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落難（一）

  心裏惦念著嬴軒等人的安危，離開西郡之後，肖雲峰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界屏，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當他施展‘冥山踏雪’穿過了仙軍嚴密的防線回到天靈界之後，卻沒有見到原計劃中等待接應他的雷火雄。


  令肖雲峰更加意外的是，在界屏的城牆上等他的雖說不是雷火雄，卻是他的另一個老朋友——暮霜。


  見肖雲峰一臉驚訝，暮霜悄悄使了個眼色，口中淡然道：“肖雲峰，本鎮奉掌軍大人之命已經在此等你多時了。你毋需多言，跟我走吧！”


  看到暮霜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肖雲峰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變故，於是也不說話，隻是抬手行了一個軍禮，便跟著暮霜走下了城牆。


  原以為暮霜必會引他前去界屏衛的帥帳，誰知一下城牆，肖雲峰便看到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出現在防線上的物件——馬車，心中正在疑惑，就聽暮霜說道：“上車，咱們這就回靈都！”


  隻因不知出了什麽事，肖雲峰的心裏不免忐忑不安，幸好暮霜在吩咐了一眾親兵幾句之後也登上了馬車，這才讓他的稍稍鬆了口氣。


  待暮霜放下了車廂前的隔板，肖雲峰連忙迫不及待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暮大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在這裏？雷火雄呢？是誰讓你接我回靈都的？”


  “哼！”暮霜白了肖雲峰一眼，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啊？那你為什麽明明已經想好了要私闖魔界卻對我隻字不提？”


  肖雲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不是兄弟想對你隱瞞，可我不是怕你和醉兒知道以後會為我擔心嘛！”


  “那我們現在就不為你擔心了？”暮霜說道：“你知不知道，醉兒聽說你孤身一人跑去了魔界之後就成天提心吊膽、魂不守舍，前些天一個兵士在訓練之時不慎摔斷了胳膊，醉兒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竟給那人的大腿上了夾板，結果狠狠挨了上司的一頓訓斥??????”


  即便心中很是焦慮，可暮霜的話還是讓肖雲峰忍俊不禁笑出了聲，說道：“好一個糊塗的醫官！我原以為醉兒心細，沒想到她也會有如此馬虎的時候！”


  “還好意思笑！”暮霜用力在肖雲峰的肩頭打了一拳，笑罵道：“你別得意的太早，等見了醉兒，看她怎麽收拾你！”


  肖雲峰此時並沒有穿甲胄，於是這一拳打在身上卻也頗為疼痛，不過從暮霜的態度來看，似乎並沒發生什麽要命的大事，這叫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了肚中，心情鬆緩了不少，便揉著肩膀笑道：“都是兄弟的不是還不行嗎？大哥放心，回去以後我一定去府上領罰，任由嫂子大人處置，直到她滿意為止！”


  暮霜故意說這些話本就是為了緩解肖雲峰緊張的情緒，見目的已經達到，便將話頭引入了正題，說道：“唉，要是由醉兒來處置你那就好了！雲峰，這一回你闖的禍可是不小啊！”


  肖雲峰聞言忙問道：“大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說給我聽聽！”


  暮霜正色道：“雲峰，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另外，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大哥，就必須實話實說，不許有絲毫的欺瞞！”


  肖雲峰說道：“有什麽話大哥隻管問，兄弟必定知無不言！”


  “好！”暮霜說道：“這一次魔界的儲君嬴軒和東平王帶了上萬人進入天靈界，我想這一定又是你的主意吧，不然阿雄也不會僅憑一張不知所謂的公函就放他們入境。那麽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肖雲峰沒想到暮霜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有心實言相告，但一來事關重大，二來說來話長，於是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怎麽，又在想法子糊弄我了？”暮霜不悅道：“如果是這樣，你就不要說了！”


  “兄弟沒有這個意思！”肖雲峰連忙否認，又想了想，繼續說道：“大哥，不是兄弟有意隱瞞，隻是這件事不但牽連甚廣，還有許多地方不合常理，所以即便是我說了實情，大哥你也未必會信！”


  “信不信是我的事！”暮霜說道：“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會有自己的判斷，這裏又沒有外人，你隻管說就是了。”


  事到如今，肖雲峰自知若是再有所欺瞞，恐怕就真的要失去暮霜這個知心換命的好大哥了，於是他隻稍一猶豫，便將地靈界剛剛發生的政變以及自己所知道的大部分有關‘神域’的秘密一股腦說給了暮霜。


  正如肖雲峰所料，當暮霜聽完肖雲峰的敘述，臉色已經變了數次，像是在極力消化肖雲峰所說的內容，又過了許久，他才長籲了一口氣，說道：“雲峰，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肖雲峰坦然道：“如有虛言，天誅地滅！”


  “好吧，哥哥信你就是！”暮霜說道：“不過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眼下正陽長老已經奉命帶領十萬大軍前去截殺你那些魔界的朋友了！”


  “什麽？”肖雲峰聽了這話立刻就蹦了起來，卻不料一頭頂在了車頂之上，差點在上麵撞出了一個窟窿。


  “你且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暮霜拉著肖雲峰坐下，又說道：“雲峰，你是不是還有些事情瞞著我？比如你跟正陽長老的關係！”


  “絕無此事！”肖雲峰說道：“大哥，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就怪了！”暮霜皺著眉頭道：“據我所知，就在你私入魔界的第三天，嬴軒一幹人便已經進入了天靈界，可穀風界皇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派軍攔截，而是拖了兩天之後才給正陽下達了率軍堵截的命令，這一點我可以理解，因為我知道你和界皇大人的關係非同一般，他這麽做必定是故意為之，其目的自然是在幫你了。不過讓人奇怪的是，正陽長老接到命令之後卻也沒有立刻執行，他甚至比界皇大人還能拖延，以集結兵馬籌備軍需為由又拖了五天，他才磨磨蹭蹭地帶兵出發，這又是為什麽呢？另外，當初你私入魔界之時假裝襲擊了雷火雄，連醉兒都一眼看穿你這是為了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不想連累雷火雄耍的把戲，那麽這一點小伎倆又怎麽可能瞞得過當了幾十年長老的正陽？可正陽是怎麽做的？他非但沒有追究，反而硬是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還有，雷火雄在沒有收到命令的情況下便私自放了上萬魔界之人進入天靈界，這是什麽罪過？隻怕把他斬首一百回也抵不了他的罪吧，但正陽竟然隻是把雷火父子調回靈都閉門思過，又罰俸半年便草草了事，這是不是也太離譜了？”


  “照你這麽說，正陽還真是在幫我了！”肖雲峰喃喃道：“難道說他是為了那件事就此轉了性，自此與我化敵為友了？”


  “啊？那件事？你說的是什麽事？”暮霜奇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肖雲峰說道：“當初我們靈都使團遇襲，正陽的孫子諾瀾便是死於這一役之中，最後是我收斂了他的屍身，為了這件事，我一回到靈都正陽便請我去他府上赴宴以示感謝，另外，他還讓我畫了刺客的肖像幫他追查幕後的凶手。除了這些，我跟正陽便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這就對了！”暮霜恍然道：“我說正陽怎麽會那麽好心升了我的職，讓我當了鎮首，原來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啊！”


  “不會吧！”肖雲峰說道：“平心而論，我並沒有為正陽做過什麽！再說了，不管諾瀾是誰的孫子，既然他是為了使團而殉職，我就有義務為他收屍，這本就是我這個使團團長的份內之事，又何必刻意報答？”


  “那隻是你的想法，可不代表正陽也這麽想！”暮霜說道：“我從你府上離開之後曾經在正陽身邊跟過很長一段時間，對他的了解可比你多多了！你或許不知道，不要看正陽一見到諾瀾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還動不動就非打即罵，可其實在他心裏，這個世上沒有什麽能比他這個孫子更重要了。有道是‘愛之深責之切’，正陽對諾瀾正是如此。”


  肖雲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正陽還真是為了諾瀾才改變了對我的態度？”


  “沒錯！”暮霜篤定地說道：“這世上無論是誰都有弱點，而諾瀾絕對就是正陽的弱點。可你不僅不計前嫌地給諾瀾收屍，讓他免受曝屍荒野，慘遭野獸啃噬之苦，還給正陽提供了唯一一條可供報仇的線索，對正陽來說，這份恩德可是比天還大，所以你自然就是他的大恩人了。雲峰，我說句公平話，正陽此人雖然自私，行事也往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他卻有一點好處，那就是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絕不含糊，照此來看，他會不惜代價地想辦法報答你便在情理之中了！”


  “如果是這樣，那正陽應該不會對嬴軒斬盡殺絕吧！”肖雲峰說道：“大哥，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都快急死了，生怕因為我回來的晚了，導致嬴軒他們全軍覆沒，要真是那樣，我可就百死莫贖了！”


  “這會兒你還有心思替別人著急？”暮霜白了肖雲峰一眼，說道：“你還是先想想怎麽做才能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吧！”


  “啊？”肖雲峰這才想到自家屁股上的屎還沒有擦幹淨，忙問道：“對了大哥，我剛才不是問你為什麽會在界屏等我，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為什麽？因為界皇大人下令，命我率軍在界屏等你，一旦你回來，便立刻將你押往靈都界皇府聽候發落，如果你敢反抗就格殺勿論！”暮霜陰森森地說道。


  暮霜殺氣騰騰，肖雲峰卻絲毫不以為意，說道：“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嗎？你放心，界皇大人才不會殺我呢！”


  “唉！”暮霜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真不知道你這些盲目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雲峰，我現在要非常認真地告訴你，無論之前你跟界皇大人的關係有多好，即便你是他的親兒子，這一次他都一定會殺了你！”


  “不可能！”肖雲峰還是不信穀風界皇會殺他。


  “如有虛言，天誅地滅！”暮霜照搬了肖雲峰話道：“實話跟你說吧，在我接到界皇大人的命令之前，方追長老找過我，是他讓我告訴你，你必須在押解的途中逃走，否則這一次你必死無疑，任誰都救你不得！”


  聽說是方追長老帶話，肖雲峰自然不會不信，便道：“這麽說界皇大人真的要殺我了，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暮霜說道：“不過我相信方追長老絕不會騙你！雲峰，我看你還是聽長老的話，趕緊走吧！”


  “我當然知道方追張老是一番好意，可是一旦我走了，小環她們怎麽辦？”肖雲峰不無擔憂地說道：“大哥，你應該知道靈都的規矩，如果我犯下的是不可饒恕的死罪，那我府裏的一幹人也是要受牽連的。”


  “這個你放心！”暮霜說道：“你大哥我如今好歹也是佐將鎮首，隻要有我在，必不會??????”


  話未說完，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接著便有人在車外高叫道：“暮霜將軍何在？”


  暮霜拉開窗簾，見是一隊禁軍打扮的騎兵，而說話的卻是領頭的一個軍官，便問道：“我就是暮霜，你找我有什麽事？”


  “職下是奉界皇大人之命前來傳令的！”那軍官說道：“暮霜將軍，界皇大人命你接到肖雲峰將軍之後一定要好生照看於他，並將其平安送至界皇府，不得捆綁，更不得刁難！”


  暮霜狐疑道：“你這麽遠跑一趟就是為了傳這個命令？”


  “正是！”那軍官行了個軍禮，又說了句：“職下的任務已經完成，還要回去複命，就先走一步了，告辭！”便撥轉馬頭，徑自往靈都而去了。


  待那傳令的軍官走遠，肖雲峰笑道：“大哥，看來你和方追長老還是多慮了，我就說界皇大人不會太過為難我的，怎麽樣，兄弟沒有說錯吧！”


  “這就怪了！”暮霜說道：“當初界皇大人命我前來的時候一張臉還黑的跟鍋底一樣，說話也嚴厲的很，一副要將你生吞活剝的樣子，怎麽如今卻追加了這樣一個命令過來？”


  肖雲峰說道：“估計是前些天界皇大人還在氣頭上，這才會聲色俱厲，現在消了氣，自然也就風平浪靜了！”


  雖說肖雲峰的話並非全無道理，暮霜卻仍然覺得事有蹊蹺，便道：“可方追長老??????”


  “大哥！”肖雲峰擺擺手道：“你隻管將我送到界皇府便是，其他的就別操心了！就算界皇大人真要殺我，難道我不會跑嗎？眼下兄弟我的修為已經恢複到了九花境界，若我一心想走，隻怕也沒有誰能攔得住我吧！”


  暮霜說道：“既然如此，大哥依你便是。雲峰，我看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前些天沒有休息好啊？我看這樣吧，反正咱們還要走幾個時辰才能到靈都，不如趁這個功夫你好好睡一覺。如今界皇的態度晦暗不明，你若是不把精神養足，隻怕到時候不易應付哪！”


  “還是大哥想得周到，那我就不客氣了！”肖雲峰笑道：“說實話，我已經不眠不休趕了兩天的路了，前麵還不覺得瞌睡，可是坐在這馬車上一顛簸，這陣子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如果說之前肖雲峰還在為穀風界皇會如何處置自己而擔心，那麽現在他則已經徹底放了心，於是這一覺也睡得格外踏實，可他若是知道不久之後等待他的都是些什麽，就不知他是否還能睡得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