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落難(二)
雖說奉了界皇嚴令不敢怠慢,可緊趕慢趕,等肖雲峰抵達靈都也已經是傍晚時分。又寬慰了暮霜幾句,肖雲峰便在一個門房的引領下進了界皇府,而暮霜眼看界皇府之外隻是跟往常一樣站著少許護衛禁軍,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重兵戒備、如臨大敵,這才鬆了口氣,心中暗道:“難道是方追長老過於小心了?”
原以為會像往常一樣,穀風界皇會在第一時間接見自己,進門的時候肖雲峰甚至已經做好挨一頓臭罵的準備,不料在客廳等候了大半個時辰,卻仍然沒有見到穀風出現。又等了一會兒,百無聊賴的肖雲峰忽然感應到有一股已達九花境界氣息正從外麵的院子裏往客廳而來,隻道是穀風界皇終於來了,便趕忙起身迎了上去,誰知開門一看,卻見來的並非穀風界皇,而是馭事長老摯輝和新任的執法長老清泉。
見到肖雲峰突然出現在眼前,摯輝長老卻並不意外,隻見他笑嗬嗬地說道:“肖將軍,這一次你犯的事可是不小啊!怎麽,界皇大人已經原諒你了?”
雖然很少和摯輝長老打交道,但因為有了長空這一層關係,肖雲峰對這位麵慈心善的老人向來都很有好感,聽他這麽說,便躬身行了一禮,微笑著說道:“肖雲峰見過二位大人!摯輝長老,小將當然知道自己的罪過不輕,也願意接受懲罰,不過看在小將也是事出有因的份上,等見了界皇大人,還請大人替小將說幾句好話!”
“啊?你還沒見到界皇大人?”摯輝長老扭頭看向身旁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界皇大人和肖將軍已經聊了快一個時辰了嗎?”
“回稟大人!”那管事忙解釋道:“剛才是小的親自給界皇大人和肖將軍奉的茶,既然如此,肖將軍又怎麽可能沒有見到界皇大人?肖將軍這麽說,必定是在開玩笑呢!”
“你胡說什麽呢!”肖雲峰瞪著眼道:“我的確已經來了快一個時辰,可一直都在客廳坐等,並沒有見過界皇大人,而且給我上茶的人也不是你,你說,你這麽做到底有什麽目的?”
“小的沒有胡說!”那管事抗辯道:“肖將軍剛來的時候,我還聽見界皇大人罵他來著,隻因害怕被界皇大人遷怒,小的奉過茶之後便再也沒敢進去。”
“你??????”肖雲峰實在是不知道這個素未謀麵的管事為什麽要無中生有,非要攀誣自己,一時間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行了,你們別爭了!”一旁的清泉長老皺著眉頭說道:“到底怎麽回事,咱們進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一進到客廳之中,那管事立刻指著主位的桌案道:“各位大人請看,那便是我給界皇大人奉的茶水!”又指了指客座上的茶杯,繼續說道:“若是如肖將軍所說,這客廳之中隻有他一個人,又怎麽會上兩杯茶水?”
直到此時肖雲峰才注意到主位上確實擺著一個茶杯,不過這也讓他更加納悶,不明白這個管事到底想幹什麽。心中正在思索其中的關竅,忽見清泉長老抽了抽鼻子,說道:“這是什麽味道,你們聞到了沒有?”
“好像??????好像是血腥味!”那管事驚呼道。
清泉長老看了看四周,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主位後麵的一架屏風之上,稍一猶豫,他邁開步子朝那座屏風走去。
被那管事的呼聲嚇了一跳,肖雲峰也趕忙使勁吸了幾口氣,可他嗅了半天,卻也沒有聞出絲毫那管事所說的血腥之氣,正要斥責那人胡說八道,就見走到屏風一側的清泉長老忽然瞪大了眼睛驚叫道::“界皇大人??????界皇大人你怎麽了!”
包括肖雲峰在內的眾人聞言都是大驚,趕忙跟過去一看,就見穀風界皇果然就躺在那架屏風之後,而在他的額頭之上赫然插著一支箭矢,隻不過這支箭矢肖雲峰卻是再熟悉不過,因為從外形上來看,那分明就是一支玄門神弩的專用箭矢,至於那把玄門神弩,此時就丟在穀風的身旁。
肖雲峰還在發愣,清泉已經蹲下身去試探穀風界皇的鼻息,可是並不出眾人的意料,此時的穀風界皇早已氣絕身亡了!
“肖雲峰,這就是你幹的好事!”清泉抬起頭對肖雲峰怒目而視,說道:“就算界皇大人罵了你,你也不至於對他下這樣的毒手吧!”
當肖雲峰看清那支箭矢,就知道自己已經是有嘴說不清了,大腦也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一時竟不知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不是你做的?”清泉追問道:“那你怎麽解釋這把玄門神弩?據本座所知,整個天靈界除了你之外便沒有第二個人擁有這物件了吧!”
“唉!”摯輝長老歎了口氣,表情複雜地看著肖雲峰說道:“雲峰啊,事到如今,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話,但願你能說得通,不然誰都救不了你了!”
聽到這句話,原本還在發蒙的肖雲峰忽然想起這正是暮霜曾經轉達過的方追長老所說的話,而在這一刻,他的頭腦也漸漸清明起來,明白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深深地吸了口氣,肖雲峰說道:“清泉長老,既然你也承認玄門神弩是天靈界絕無僅有的寶物,那麽你是如何斷定這就是玄門神弩的呢?畢竟玄門神弩和一般的穿山弩在外形上看並沒有區別,請問你的依據是什麽?另外,你又是怎麽知道我有一把玄門神弩的?在我的記憶當中,我好像並沒有在任何人麵前展示過此物啊!”
“肖雲峰,雖說本座沒有親眼見到過玄門神弩的實物,但在專學院最高機密司的典檔之中卻對這東西有著詳細的記載。”清泉長老坦然道:“或許正如你所說,玄門神弩和穿山弩在外形上極為相似,可它們所用的箭矢卻是決然不同的,本座也是據此才確定這並不是普通的穿山弩,而是一把號稱天靈界三大神兵之一的玄門神弩。這些知識在典籍中說的很清楚,如果你不相信,本座可以去把那本典籍拿來讓你對照。至於本座是怎麽知道你有玄門神弩,這也很簡單,當初你在獵殺那隻劍齒虎聖靈獸之時是不是曾經花費重金找匠族的工匠定做過三支箭矢啊?你可別忘了,當時本座可是匠族的大宗正,這樣的事本座又怎麽會不知道?當然,你若是對此有疑問,本座也可以把那幾個匠人找來對質,好叫你知道本座所言不虛。”
本來從清泉能認出玄門神弩這件事上肖雲峰已經基本斷定此人必定跟截殺靈都使團的那幾個黑衣殺手是一夥的,於是便想借此逼迫清泉露出破綻,不料清泉竟像是早有準備,不鹹不淡的幾句話便將肖雲峰的誅心之問化解於無形,而且天衣無縫無可挑剔,這叫肖雲峰接下來的說辭便再也說不出口,隻好另想辦法為自己開脫。
稍想了想,肖雲峰又道:“清泉大人,你是咱們靈都德高望重的執法長老,我相信你所說的都是實情,就不必查證了。不過請大人細想,今天我是被奉了界皇大人之命的靈軍押解過來的,就算我有心對界皇大人不利,也不會挑這個時候下手吧,這是其一;其二,如果我真的是凶手,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偽造現場替自己遮掩,又怎麽會將作案的凶器丟在這裏任人追查,那豈不是作繭自縛,告訴所有人凶手就是我肖雲峰?還有,眾所周知,穀風界皇一向對我很好,而我剛剛犯下了私入魔界的大罪,若無界皇大人給我開脫,隻怕難逃軍法處置,如果我在這個時候害了界皇大人,豈非是跟自己過不去?所以說,今日界皇被害之事一定另有隱情,還請大人明察,以還肖雲峰的清白!”
“哼,你休要強詞奪理!”清泉說道:“以本座的經驗來看,想來你定是在犯下大罪之後妄圖懇求界皇大人赦免於你卻被拒絕,眼看界皇大人要下令將你當場緝捕繩之於法,於是在惱羞成怒之下動了殺心,而界皇大人修為極高,你自知若從正麵出手未必就能得逞,這才趁其不備用玄門神弩將之射殺。至於你說的幾個所謂的疑點也很好解釋,那是因為你原本打算在殺害了界皇大人之後就逃離靈都,去跟已經闖入天靈界的魔界東平王等人會合,再一起投效玄都,如此一來,就算咱們查到凶手是你卻也是鞭長莫及,拿你毫無辦法了。肖雲峰,本座說的可對?”
“當然不對!”肖雲峰抗辯道:“若是如你所說,那我為什麽還不逃走,難道留在這裏等著讓人來抓嗎?”
“不是你不肯逃走,而是你來不及逃走!”清泉長老說道:“你殺害了穀風界皇之後本來是想走的,卻不料被剛巧趕來的本座和摯輝長老堵了個正著,所以你才編了一套說辭想要蒙混過關!”
見自己的百般解釋全是徒勞,向來沒什麽耐心的肖雲峰不由心頭火起,眯起眼看著清泉長老道:“大人,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把殺害穀風界皇的罪名扣在我的頭上了?”
清泉長老義正言辭地說道:“你這是什麽話?什麽叫我把罪名扣在你頭上?本座乃是靈都堂堂正正的執法長老,行事從來都是公正嚴明、鐵麵無私,界皇大人遇害一案事關重大,本座既不會聽你的一麵之詞,也不會僅憑自己的判斷就得出最後的定論,而你是否有罪那得等到本座和其他幾位長老商議之後再做論斷。不過肖雲峰,今天你是走不了了。來人呐,給我將肖雲峰拿下,押入天牢待審!”
“且慢!”眼看屋外聞訊趕來的一群禁軍就要衝進來鎖拿肖雲峰,一直沒有說話的摯輝長老卻突然開了口,就聽他說道:“清泉長老,你對肖雲峰的指摘和肖雲峰的申辯老夫都聽明白了,可是老夫認為,相比之下,肖雲峰的話似乎更有道理一些。無論如何,僅憑一把來曆不明的玄門神弩就將肖雲峰認定為殺人凶手關押起來很是不妥,你若真要抓他,至少也要有一些真憑實據才行。”
“長老放心,我會有真憑實據的!”清泉說道:“不過現在肖雲峰有重大嫌疑,要將他放走卻是萬萬不能!”
“為什麽不能放他走?”摯輝長老問道。
“這還用說?”清泉說道:“自然是防止他逃走!”
摯輝長老回頭看向肖雲峰道:“肖雲峰,你會逃走嗎?”
“不會!”肖雲峰看著橫屍於地,死不瞑目的穀風界皇,眼中已經有淚水在滾動,口中說道:“界皇大人是對我恩重如山的師尊,若不查出殺害他的凶手並將其千刀萬剮,我哪裏都不會去!”
“好,老夫信你!”長老點點頭道:“行了,你先回府吧!記住,這些天就不要出門了,如果需要查問,我們幾個掌事的長老自會差人去叫你。”
“這怎麽行!”清泉長老急道:“萬一他跑了??????”
摯輝長老平靜地打斷道:“他若跑了,就由老夫出來頂罪!”
在靈都的幾位巨頭之中,除了界皇之外,按地位由高至低的排列是:渡靈長老、掌軍長老、專學長老、馭事長老、執法長老,因此在場的所有人之中,馭事長老摯輝的地位是最高的,若是他認真起來,即便清泉身為執法長老也要聽他的命令,於是清泉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唉,既然摯輝大人為你作保,肖雲峰,你??????可以走了??????”
“多謝大人!”肖雲峰深深地給摯輝長老鞠了一躬,說道:“肖雲峰必會遵從大人的吩咐,候在家中隨叫隨到,請大人放心!”說完,他又跪倒在地給穀風界皇的屍身磕了三個響頭,這才一抹眼角的淚水,徑自回府去了。
滿懷著對摯輝長老的感激,肖雲峰離開了界皇府,隻不過令他萬萬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消失在摯輝和清泉的視線中之後,剛剛還一臉嚴肅的清泉長老卻突然笑了,口中說道:“大人,職下剛才的戲演的如何?”
“嗯!”摯輝也笑道:“演得好,完全沒有破綻,若不是老夫早知內情,恐怕也會被你騙了去。”
“大人過獎了!”清泉說道:“隻是職下實在是不明白,不就是想要肖雲峰的小命嘛,難道有咱們兩個出手還不夠?為什麽要大費周章,非要繞一個大彎子不可?真不知首尊大人是怎麽想的!”
“你懂個屁!”摯輝長老聞言立時便沉下了臉,說道:“首尊大人的用意又豈是你能領會得了的?叫你做什麽你做就是了,若是再聽你嘮叨,用不著首尊大人出手,本座就能扒了你的皮!”
不知為何,見摯輝長老真的惱了,地位隻是稍遜於他的清泉長老竟被嚇得打了個寒顫,連忙躬身致歉道:“職下不該胡說八道,還請大人寬恕,職下再也不敢了!”
摯輝長老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後麵該做什麽首尊大人不是已經吩咐過了嗎?你趕緊回去準備吧,別誤了夜裏拿人!”
“是,職下遵命!”清泉長老卑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