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紅色紗幔輕輕搖曳著,浴盆內白霧繚繞而起,水面浮動著粉色花瓣。聶祈正站在紗簾后,他伸手試了試水溫,便迫不及待地開始脫衣服了,心想終於可以洗去這身穢亂的痕迹了。
這時候房門咯吱一聲開了,牧澤抱著一簍藥草進來了,「叔,我來給你加點葯。」
聶祈忙把脫了一半的衣袍胡亂裹在身上,不耐煩道:「去去去,加什麼葯,我不要!早死早超生!」
「叔胡說什麼呢,這葯是一定要加的。」牧澤說著便走了過來,不料一道人影忽然閃現在跟前,冷不防將葯簍奪了過去。
牧澤一見是卓燃,便笑著調侃道:「你身上的冰還化得挺快的。」
「我管你們是不是叔侄,總之你出去,要加藥我來加。」卓燃不悅地瞪了牧澤一眼,抱著葯簍向聶祈走了過去。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把凜兒找過來!」聶祈氣急敗壞地大吼著,一把將衣袍甩飛過來,就那麼罩在了卓燃頭上。
房門被「砰」地一聲關上,兩人都被聶祈給轟了出去。隨後他們來到了樹堡頂層的樓台上,站在這裡可以俯瞰著整片山谷,遠處的瀑布河流盡收眼底。
牧澤悠閑地倚在欄杆上看風景,而卓燃則狐疑地打量著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他老覺得這對叔侄的關係過於親密,看到牧澤粘著聶祈他就莫名想發火。
「三年前,白澈那件事你知道多少?」
牧澤淡漠不語,卓燃便正色道:「自打相識以來,我和白族兄妹一直敬你為兄長,不僅欽佩你的醫術,更欣賞你的為人。我想就算你是鬼族人,也不會存心去害白澈。所以,如果你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請務必交代清楚。」
「我問心無愧,沒什麼好交代的。」牧澤斜眼看著卓燃,眼底似帶著一絲挑釁,「倒是你卓燃,需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白澈傷心的事?」
卓燃有點莫名其妙,他捫心自問,自己就像兄長一樣寵著白澈,寵愛程度不會亞於涼淵這個親哥哥,又怎麼會做讓她傷心的事?
牧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白澈的事我無可奉告,如果你還有什麼疑惑可以去問叔叔。不過我要提醒你,叔叔雖然對你手下留情,但他不可能喜歡你的,他只想跟你玩玩而已。」
「可笑,你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笑的人是你,我陪伴叔叔上百年,你認識他才幾天?哪怕只看叔叔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想要什麼,而你呢?」
卓燃還沒來得及還口,牧澤又道:「在我心目中,能配得上叔叔的人,至少應該是像我父王那樣的巔峰人物,你還遠遠配不上。除非叔叔真的喜歡你,否則我絕不認可你。」
「我不需要你的認可。」
牧澤斂住笑容,話鋒一轉道:「我回來的時候,發現山谷外有很多人在找你,你的未婚妻帶了一支軍隊,涼淵皇子也在其列。」
「那又怎樣?」卓燃略顯訝異,沒想到涼淵竟也會來找他。
「我可以解開你脖子上的枷鎖,現在就可以放你走。但我有個條件,我希望你帶著那群人離開,從此不要再踏進夢魂谷一步。」
卓燃玩味地審視著牧澤,「我在這裡好吃好睡的,為什麼要走?倒是你啊,溫文爾雅的澤御醫,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咄咄逼人了?」
「彼此彼此,昔日鬥志昂揚的卓少帥,不也甘心墮落了嗎?我勸你還是儘快離開,你願意在這裡耗,但涼淵耗不起了。畢竟你們曾經情同兄弟,我想就算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你也不會對他坐視不理吧?」
卓燃不解地軒了軒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要去找凜兒了。」牧澤說著便轉身要走,卓燃忙一把扣住他的肩膀,追問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再走!」
牧澤冷冷睥睨著卓燃道:「我不想跟你廢話,你只需要記住,叔叔是我唯一的底線,希望你不要再觸犯我的底線。」
卓燃察覺牧澤眼底有殺意,心下微微一驚。他想著自己對聶祈做的那些荒唐事,便慚愧的鬆了手,放牧澤離開了。
雨漸漸又下了起來,樹堡內昏暗潮濕。聶祈望著窗外的雨景,心煩意亂的,聽見卓燃在外面砰砰敲門也不搭理。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昨晚的事是我不對,你可以隨意打我罵我,我只想看看你腳上的傷怎麼樣了,你開開門好不好?」
聶祈煩躁地捂住了耳朵,他明明想要忘記,可昨夜風流纏綿的場景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一遍又一遍的羞辱著他,叫他羞憤欲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牧澤又過來敲門道:「叔,我遍處找不著凜兒,感覺他好像遇到什麼事了。」
聶祈納悶地走過去開門,但一開門首先看到的不是牧澤,而是牧澤身後的卓燃。他忙不迭將視線轉向牧澤,問道:「我也覺得奇怪來著,你回族後有沒有見過凜兒?」
「我昨夜回來的,陪凜兒喝了一宿的酒,凌晨時分才跟他分開,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叔叔呢?」
聶祈搖頭道:「自打昨晚壽宴上凜兒給我送了一壺酒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這孩子不會去哪兒玩了吧?不過以他的性子,應該是寸步不離的跟著我才對。」
「我猜他已經出谷了,也許是因為……」牧澤遲疑著瞥了旁邊的卓燃一眼,似乎覺得卓燃站在這裡很礙事。卓燃立即昂首抱起手臂,彷彿在用眼神說,我就要杵這兒你能把我怎麼樣?
聶祈示意牧澤直說,牧澤這才道:「也許是我昨晚酒後失言,不小心跟凜兒透露了煉藥的事,他很可能是去月海尋找七魂蓮了。」
「七魂蓮?」聶祈記得牧澤之前提過這個,為了提煉出長生不死葯,必須要找到七魂蓮。然而七魂蓮只生在月海深處,從花開到花謝只有七日時間,一旦花謝了就不具備藥效了。正因如此,七魂蓮才是白族最為珍稀的藥材。
卓燃不禁插話道:「傳言說,這個七魂蓮只長在深海里,而且還是鯊魚海怪肆虐的地方,極難採摘,凜兒要這個做什麼?」
「這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總之我不能放凜兒去那種危險的地方,我必須立即出谷去把他找回來。」
聶祈說著便回房收拾東西,牧澤跟上去道:「我回來的時候,發現谷外有赤族的人出沒,這樣貿然出去可能暴露我們的位置。」
「只怕那些人是來找卓燃的,朱煙那瘋丫頭沒了夫君肯定不會罷休,真要碰上了,我們把卓燃交出去不就得了。」
「喂!你這樣不等於把我往火坑裡推么?」卓燃不悅道,可聶祈只顧收拾行李,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出門前,牧澤拉著聶祈小聲叮囑道:「叔你答應我,無論接下來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傷心,不要動怒,也不要輕易跟人動手,因為那樣會加劇叔叔的……」
「我知道。」聶祈心裡明白,如果他傷心動怒或者跟人動手,都會加劇他的壽命流逝。
卓燃狐疑地打量著叔侄二人,感覺他們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但眼下也不好多問,便想著日後再單獨問聶祈。
雨絲斜斜飄落,山谷間瀑布飛濺,積了一潭幽綠的池水。三人來到水潭前,這裡便是夢魂谷的結界出口了。牧澤望著水面皺了皺眉,「先容我下去探探,叔叔就在這兒等一會兒。」說著便縱身一躍,撲通一聲潛入了水潭裡。
水底幽暗渾濁,褐藻柔柔卷舞。牧澤越游越奇怪,因為他感覺不到蛟的氣息。這裡的結界被一種蛟怪守護著,只容鬼族人通過,如若碰到外族人,蛟便會將其殘忍的吃掉。如果牧澤沒有猜錯的話,蛟之前應該襲擊過涼淵,當時他是故意把蛟引出來的,想讓涼淵知難而退。
水中光線越來越亮,這意味即將抵達外界。牧澤從水面探出腦袋,這邊是一片藍色的湖泊,岸邊環繞著蒼翠的樹木,黃昏的光將樹影拉得老長。他向岸邊遊走而去,抬手抹了一下臉上的積水,就在這時一片冷刃架在了他脖子上……
另一邊,兩人在水潭邊等了半天,都不見牧澤回來。聶祈正打算下水,卓燃忙攔住他道:「你把我的鎖解開,萬一外邊有什麼危險,我也能幫你一把。」
「做夢!」聶祈一把勾住卓燃脖子上的鎖圈,抵著他的臉道:「一旦我解開你的禁錮,你就會跟涼淵跑了是不是?你到現在還念著那個薄情的小白臉是不是?」
卓燃沒好氣道:「我什麼時候提過涼淵了,倒是你動不動就把他拿出來說事。當初是你把我搶回來的,現在又說要把我交出去,明明睡都睡了,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
「你大爺的還有臉說,明明是你強睡的我!」聶祈氣得面紅耳赤,一個掃堂腿將卓燃踹到了水潭裡,隨後他自己也跳了下去。
片刻之後,兩人從湖面浮了出來,只見岸邊正有三人圍著火堆,其中一個金衣人在烤肉,旁邊則是一個青袍人和一個白衣人。聽見水花聲,三人都回頭望了過來。
「卓燃!」涼淵見卓燃從水岸走來,立即起身迎了過去,欣喜地扣住了卓燃的雙臂。
卓燃錯愕地打量著涼淵,只見他臉頰上有一條血痕,身上的白袍也有些許破爛,一邊手臂上還纏著染血的布帶,像是經歷過一場惡戰。
「太好了你沒事,我還怕再也見不到你。」涼淵眼底閃著微光,說著竟一把抱住了卓燃的肩膀。
卓燃愣了一愣,無可適從地掙開了涼淵,眼神躲避道:「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一直在找你,擔心你有危險。」涼淵說著,目光警惕地刺向一旁的聶祈。聶祈只當沒看見,黑著臉徑直向水岸走去。
牧澤見狀上前幾步,伸手將聶祈從水中拉了上來,溫柔笑道:「叔先過來烤乾衣服吧,一切容我稍後再解釋。」
這時金鈺舉著兩串烤肉走了過來,笑嘻嘻地遞給聶祈道:「夜夜你先吃肉,我來替你收拾卓燃!」說著便擼起袖子,摩拳擦掌的向卓燃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