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52
克林特·巴頓。
鷹眼。
這個以凡人之身在神盾局佔有了一席之地的前特工發現自家小院子上突然停了一架小飛機,下意識就覺得很不好——倒不是感覺自己人身安全即將遭到威脅, 但是一定會有很大的麻煩。
而在他看到了從飛機上下來的人是誰之後, 他就知道自己的預感沒有錯。
鋼鐵俠看了看這裡, 嘆了口氣, 而發現了在二樓的前同事之後,揮了揮手。
「巴頓,很久不見。」他說:「我猜你一定想我了。」
鷹眼笑著嘆了口氣:「我其實更喜歡在電視里見到你。」
這三個超級英雄並不是第一次見面了,而在之前的那次德國飛機場狙擊戰中,這三個人甚至都不是同一個戰線上的戰友——但鷹眼跟陛下握了下手, 然後看到了跟在他身後的夏洛特。
這時候, 一個經驗豐富的前特工心裡早已經有了數。
「下一代問題, 蛤?」他看了一眼鋼鐵俠和特查拉:「斯塔克大廈的事情?——進去說。」
他將一行人帶進了家裡,又向客人們介紹了自己的妻子勞拉。
而勞拉正在廚房忙碌,打了個招呼之後又進去了——鋼鐵俠還沒使眼色,夏洛特放下東西就衝進去幫忙。
哦這個小機靈鬼。
三個老男人不約而同地這麼想, 而坐下之後, 特查拉把大概的情況說了一下。
不過隱去了夏洛特的病情和蝙蝠俠的那部分。
「哇哦。」鷹眼被這個小丫頭的身世背景驚呆了:「看起來她受你們影響頗深, 竟然能開著油罐車——這份勇氣值得鼓勵。」
「不, 不要鼓勵她,絕對不要露出這種想法, 克林特。」鋼鐵俠簡直怕了鷹眼露出的些許讚賞:「她這麼大的孩子懂什麼。」
「呃,但是你們知道, 旺達其實也……」
鷹眼這麼一說, 想到了什麼, 嘆了口氣:「好的,這孩子就先在我這兒住著吧,反正我這兒有房間——不過條件簡陋些,陛下——還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我希望他們能夠平安。」
特查拉現在也不指望夏洛特能在眼下的情況下能夠再度被治癒了,而現在人身安全和環境的平和是最主要的事情——即便是黑豹也沒有辦法找出一個完全信得過的地方讓夏洛特自由生長,而這大概是最讓他覺得無力的事情了。
「我向你保證這一點。」鷹眼說:「就像我保護我的妻兒一樣。」
特查拉有點意外,最後笑了笑。
「謝謝。」
勞拉本來想留這幫人吃個飯什麼的,但是特查拉和鋼鐵俠兩個人都分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夏洛特問二大爺之後到底要去哪裡談判,而特查拉摸摸她的毛,答非所問。
「你發的郵件我都看到了,夏莉。」他說:「相信我。」
二大爺說話不多,但是就這麼簡短的一句話,卻讓夏洛特很安心。
「嗯。」夏洛特點點頭:「我相信你。」
二大爺最後拍拍她的肩膀,上了飛機。
「嗯,那麼我也要走了。」教父穿上粒子裝甲,臨飛走前問:「所以現在全世界的第一高富帥是誰?」
夏洛特笑眯眯地撲過去親了教父一口:「是托尼!」
鷹眼被膩得不行,不過倒也覺得這個小丫頭又甜又乖。
而到了晚飯的時候,夏洛特也很貼心地一直在幫忙——家裡的兩個小姑娘被夏洛特的學位光環籠罩,覺得她性格好又厲害。
連那個剛學會走路的小鬼納撒尼爾都很喜歡夏洛特。
「我其實很懷疑為什麼夏洛特的生父家裡會跟她關係糟糕成那個樣子。」勞拉看著夏洛特拿著玩具在逗納撒尼爾玩:「她這麼可愛。」
「可能就是因為親生的,所以關係才會糟糕。」
鷹眼聳聳肩,而他妻子則過去問夏洛特要不要吃點水果或者甜點。
「不用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來一杯紅茶?」
夏洛特陪著小朋友們一直玩到了晚上,後來簡單洗洗澡之後躺在了客房裡——據勞拉說這裡是黑寡婦住過的房間,這讓夏洛特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暮色沉沉,外面已經沒有了光,只有一群夜行動物發出的咕嘰咕嘰的聲音。
夏洛特縮在了被子里,用被子蓋住頭頂,抿著嘴,最後小小聲地——
——笑了起來。
她本來以為自己要被教父和二大爺男子雙人混合教訓一頓,但是沒想到最後還算是被輕輕放過了——只是簡單地陳述了一下事實,外加低頭認錯和保證不再鬧幺蛾子就能逃過一劫,外加得到了官方的「離開哥譚」的批准,夏洛特簡直差點在路上就忍不住自己美滋滋的表情。
雖然說這次的目的地並不是夏洛特特別喜歡的,畢竟這裡比起城市中來說的確偏僻,附近有農田,是個很典型的農業小城鎮,但是人煙稀少,的確不容易成為目標或者被發現。
鷹眼現在是神盾局半退役的前特工——之所以說是半退役,是因為鷹眼在內戰中被神盾局勒令回家休養,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旦要出了什麼事,這位叱吒風雲的老戰士還是會身負使命重新出山。
超級英雄這個職業,根本不是一個人想挑起來就挑起來,想放下就放下的擔子。
而也正因為如此,鷹眼的家庭得到了神盾局的保護,專門劃了一塊地方供這家人隱居。
山村田園,其實也是不錯的。
夏洛特看著鷹眼和勞拉兩個人跟一群孩子其樂融融地吃飯,就知道這個樸實的前特工,其實活得很明白。
無論身上有再大的盛名,但其實自己的生命還是要分享給最為親近和愛的人的。
她抱著親媽的筆記和相冊,心裡還是有點難過的。
納撒尼爾看起來不小,但是如果她弟弟能生下來的話,其實年齡也差不多大了。
小姑娘想著想著眼睛就發酸,對著燈又複習了一遍相冊,然後把《自創咒語集錦》塞在了枕頭底下,關燈睡覺。
夏洛特一直覺得這本《自創咒語集錦》有點魔性,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這個東西是真的讓她很安心。
雖然說韋恩莊園的安靜祥和也有功勞,但是夏洛特總覺得這個東西的存在讓她有一種這個世界上還有冥冥之中保護她的力量。
她又想嘲笑自己沒有長大了,但是這個時候就讓她再沉迷一陣子這些怪力亂神吧。
夏洛特陷入了沉沉的夢,但忽然睜開了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周圍有什麼東西——她下意識揮舞了一下手臂,但是什麼都沒有碰到。
但她聞到了一種腐朽的氣味。
潮濕的爛木頭上覆蓋著一層黴菌,細細密密地爬滿每一個角落;有什麼東西在靜悄悄地發芽,最後帶著發酵的酸臭鑽進了她的大腦之中。
這是什麼鬼東西。
夏洛特捂住了鼻子,但這無濟於事,因為她連皮膚都能感受到四周的那種陰冷和污濁。
有什麼東西在發出嘶嘶的叫聲,還有悉悉索索的摩擦聲。
是蛇。
蛇夏洛特是不怕的,瓦坎達有得是,而且也不是所有蛇都有毒——但是根據這條蛇爬行的聲音來看,它的體積肯定不小。
是蚺。
夏洛特身體一僵,心想每年都有的人被森蚺吃掉的報告書。
她知道自己應該不在現實世界中,但是這個夢太過真實,也太過毛骨悚然了。
冷冰冰的鱗片在自己腿邊劃過,而那條大蛇似乎還蹭了蹭自己的身體,異常地溫順。
周身漸漸明晰了起來,火把將整個世界點亮了一半。
她站在一個像是王座的地方旁,在她身後則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古怪的石頭座位。她看不清座位上的人,但是那幫匍匐在階梯下的人夏洛特看到了。
他們都穿著漆黑的長袍,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他們的臉。
夏洛特也穿著同樣的衣服,她抬了抬眼皮,睥睨著那群瑟瑟發抖的人。
「下一個是誰……那個叛徒……」
石頭座位上的人發出了非常虛無的聲音,而夏洛特則下意識地應答了一句。
「是個混血王子。」
夏洛特心裡驚了一下,發現自己剛剛的聲音比現在還要沉穩不少。
成熟、平靜且冷酷。
她摘去了自己的帽子,將自己的臉露在了眾人面前:「是我的一個老朋友。」
而就在她露臉的那一剎那,那群如同信眾的人們發出了一聲驚呼。夏洛特隱約聽到了「墮天使」、「神盾局」之類的東西,而且很多人不可置信地癱坐在了地上,其中只有一個人卻很淡定。
他的臉發黃,頭髮油膩膩的,鷹鉤鼻和陰冷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在整個大堂里,幾乎只有這一個人敢於跟夏洛特對視。
夏洛特看不懂這個人的神情,他看起來又痛苦又不可置信,但最後卻是堅定的。
「混血王子……」石頭座位上的人說:「有趣極了,有趣極了。」
「這個人混跡在了食死徒之中,試圖偷取情報,拿去告訴那群愛的蠢貨。」夏洛特聽到自己說:「因為一個女人。」
她伸出手,拿起了自己的魔杖揮了揮,而大部分人都如鳥獸散,生怕最後被點到的是自己。
如同貓戲弄老鼠那樣,夏洛特感覺自己露出了一個非常滿意的笑容,而魔杖的尖——最後定在了那個鷹鉤鼻的方向。
「再見了斯內普教授。」夏洛特聽到了自己的笑音:「阿瓦達索命。」
一大片的光。
綠光。
——?!
夏洛特一身冷汗地爬起來,下意識拽住被子把自己裹好,深深呼吸了好久之後才慢慢地不那麼驚慌失措。
她握拳握了好幾次,最後才找回了掌控自己的感覺。
剛剛那種失控感太過真實,讓夏洛特完全想象不到那是假的——她能感覺自己左手臂上的灼痛,還有在喊出最後那句咒語的時候,身體中洶湧而出的難過。
她抖了抖,拿出《自創咒語集錦》抱在懷裡。
而此時還是黎明前的那段時光。
她才睡了一會兒呢,可是夢裡就好像度過了一大段人生一樣。
夏洛特一直在吞口水,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等她不再顫抖了,她回想起自己夢裡的那句話,越發覺得不安。
阿瓦達索命。
這是她媽媽在魔咒課的筆記中用紅線框起來的咒語,在旁邊表明了「不可饒恕」四個字。剩下兩個不可饒恕咒分別是奪魂咒和鑽心咒,夏洛特因為蘇的特別標記所以記得清清楚楚。這東西在蘇看來是非常邪惡的咒語,而夏洛特沒想到自己在夢裡竟然會使用這個。
為什麼。
夏洛特在想,是不是正因為自己在現實中不會使用,所以才在夢裡試試看的。
可是那個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
小姑娘在被窩裡汲取熱量,等到自己能夠擺脫那種感覺之後才去開了燈。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最後實在是睡不著,所以開始刷推特玩。
還有油管什麼的。
夏洛特無聊到查詢了一下現在瓦坎達在社交網站上的熱搜指數,接著就發現有媒體暗搓搓地指控陛下之前的舉動「導致了人類整體科技文明的停滯不前」,以及「對外星人的入侵和造成的損失理應承擔一部分的責任」,氣得夏洛特一股邪火壓都壓不下去。
這個世界欠他一句鑽心剜骨。
夏洛特這麼想,旋即被自己嚇了一跳。
但是她還是想給自己辯解一下,因為這明明是這幫人的不對。
用惡意去揣測她的國家和二大爺,那麼被她用惡意回擊是理所應當的。
或許鑽心剜骨有點過頭了,但是套麻袋打一頓應該沒問題。
吧。
小姑娘想來想去覺得煩,抱著自己的膝蓋,又想起了夢裡那個鷹鉤鼻。
蠟黃的臉,油膩膩的頭髮,陰冷的眼神,還有那個巨大的鷹鉤鼻。
在夢裡他是個叛徒,但是夏洛特在說出那句「阿瓦達索命」的時候,卻發自內心地感到了一股悲壯。
……這都是啥啊。
她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一種莫名難過的情緒。
夏洛特就這麼坐到了太陽升起,而天空那一陣魚肚白慢慢變亮之後,她覺得自己的心情也變得豁達了起來。
這個不知道怎麼吐槽的噩夢的陰影也隨著太陽升起而漸漸消退,夏洛特伸了個懶腰,打算下去幫勞拉做早餐。
而這個時候,手機震了一下。
發信人是傑森·托德,而內容很簡短。
【坐標。】
蛤,你讓我給坐標我就給坐標,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結果夏洛特去吃早飯,回來的時候發現手機上已經有兩個未接來電了。
而接下來的簡訊很明顯不是手機主人發來的。
【夏莉,別理傑森,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安全w】
夏洛特看後面這個w就知道肯定是迪克發來的簡訊,而她看了看,長長嘆了口氣。
就如同她所說的,迪克·格雷森這個人她很難去討厭他,因為即便是很明顯地在對女孩子們使用各種貼心的套路,其中的貼心還是讓人很受用的。
夏洛特以前覺得很理所當然,但是在脫離了「韋恩的女兒」這個標籤之後,她就覺得過於盛情難卻了。
說到底,之前的那些接觸如果沒有了「韋恩的女兒」這個前提,就顯得自己像是冒名頂替接手了本應該屬於別人的優待。
她最後還是將手機扔到了一旁,繼續用自己的電腦去了。
「……不回我。」
迪克坐在紅頭罩的安全屋裡,唉聲嘆氣:「夏莉真是個冷酷的姑娘。」
紅頭罩躺在床上,本來想睡覺,被這個人念得睡不著,整個人就很暴躁。
「這不是活該嗎,誰讓老蝙蝠自己動手在先的——他要是管住自己就不至於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傑森爬起來,試圖奪回手機:「手機換給我,迪克。」
「不還。」迪克笑嘻嘻:「為什麼不讓我看,是因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嗎,傑?」
「我要不是為了保持房間整潔老早把你扔出去了格雷森,」紅頭罩伸手去搶:「我給她打個電話,打通打不通今天就先到這裡。」
「那還你。」
迪克把手機還了回去,看著傑森撥號:「我要不要追蹤一下信號?」
紅頭罩默默地看著他。
「好了我知道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想法——」夜翼舉手投降:「——通了嗎?」
「沒接。」
紅頭罩把手機放進口袋裡:「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我給你念睡前故事——」
「滾!」
夜翼就這麼被趕出了紅頭罩的安全屋,想回頭再說句話差點被門拍到。他伸了個懶腰,心裡想著到底怎麼把夏洛特的誤會跟小姑娘本人解釋清楚。
「不過我知道這個你能做到的,傑森。」
他在離開之前看著門,這麼說了一句。
「嗯,那崽子沒看清楚報告。」
傑森困得打哈欠,一邊拿手機一邊流眼淚:「現在被老頭訓得都要不敢吃飯喝水了。」
夏洛特知道這是誇張的修辭,不過還是笑了一下:「所以呢?」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傑森快睡著了:「韋恩的機器沒出過這種錯,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可能還需要再查查……」
年輕男人說:「那這件事就算我通知到位了。」
「嗯,」夏洛特說:「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嗯。」紅頭罩說:「過幾天我去找你……」
那邊頓了頓,而就在紅頭罩以為電話已經打完,可以做夢了的時候,傳來了一個如同兜頭冷水一樣的回答。
「……別再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