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熙妃相邀養心亭
仿佛看出她的疑慮,李婉兒調皮地蹭了蹭她的手臂,麵上卻一派正經的模樣:“安姐姐不要懷疑我的動機,我喜歡安姐姐,所以才會想要跟你親近。”
她肉嘟嘟的小臉兒撒起嬌來別有一番誘人的韻味,讓人忍不住升起掐一把的衝動,沐雲杉強忍著動手的欲、望,笑道:“不論如何,還是要謝謝妹妹上次的幫忙。”
說起上次的事,李婉兒突然鼓起了腮幫子,氣鼓鼓道:“那個孟修儀,啊不,是孟寶林欺人太甚!好幾次我都想幫著姐姐教訓她,可是我人微言輕,隻能借助皇上的力量了。”
眸中精光一閃,這些日子以來纏繞在她心中的疑惑終於解開了,那次歐陽錦出現在思惠軒果然不是偶然……
和沐雲杉說了會兒話,李婉兒突然垮下了小臉兒,哭喪著臉道:“姐姐,時間不早了,我要去給熙妃請安了,不然去晚了的話,那些妃子又要說我恃寵而驕了。”
沐雲杉一怔,這才想起,宮中沒有皇後,顧熙媛身為位分最高的妃子,自然擔當起了統領六宮的職責。
從前自己在病中無心理睬,可現在既然知道了,似乎沒有不去請安的道理。
隻是……她們兩個從前是平起平坐的兩人,現如今她竟然要給顧熙媛請安,卑躬屈膝地行禮,想起那樣的場景來,她的心便如同被人抓住了一般不能呼吸。
不過,不管願意不願意,這樣的事情遲早都要麵對,她,終究不能避免。
將自己的打算跟沐言沐語說了,兩個丫頭雖然知道這件事避免不了,沐言也隻能堅持著讓沐雲杉的身體再養好一點兒再說。
用完午膳,沐語端來了烏黑的藥汁,沐雲杉雖然強忍著苦澀一口氣喝了下去,片刻後便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沐語扶她到床上躺下,看著自家小姐很快就睡了過去,她奇怪地皺皺眉,為她掩好被角後走到門外輕輕帶上了房門。
火,依舊是漫天的大火。一張張慘叫的麵孔帶著絕望的呼嚎,任由沐雲杉哭的沒有力氣了也無法衝進火場半步。
“小姐,小姐……”
不知過了多久,沐言熟悉的聲音傳來,沐雲杉一怔,眼前的場景瞬間消退,那些在火種掙紮著的身影漸漸消失,天地間隻餘一片黑暗。
“呼……呼……”
猛地睜開眼睛,沐雲杉大口大口地吐出胸腔的濁氣,她茫然地看著沐言熟悉的臉,心中那股被夢中的事物感染所產生的絕望和無力的感覺終於慢慢消散。
“沒事……”
她抬起頭來抹一把額上的冷汗,這才發現全身都被汗濕了。
沐言一麵用手帕幫她擦拭額上的汗珠,一麵擔憂道:“這兩日小姐總是做惡夢,還怎麽也叫不醒!小姐,有些事我們不急,你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好不好?”
沐雲杉點點頭,心下卻有些奇怪。這些日子她盡量控製著自己不要想從前的事,也真的很久沒有想過了,怎麽卻反而做惡夢?
而且,據沐言所說,她睡的很沉,怎麽也叫不醒?
自從出事以來,她睡眠向來很淺,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驚醒,為什麽沐言沐語怎麽也叫不醒她呢?
聽了她的疑惑,沐言皺皺眉,努力思索著:“小姐的藥和香料我都檢查過,這些東西肯定沒有問題。若是說沉睡的原因,大概是因為肚子裏小東西在發育吧。”
現如今隻有這一種解釋,沐雲杉雖然依稀覺得不妥,可除了這樣的說法外,她再也找不到別的更好的說辭了。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十分,沐雲杉看向窗外,見陽光明媚,不禁隨口問道:“言兒,現在什麽時辰?”
沐言道:“回小姐,現在剛到未時,今日天氣很好,小姐要出去轉轉嗎?”
京都的冬日,天氣很少有晴朗的時候,大多是陰沉沉多風的天氣,難得遇上晴朗無風的時候,破碎的陽光透過窗柩投射進來,打入沐雲杉臉上,暖暖的感覺讓沐雲杉心中的陰鬱消散不少。
“嗯,也好。”
許久不曾出去,她也想曬曬太陽。
沐言為她穿戴好衣服,兩人剛要出門,卻見沐語突然一臉不悅的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眼熟的宮女。
“醇香?”
小宮女一襲深粉色宮裝,發飾是宮中掌事宮女普遍的雙環望仙髻,兩邊各綴有碧綠的寶石,短而調皮的絡纓閃亮而好看。
“安寶林,熙妃娘娘看今日天氣好,特意在禦花園的養心亭搭了台子請各宮娘娘觀看歌舞,不知寶林的身體可好些?能否前去觀賞?”
她話說的客氣,可故作恭敬的小臉兒以及眸中的不屑卻清晰地傳達了她的敵意。
此人正是顧熙媛身邊的心腹醇香,從前沐雲杉與顧熙媛平起平坐時,這個女子沒少在沐雲杉這裏吃虧,如今沐雲杉地位一落千丈,這個女子能夠勉強作出一副恭敬的模樣來,已經很了不起了。
顧熙媛,觀看歌舞?
沐雲杉垂眸深思片刻,再抬起頭來時,她像是看不到醇香眸中的鄙夷與厭惡般淡笑著道:“謝醇香姑娘告知,你先回去複命吧,我們馬上就來。”
醇香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行了個禮匆匆離去,沐語在屋內氣的破口大罵:“什麽態度?不就是仗著顧熙媛得寵麽,瞧她那鼻子都翹上天的樣兒!”
瞧她氣呼呼的模樣,沐雲杉“噗哧”一笑,略顯蒼白的小臉兒經過這些日子病痛的折磨已經消受的隻剩尖尖下巴,兩隻大眼睛更顯得靈動可人。
“語兒,若是今後我們的對手都像醇香這樣喜怒形於色,那我們的路就好走多了。”
沐語怔了征,眸光一動,若有所思。
得知沐雲杉要去禦花園,沐言手腳利索地為她披上了厚重的狐裘披風,雪白的毛色正是純種的雪山白狐才有的柔和閃亮光彩。雪山白狐稀少,這樣一件披風,說是千金難買也不為過。
從前的沐府富可敵國,爹爹憐惜她畏寒,便專門找來了這美麗而又保暖的披風為她禦寒。自從沐府倒了之後,沐雲杉的地位雖一落千丈,可從前爹爹送給她的東西卻都還在。
怔怔看著披風失神片刻,沐雲杉握住沐言為她係帶子的手,搖頭道:“把這件放起來,換一件,太顯眼了。”
沐言一愣,咬咬紅潤的下唇,雖然不情願,卻懂事的默默為沐雲杉換了另一件黑色的普通披風,神情有些沮喪。
沐雲杉歎了口氣,一麵向外走一麵安慰道:“言兒,我們現在勢單力孤,又處在風口浪尖上,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跟從前的雲妃有關的東西就留在箱底吧,我現在是瑁縣縣令之女安寶林,這個身份我們可要記牢了。”
沐言點點頭。
沐語並沒有陪著前去,而是留在思惠軒看守。
沐雲杉二人來到養心亭的時候,裏麵傳來陣陣絲竹之聲,絲絲縷縷悠揚婉轉,淒淒艾艾的曲調訴說著宮中女人相同的愁緒。
雖然今日天氣不錯,可宮中的女子為了保持最美麗的狀態穿的都不多,為防止這些嬌嫩如鮮花般的女子生病,養心亭掛起了層層紗織帷幔,微風吹起帷幔的衣角,花花綠綠的女子衣服透過那一角映入沐雲杉眼中,耳邊是女子嬌俏的笑聲,她不禁勾動紅唇露出微微笑容。
“安寶林?”
正是一天之中最溫暖的時候,陽光打在臉上溫暖極了。沐雲杉閉著在亭子外站了片刻,直到有宮人發現她並喊了出來,她才緩緩睜開眼睛朝著亭子裏走去。
聽到沐雲杉來了,亭子裏的女子瞬間停下了笑鬧之聲。
原本熱鬧的亭子裏靜了下來,負責彈奏演唱的女子們見氣氛不對,不禁停下了動作,學著各位娘娘的樣子看向亭子外麵。
帷幔微動,蒼白的素手首先映入人們眼簾,緊接著是素色的長裙。
溫潤的女子慢慢走進亭子裏,眼眸純澈,幹淨無波,洗盡鉛華的她麵上帶著淺淺淡淡的笑容,與人們記憶中一襲火紅長裙張揚肆意的女子完全不同。
靜默,絕對的靜默。
亭中的女子們睜大了眼睛看著緩步進入亭子的沐雲杉,一個個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不怪她們驚訝,從前的沐雲杉實在是太過光鮮亮麗,如今變成這幅樸素的模樣,她們吃不消也是正常。這幾日雖然歐陽錦將沐雲杉改頭換麵後的身份公諸於眾,可沒幾個人想去拜訪她,偶爾有幾個想要去的,也大多被攔在了門外。
所以這一次是沐府出事後,沐雲杉真正意義上與眾人的第一次見麵。
“雲杉見過各位姐姐。”
見眾人回不過神的模樣,沐雲杉眸光淡淡掃過眾人麵色各異的臉,在顧熙媛似笑非笑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後輕巧地移開目光,溫柔地提醒眾人回神。
“安寶林懷有龍子,不可過分勞累,快些坐下吧。”
顧熙媛瞥一眼亭中的某個地方,笑的一臉溫柔,對沐雲杉輕聲提醒道。
沐雲杉看向她所瞥的方向,心中一寒,暗道這個女人果然無時不刻不再想著給她找麻煩。
果然,顧熙媛話音一落,隻聽一個涼涼的聲音不屑地響起:“呦,這安寶林的身子可真金貴,想當初本宮懷著安寧公主的時候,可是每日都來回於養心殿與群芳殿之間呢。
唉,現在的新人呐,就是嬌弱!”
說話之人柳葉彎眉,杏眼含情,淺粉色的長裙粉嫩鮮活,時值寒冬,她卻手拿美人扇,邊搖著扇子邊斜睨沐雲杉的肚子,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眸中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