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一陣風過,雨珠從枝葉上簌簌滾落。
青袍男子聞聲望了過來,見聶祈和卓燃站在林道間,便笑著迎了上來。他行走時步履如風,衣袂飛揚,彷彿一片在風中翻飛的青葉。
「澤御醫!」卓燃一臉錯愕,因為這個眉目清俊的青袍男子,就是當年同盟戰中的軍醫,曾救過他和涼淵的命。
男子來到聶祈跟前微微一拜,輕笑道:「叔,我回來了。」
聶祈回以微笑,「你再不回來,我可要派人去找了。」
「等等,他喊你叔?」卓燃禁不住插話道。
聶祈很滿意卓燃的反應,便一把攬住男子的肩膀道:「這是我侄兒夜澤,極少有人知道他這個名字,因為他常用的名字叫牧澤。提起牧澤應該沒人不知道吧,白族最負盛名的神醫,只給女帝和皇嗣看病,人稱國醫聖手。」
「叔叔說笑了,我不過是個煉藥的。真要說最負盛名的,只有名揚四海的卓少帥擔得起吧?」牧澤將目光轉向卓燃,眼神中帶著揣度的意味。
說起來,當年赤白兩族結盟,白族皇子涼淵率兵親征,而牧澤則作為軍醫隨行,負責為皇子療傷。誰知半路殺出個卓燃,與涼淵意氣相投,打起仗來都不要命似的。所以牧澤除了給涼淵療傷,醫治得最多的人便是卓燃了。
卓燃還記得,無論自己受了多麼重的傷,只要還有一息尚在,牧澤就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所以他曾經十分信賴牧澤。
「你怎麼可能是鬼族人?」卓燃難以置信地打量著牧澤,「且不說別的,單從體質上講,你不像鬼族人那樣畏光,也沒有隱秘感,從外表來看你更像是白族人。」
牧澤的膚色比較白,眼瞳是水綠色,精緻的五官中還透著一絲貴族的氣息。若不是那頭如墨般的長發,卓燃絕對會以為牧澤和涼淵一樣,也是白族的皇子。
「因為他是……」聶祈正想替牧澤解釋,但看四周還圍了許多族人,便把話收了回去。因為牧澤是鬼族與白族的混血,父親是上代鬼王,母親則是白族人。擁有兩種血統的他,兼具了兩族的優點,並沒有明顯的鬼族人特徵。
「他是什麼?」卓燃的目光直逼牧澤。
牧澤這才笑道:「有些事情不便說,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我姑且還敬你是卓少帥,那你也繼續當我是軍醫罷。」
「我看叔叔的腳好像有問題,先帶他回房療傷。」牧澤說著便一把將聶祈橫抱了起來,聶祈受寵若驚地掙紮起來,但看見牧澤溫柔似海的眼神,頓時心都要化了。
「你別碰我的人!」卓燃正要阻攔,不料腿部一僵差點摔倒,低頭一看,自己的雙腳竟被寒冰凍在了地面上!
聶祈回頭瞄見卓燃的下肢被冰封了,不禁問牧澤道:「你幹嘛要凍他的腳啊?他現在沒法術的。」
「是他先對叔叔動手動腳的,又怎麼能怪我凍他的腳呢?」
牧澤話中有話,聶祈聽著有點心虛,便不再做聲了。牧澤於是抱著他向樹堡走去,留卓燃一個人杵在原地無法動彈,氣得快要爆炸。
「叔叔的事我都聽凜兒說了,卓燃這傢伙終歸是頭猛虎,指不準什麼時候會咬斷鎖鏈,勸叔叔玩玩就好,不要把他長留在身邊。」
聶祈含糊地應了一聲,任由牧澤抱著自己拾級而上,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樹堡頂樓。
正要進門時,聶祈突然想起昨夜跟卓燃在這間房裡翻雲覆雨,說不定此刻床上還亂糟糟的,遍處都是歡愛后的痕迹。於是他抽風似的把腿抬起來卡在門口,表情僵硬道:「……我們換間房行不行?」
「叔叔的房間我已經派人收拾好了。」牧澤說著一側身,便輕易將聶祈抱入了房內,將他輕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此刻聶祈的臉卻滾燙得像要冒煙似的,這小子都知道了,這麼羞恥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牧澤不由欣賞起聶祈的表情,他伸出手來,指尖落在聶祈的脖頸下,那裡紅一塊紫一塊的,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那是吻痕。
「叔啊,你年紀大了,那種事情要有個度,做得太過了傷身體。」
「你管我!」聶祈捂住燒紅的臉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牧澤溫柔地笑了笑,隨即半蹲在聶祈跟前,握住他的小腿幫他脫下靴子,檢查起他腳踝處的扭傷。
「叔,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扭了腳還會哭,你不但不安慰我,還罵我說男人不可以哭,再哭就打我。」
聶祈沒吭聲,那些細枝末節的情節他都不記得了,只知道牧澤從小就失去了雙親,是由夜臨君一手養大的,跟夜臨君的感情非常深。
「轉眼百年時光過去了,我早已長大成人,而叔叔看起來卻還是最初那個少年。世上的人們都會老去,唯獨只有我們叔侄倆,一直保持著年輕的容貌。」
聶祈不禁輕嘆一聲,說到夜臨君為什麼容顏不老,其實是因為吃了一種特殊丹藥。這種丹藥便是夜臨君的兄長,也就是牧澤的父親煉製的。牧澤跟他父親一樣痴迷於煉丹,在成年後也煉成了類似丹藥,這也就是牧澤保持成年樣貌的原因。
然而,這種能使人容顏不老的丹藥,卻有一個很大的缺陷,那就是不能延續壽命。也就是到了期限,人還是會死。
「叔叔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叔叔一起,長生不死。可如今我的路還長著,叔叔的期限卻快到了。」牧澤說著抬起臉來凝望著聶祈,眼底有著謎一般的閃爍。
「你的意思是,我活不長了嗎……那我還能活多久?」
牧澤搖了搖頭,「不到一年了,也許還有幾個月,也許只剩幾十天。難道叔叔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點點衰減嗎?換了幾十年前,哪怕三帝聯手,也才能勉強和叔叔打個平手。可是現在呢,叔叔連赤帝都打不過了吧?」
聶祈愣住了,記得上次在皇宮搶親的時候,他的確差點被赤帝給斃了。他不禁有些沮喪,但想想自己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能活多久也沒那麼重要,只要他能在有限的時間裡,把該辦的事辦了,該查的事查清楚就可以了。
「為了給叔叔續命,我一直在嘗試提煉丹藥,但用在叔叔身上似乎都沒有成效。我之所以待在白族皇宮做御醫,就是想得到白族最珍稀的七魂蓮,可是……」
「對了!」聶祈突然打斷了牧澤的話,「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三年前那個夜裡我們去白族皇宮幹什麼,為什麼連凜兒都不帶?」
牧澤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難道叔叔不記得了嗎?」
聶祈忙扶了扶額道:「這不年紀大了嗎,記性也越來越差了。」
牧澤這才回憶道:「當時是我約叔叔過來的,因為新煉製出了幾種丹藥,想讓叔叔試一下效果。叔叔說,不想讓凜兒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我們才故意不帶凜兒的。」
「既然是試藥,那我們應該待在你的御葯殿里。可我怎麼記得,當時我是在白澈的寢宮外等你,你去她寢宮裡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我是御醫,進公主的門,當然是給她看病啊。那晚我正準備給叔叔試藥,突然有人來通報說公主不舒服,急召我去看看。於是我就匆匆出了門,讓叔叔在御葯殿等我。也許是我太久沒回來,叔叔擔心了,才跑到公主殿外等我的吧?」
聶祈狐疑道:「你為什麼在她那兒待那麼久,她究竟哪裡不舒服?」
「就是普通的風寒,不過她拉著我說了會兒話,耽誤了些時間。」
「她拉著你說什麼了?」聶祈一副刨根究底的眼神,倒讓牧澤更加莫名其妙了。
牧澤猶豫了會兒才道:「無非是些女兒家的心事,也不便告訴叔叔。不過我從公主殿內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叔叔在外邊等我,所以我就直接回了御葯殿。」
聶祈想了想,牧澤出來沒有看到夜臨君,應該是因為夜臨君剛好被卓燃撞見了,匆忙逃去了別處。
牧澤嘆了一聲道:「我回來御葯殿後,發現叔叔不在,一直等到半夜叔叔才回來。我本想讓叔叔繼續試藥,可叔叔無緣無故的沖我發脾氣,還把丹藥全部打翻在地,再用腳一顆一顆的全部踩碎。」
「我有這麼過分?」聶祈有點詫異,是不是夜臨君在卓燃那兒受了什麼刺激,才對牧澤發脾氣的?
牧澤回憶起那個夜晚,只覺得夜臨君的臉慘白得嚇人,他從沒見過對方發這麼大的脾氣,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夜臨君走之前說的那些話,至今還迴響在他耳邊:「人總是要死的,我累了,也厭倦了,但求一死。你不要再做這些無謂的事了,就當我這個叔叔死了吧。」
「我真的跟你這麼說?」
「看來叔叔的記性真的越來越差了,說忘就忘了。」牧澤苦笑,他可是一直記著的。因為他苦研醫術百鍊丹藥,拼盡全力想讓叔叔活下去,但叔叔那句但求一死,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聶祈費解地搓了搓下巴,看來夜臨君確實不對勁,他又問牧澤道:「那你從白澈宮內出來后,還有沒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或者還有沒有其他人進去過?」
「這我怎麼知道,我出來的時候公主已經睡下了,叔叔問這個幹什麼,我都快被問暈了。」
聶祈一想白澈那件事並沒有外傳,便解釋道:「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就是那個夜晚,有人闖入白澈的寢宮,對她做了壞名聲的事。現在卓燃懷疑那個人是我,因為那晚他剛巧撞見我站在殿外,更巧的是,我身上有勾月簪的傷痕。」
牧澤若有所思道:「難怪公主莫名其妙的就飲毒自盡了,原來是因為這種事……不過懷疑叔叔也太不像話了,畢竟叔叔活了兩百多年,我還沒見過叔叔碰過哪個女人呢。」
「我那是……」聶祈想說自己潔身自好來著,卻發現牧澤正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自己,目光剛好落在他鎖骨間那幾塊吻痕上。
聶祈忙拽緊衣服縮住脖子,羞惱道:「你……你看什麼看!」
「叔叔的腳部並無大礙,不過——」牧澤說著站起身來,彎腰漸漸湊近聶祈的臉,眼底掠過一絲狡猾。
「……你想幹什麼?」聶祈不斷往後靠,直到整個人仰躺在了床上。
牧澤歪過腦袋湊到聶祈耳邊,溫柔地低語道:「叔叔昨晚玩得太過火了,身上還散發著淫.亂的味道呢,我派人去給叔叔準備葯浴。」
聶祈的臉瞬間燒到了脖子根,羞憤得想當場一頭撞死。這個臭侄兒牧澤,真的是什麼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