案,讓自己成為了英格蘭的最高宗教領袖,讓英國王室的權力達到了頂峰。
不過單純從君權神授,天人合一的這個設定來看,中國在漢朝的時候就走完了這一步,英國也只能算個年輕的後生了。
還是托他董仲舒老人家的福啊。
翻譯自然是磕磕巴巴又連說帶比劃的。
那理藩院新上任的大使因為之前在當水手的關係,渾身都一股子海洋特有的鹽腥味,哪怕洗了澡換衣服坐在下頭,虞璁都能聞著那股奇異的味道。
「他們的皇帝,想要與大明國開展貿易往來,還帶了禮物。」
「禮物?」
虞璁突然想起了他的代購事業——等等!
那個大使笑著站了起來,拜託他們把自己準備好的東西帶來。
自然是英國那邊特色的手工藝品、藍寶石珠寶首飾、一部分的香料——
緊接著,突然大殿里傳來了喵的一聲。
黃公公抱著一隻英國短毛貓,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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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偷?」白弦緊張道:「我沒有偷過東西啊。」
「你去引開百鬼?」玉藻前露出明顯不贊同的神情:「怎麼可能,你就是他們攻擊的焦點。」
蕭衍接過白弦手裡的單肩包,從裡面挑了張銀白色的符咒。
上面貼的小標籤還在隨風晃悠,寫著幻身咒三個大字。
白弦下意識的掏出了之前的百科全書,翻到了對應的那一頁。
——可以遠處投放偽實體,全程跟隨原主動作行動,但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我覺得不夠。」白弦把剩下所有的幻身咒都掏出來遞給他,琢磨道:「你的本體也要在街道上走,而且要置身在他們之中——有隱身的法子么?」
「當然有,」玉藻前淡淡道:「我把他變成狸貓就好了。」
財神爺動作一滯,皺眉道:「就不能換成別的東西嗎?」
「黃鼠狼?」玉藻前思索道:「你要變成身上一股臊味兒的東西,不然太容易被發現了。」
哪怕換了皮囊成了另一個人,他身上千年道行的味道,還是會難以抑制的散出來。
「難道動物的體味可以掩蓋這些?」白弦一拍巴掌,自問自答道:「難怪黃皮子大仙會這麼多!」
蕭衍低頭揉了揉臉,攤手道:「就這麼辦吧。」
「玉斬——不對,斬玉,你先回來,」白弦不顧白貓掙扎著想要跑掉的動作,一抬手就把妖刀收回手中,用工兵扣把刀柄固定在了腰側。
自己沒有穿古代的服裝,現在帶著這玩意兒也頗有些費勁。
但……誰知道等會會不會打起來呢。
「風吹過去的方向就是黃泉之門的位置,」玉藻前麻利的結了個手印,示意白弦把符咒準備好:「等下把假體投放到神宮附近,看情況了再進行下一步的引導——你就先呆在這裡,有什麼事用龍爪鈴聯繫。」
敖止從高空落了下來,明顯聽見了全程的對話。
「倒是個好主意。」他低笑一聲,慢悠悠道:「一個時辰后這鬼門估計就要關上了,咱們得抓緊點。」
白弦在確認過眼神之後,低聲念了句咒文,把咒文貼到了蕭衍的胸前。
下一秒,彷彿漏看了一眼,他們的身側站了個一模一樣的蕭衍,不僅神情模樣一致,連呼吸的頻率都是即時同步的。
「倒還真有趣。」敖止捏了捏假蕭衍的臉,兩個人同時露出無奈的神情。
皮囊一樣也就罷了,這靈符讓兩人的微表情都同步變化,簡直難以分辨誰才是正主。
玉藻前笑著拍了拍蕭衍的肩,慢悠悠道:「得罪啦。」
只見他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捏作一處,動作飛快地在他的胸前畫了個三角形,突然低沉的念了一串日語。
「謹此拜請!天照度厄化此身如狸——急急如律令!」
一股煙灰色的霧氣突然籠罩在蕭衍的周身,剛才還一米八六的高挑男人突然整個人都縮了下去,一隻毛絨絨又灰撲撲的小動物從煙霧中鑽了出來,桂圓大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白弦忍著笑意把他抱了起來,低頭一聞,捏著鼻子悶悶道:「寶貝啊,雖然你變臭了,我還是愛你的。」
仔細一看,這小狸貓的脖子上還掛著之前的鈴鐺,倒有種家寵的感覺。
「來不及客套了,」敖止抬手夾住了假蕭衍的腰,如同拎麻袋般把他橫著抄過來夾在胳膊下,沉聲道:「還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左右,我直接帶他飛過去,你們趕快去神宮。」
玉藻前的狐狸耳朵抖了抖,彷彿恢復了精神。
他往後退了幾步,突然向一旁的空地躍去。
華美的浴衣脫落在地上,一隻烈火般赤紅的巨狐躥了出來,緩緩的繞著他們轉了一圈。
他沒有尾巴,但披錦般的皮毛亦華美而艷麗,金色的獸眸澄透明亮,猶如上好的琥珀。
敖止冷哼一聲,直接帶著假蕭衍乘風而去。
小浣熊抬頭瞥了眼他們的背影,慢悠悠的嘆了口氣。
「走吧。」玉藻前一晃腦袋,半伏下身子:「自己上來,別擰我的毛。」
「你等等。」白弦從包里翻找出另一張符咒,安撫道:「就一分鐘。」
翡翠綠的那張符籙,是用來痊癒身體,修復殘肢的。
「這個法子可能不能再送你一條命,但我覺得你會喜歡的。」
白弦回憶著之前默背的咒語,抬手對準了狐狸圓滾滾的屁股,閉著眼道:「九星臨華,愈此傷體!」
他一巴掌把那張綠色的符籙拍到狐狸屁股上,還沒來得及感受柔軟的觸感,睜開眼時符籙已經消失無存了。
玉藻前的神情有些驚訝,他還沒開口再說句什麼,突然控制不住的在溫泉池子旁邊打了個滾。
由於這狐狸年歲和體型都頗大,以至於小小的地方根本不夠他舒展身體,木雕般的台階和高台直接被他悉數滾壞。
蓬鬆而又柔軟的一條大尾巴如火焰般躥了出來,白色的尾稍無意識地浸在了溫泉里,又被燙的猛地縮了回來。
妖狐一臉的難以置信,爬起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追著自己的尾巴轉了三圈。
「你說這狐狸,怎麼跟狗似的……」白弦抱著小浣熊小聲道。
「我居然又有尾巴了?」玉藻前直接蹦到白弦的身邊,猛地蹭了蹭他的臉。
由於巨獸太大一直,白弦直接被壓得差點跪在地上,手下意識的鬆開了蕭衍,被動的扶在他的脖子上。
「你在這兒呆著,聽敖止的隨時通知。」
玉藻前張嘴便咬住白弦後背的衛衣,一扭頭就把他甩到了自己的後背上。
「抓緊——走了啊!」
白弦只來得及嚎一聲,就跟坐過山車式的拽著妖狐的長毛,一人一獸在高空中扶搖而去。
小浣熊歪著腦袋,看了眼瞬間變得極其龐大的世界,伸出小爪子來揉了揉腦袋。
酒井婆婆拄著拐杖緩緩走到他的身邊,笑眯眯道:「你想吃點小蛋糕嗎?」
高空的氣流猶如對著吹風機刷臉,哪怕在夏夜也冰冷又粗糙,涮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白弦用接近考拉的姿勢趴在玉藻前的背上,狼狽道:「你慢一點啊啊——」
「到了,就是這。」玉藻前得意一笑,忽然道:「你玩過激流勇進嗎?」
下一秒,整隻狐狸突然垂直著對準地面,猛地往下墜去!
「你這個魂淡啊啊啊——」
與此同時,假蕭衍站在了神宮所在的小山下,雙手做出認真吃空氣的迷之動作。
「真像個傻子。」敖止雙手插兜看向遠處,已經有不少的妖鬼在慢慢悠悠的向這裡靠近。
「很好。」他勾起笑容,直接舉起了那還在機械的重複動作的傀儡,用擲標槍的姿勢把他往山上扔去。
隨著一聲哀嚎,白弦被嚇得滿臉發白的跟著玉藻前落地,差點吐了出來。
他扶著狐狸緩緩雙腳落地,還沒等平復下呼吸,一扭頭就看見了靠過來的斷頭鬼和長舌鬼。
——媽,我好想回家QAQ
第二十二章
蕭衍的傀儡被扔到了山上不知道哪個角落裡,敖止伸了個懶腰,看著一眾的妖鬼越過他們的身體,開始以春運的氣勢擠作一團往山上爬。
這兒的神宮同其他地區的神社一樣,用碧樹竹林擋住視野,只有一條曲徑蜿蜒向上,單是靠腿走過去,都估計得爬個半小時。
敖止在把傀儡扔出去之前,提前上了個隱身咒和護盾,確保等會再撿回來的時候不至於腦袋上出現碗大的窟窿。
這玩意兒掉到神宮裡,估計那些神職人員和巫女一時半會還找不到。
但是神祗身上特有的味道,會吸引這些道行極低的小妖百鬼拚命的往上爬,哪怕結界禁止他們使用瞬移之類的法術,把腿跑斷都要衝過去。
——啃一口神明的肉,可以省幾百年的修行啊!
哪怕就一口!
白弦雖然從小到大打過無數架,今個兒倒是第一次慫了,還沒等玉藻前招呼,他便手腳極其麻利的又爬回了狐狸的背上,一臉空白的看著前後街道上妖鬼蜂擁而至的場景。
他們好像根本看不見站在入口旁的三人,哪怕穿過妖狐蓬鬆的尾巴也沒有任何神情的變化。
玉藻前觀察著這一眾彷彿被蠱惑的鬼怪,突然有種失寵的感覺,金色的獸眸左看右看,然後頗為無聊的垂下耳朵,開始用瀝青馬路給自己磨爪子。
從前看鯨鯊魚群的時候,白弦還有種進水族館的震撼感,但如今再看這樣浩浩蕩蕩的場景,以及滿街漫山的鬼火,他竟然也有些習慣了。
如同成千上萬隻螢火蟲在遷徙飛舞,帶著森森寒意的光芒微小卻又數量龐大,令人屏息。
橋姬雨女,赤目傘鬼,還有各種缺胳膊斷腿的怨魂,都茫然而又狂熱的往蕭衍所在的方向移動。
他抱緊了溫暖而又柔軟的狐狸脖子,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那些擦身而過的鬼怪流出來的腸子和各種奇怪,心想這要是洛佩佩那個學醫的在場,搞不好就歡呼一聲跟過去觀察記筆記了。
還是太慢了一點。
由於登頂的鬼怪寥寥無幾,還基本上被擋在了無形的結界之外,敖止突然浮空了幾尺,抬手亮出一柄暗藍色的長簫。
長簫的尾稍系著一塊雙龍羊脂佩,蕭身還蔓延著龍角般交錯的紋理,一看便是古物。
他站在高空中,緩緩的深呼吸,突然開始垂眸吹奏一首無名的輓歌。
簫聲悠長哀怨,宛如深夜裡寂寥的長哭,曲調低沉迭宕,讓聽得人好像突然能走近一段痛苦的記憶里,方才還輕鬆的心情都登時壓抑煩躁。
萬鬼顯然也聽見了這黑夜中的簫聲,麻木的神情突然一滯,開始齊齊的加快了腳步。
他們穿過彼此的身體,一面發出模糊不清的夢囈聲,一面不住的搖晃頭腦,彷彿吸入了禁藥一般。
山上突然傳來了一聲清唳,沒等白弦找到發聲的方向,閃電突然從天而降,在山頂若墜落的火球般崩裂散開,銀白色的光芒猛然濺開,又在那一瞬間消散無影!
下一刻,天雷的轟鳴聲地動山搖般的傳來,直接讓人雙耳聽不見其他的任何聲音!
「是時候了。」玉藻前猛地抬起頭來,在後續接連的轟鳴聲中高聲道:「他們開始驅魔了,你抓緊!」
白弦本能的抱緊了妖狐的脖頸,只感覺整個人被猛地往天上一甩,巨獸直接縱躍著往山上衝去!
「他們山上也就留值了十來人守夜,」玉藻前的聲音好像能直接傳進他的腦海里,在這一刻急促又極為清晰:「你記住,進去之後我給你隱身咒,往最北端的高閣走,門打不開直接用你的那些符籙炸!」
千米余長的山路竟然在半分鐘內就跑完了,由於玉藻前沖的太快,以至於白弦能清晰的看見五花八門的鬼怪穿過自己的身體,冰涼又詭異的感覺持久不散。
他勉強的抬起頭來,看見在神宮的門口,有五六個穿白色長袍的僧侶在端著木缽作法,不住的驅散那些渾渾噩噩的鬼魂幽靈。
玉藻前在看見他們的那一瞬間,突然幻回了人身,在白弦猝不及防墜落的那一刻抬手拎住了他衛衣的帽子,壓低聲音道:「八咫鏡就靠你了,聽見了嗎?」
他雙手快速結了個咒,左手掌心迅疾的拂過了白弦的腦門。
下一秒,白弦忽然發現自己的雙手開始變得透明,連衣服也漸漸與背景融為一體。
「走!」玉藻前一推他的後背,讓他猛地往前沖了幾尺。
「誒可是!」白弦再回頭去,卻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你們這些怪物玩趕鴨子上架這一套也太熟練了吧……
白弦腹誹了一句,硬著頭皮往前走去。
那些長鬍子老和尚好像並看不見他的存在,還在用各種法子驅散源源不斷的湧上來的鬼怪,口中一直念念有詞,恐怕忙得自顧不暇。
白弦放緩了呼吸的頻率,小心翼翼的繞開他們,一隻腳跨進了高高的硃紅色門檻。
媽,我現在在違法亂紀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沒有任何警報器的聲音響起,好像無事發生。
白弦鬆了口氣,又開始繼續往前行路。
這裡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神社,日本神道教沒有香火的概念,哪怕平日去遊玩也靜悄悄的。
白弦張望了幾秒,看見了玉藻前所說的那北方的高閣,開始屏息凝神的往那邊走。
這裡的建築像極了唐代的廟宇,無論是水榭樓台還是飛檐斗拱,就連紅牆灰瓦都帶著幾分中國的眼熟感。
有幾個僧侶執了法器匆匆的往門口跑去,但沒有一個人看得見他,哪怕擦肩而過都毫無感覺。
白弦頭一次做這種事情,只覺得有人沒人都心臟狂跳。
越是緊張焦慮的時候,越容易胡思亂想。
他突然回想起當初同蕭衍走遍千山萬水,去哪裡的佛廟時他都不肯跪下朝拜,連上香都不肯。
當時自己還腹誹這傢伙真是個怪人,誰想得到這貨本來就是神靈啊……
想想也是,哪有給自己同事和鄰居作揖許願的?
白弦忍不住低頭一笑,加快了步伐。
那座古代制式的閣樓藏在了最深處,一連著繞開了好幾棟大殿小院才終於找到。
傳說中的日本三大國器之一,就藏在這其中。
——而且門口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真是天助我也啊。
少年收緊單肩包的帶子,又握住了開始輕微抖動的斬玉,一咬牙就開門沖了進去。
黑暗在這一刻包圍了他,還沒等他看清附近的構造,往前走兩步便是一堵牆,狠狠地撞到了他的臉上。
「嘶……」
白弦揉了揉臉,一摸牆感覺不對勁。
——誰會在閣樓的進門處放一堵牆啊?
他下意識的轉過身去,用手觸摸著牆的走向,摸了一圈感覺完全不對勁。
這個構造——明明是迷宮的形狀!
自己這是進入誰設下的陣法里了!
白弦憑著觸感拉開背包拉鏈,用意念抽出自己想要的符咒,他一邊在腦中默念著八咫鏡三個字,一邊壓低聲音道:「太上攝令,引我歸途。」
下一秒,橙色的光芒突然亮了起來,如火摺子般在黑暗中開始閃爍。
剛才還伏在手上的符籙突然如風中亂絮般開始顫動,白弦下意識的鬆開手,發現那光芒來自於符籙上的一個墨點。
輕薄的黃紙漂浮在了半空中,如油燈般引著他往前走。
——這感覺比GPS導航還智能啊。
白弦心裡默默感謝了下替自己買單的蕭衍,昂起頭來跟著那光芒前行。
符籙彷彿自己能看清周圍的一切情況,沒有任何猶豫的帶領著他繞過每一道彎彎繞繞,如作弊器一般帶著他往前走。
白弦握緊了刀柄,生怕附近隨時衝出來什麼怪物。
可這一整層都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之前從外觀上看,這棟小樓也就兩層。可開門進來就是個迷宮,白弦還真不確定會不會有好幾層關卡等著自己。
走著走著,符籙停在了一堵牆面前。
這是死路啊。
他愣了下,抬手推了推面前的牆。
紋絲不動。
橙光彷彿意識到他不懂如何打開,突然往下墜了幾寸,停留在了牆上一個模糊的灰燼般的黑印上。
白弦小心的把手掌按在了那黑色的圓形印記上,下一秒橙光開始往逆時針方向移動。
他有種奇妙的直覺——這塊斑點是可以移動的。
手掌跟隨著光芒的痕迹緩緩移動,那黑色的印記也跟著移動。
單手逆時針再順時針的畫完,他才意識到這是個太極圖的符號。
——為什麼日本神道教的神宮裡,會有這個標記?
難道是某個道人幫忙設計的?
只聽見悶鈍的吱呀一聲,牆中的暗門應聲而開。
白弦往前走去,一回頭,竟發現自己站在二樓的階梯口。
這——這就上來了?
黑暗之中,有個冰冷的女聲突然響了起來。
「あなたは誰ですか?」
第二十三章
在聽見有人對他說話的那一刻,白弦只覺得腎上腺素開始急速飆升,心臟也像是一腳油門踩到底,大腦中都是一片空白。
在這同時,橙光仍舊停留在他的額前,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二樓空間很小,只有一張畫像掛在哪裡,旁邊灰暗的窗邊放著一個蒲團。
在白弦大腦宕機的這一刻,畫像中持扇靜立的巫女眨了下眼睛,竟然就這麼憑空的走了出來。
當她浮出畫像的那刻,整個人宛如從深水之中漸漸浮起一般,從二維平面過渡到三維立體,流暢的猶如把扁扁的千紙鶴牽開的那一瞬間。
在木屐落在地板上的那一刻,白弦揚手抽刀,用極為生疏的姿勢把斬玉握在了手中。
「嘶……輕點。」身側隱約傳來了它小聲的嘟噥。
長發披落的紅衣巫女緩緩向他走來,手中的白色摺扇一抖一揚,竟然如利刃般抬手便刺了過來!
「哐!」扇柄與刀刃猛地一撞,竟發出了金屬相擊的聲音。
白弦本能地側身提刀,想靠自己的力量壓制這個古怪的女人,可那巫女雖然長袍飄逸,但動作極其靈活!
她一個下腰側翻,便一瞬間改換了姿勢,再度用摺扇的邊緣如揚刀般劃了過來!
這個時候但凡有一點點擦傷,都大概率會血流如注。
白弦深吸一口氣,提腕格擋之際鬆了右手,用左手的單手力量強撐。
他沒有殺過人,也不大可能真的幹掉這個巫女。
真的要在這一刻逃過去,必然要想點別的辦法。
右手探入半開的單肩包,直接拈出了一張碧藍的符咒——
「霰雪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