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暗勁
楊氏罰秦鈺閉門思過並未因為他出色的算學能力而收回成命，這對他的晨跑影響很大，去不了練功場，更出不了秦家大門，他隻能在自己的小院裏老驢拉磨似得轉圈直至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秦鈺完成全部訓練科目，太陽剛剛露出地平線，他又溫習了曾經學過的搏擊術。秦鈺在部隊學過的擒拿格鬥，並不一味強調招式套路，其發力技巧完全符合人體發力模式，摒棄一切花哨的動作，力量與速度結合，講究快準狠，攻其要害，一招斃敵，這屬於外家拳的範疇。
相較於外家拳，秦鈺更推崇內家拳，首當其衝的就是太極。說起太極，最初秦鈺與大多數國人一樣，頗為不屑，他曾一度認為那是老年人在廣場上鍛煉身體用的，實戰就是渣渣，他曾有幸見過所謂太極拳的大師與現代搏擊高手的對決，兩人擺開姿勢，十秒鍾之內，大師就被現代搏擊高手打得人仰馬翻鼻血橫流。
秦鈺對太極拳的改觀得益於他的一位戰友陳林，陳林身材不算魁梧，文化程度不高，平時不顯山不漏水，兩人私交一般。秦鈺對他最深的印象就是這家夥是搏擊高手，他曾親眼所見陳林於叢林中與敵人近身搏鬥的場景。敵人渾身腱子肉、身材魁梧，比陳林高了一頭不止，秦鈺剛要上前幫忙，但見陳林一記普普通通的肩撞，身高近兩米的敵人竟如沙包般被撞翻，陳林不退反進，如影隨形般搶攻而上，完虐對手。
兩人的交情源於陳林的負傷失去行動能力，秦鈺背著他走了十幾公裏山路將他送到安全地帶，陳林出身太極世家，受傳統文化熏陶，對秦鈺的救命之恩，總有湧泉相報的念頭，他為此甚至違背族規將陳氏太極精髓私相授受。
太極的套路需配合發力技巧，才是完整的拳術，否則就會淪為花把式。太極的力有柔有剛，柔為太極勁兒，剛則為混元勁兒。練太極拳先練太極勁兒，陳林傳授秦鈺鍛煉太極勁兒的方法是冥想，擺開起手式，想想空氣莫大的阻力，用力微推，努力做到似推而不推，不推而推。如此鍛煉方法，其科學原理陳林解釋不明白，秦鈺曾就讀於軍醫大，他自己分析微推的過程是鍛煉肌力與肌張力的過程，屬逆天而為。據陳林所言，練太極拳術，沒有捷徑，想練得純熟是很不容易的，所謂太極十年不出門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前世，秦鈺苦練五年有餘，也未能達到氣息貫通，無有斷絕的所謂一氣統身的境界。據陳林所言，太極最好自幼修習，少年時期雜念少，且肌體發力方式尚未定型，練功自然事半功倍。
秦鈺擺開姿勢，雙手向外微推，根據記憶中的法門，閉目感受那莫大的阻力，雙臂沉重若有千斤。時間在悄無聲息中流逝，不經意的瞬間福至心靈，秦鈺第一次雙臂突破那莫大的阻力平推出去。
驚呼聲幾乎在同一時間傳入耳鼓，秦鈺的冥想被打斷，他睜開眼睛詫異的看著比他更詫異的三個人。
“安叔！”
管家秦安自然不陌生，站在秦安身畔的是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子，大概就是秦家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塢主秦平，另外就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他正瞠目結舌的看著被推飛丈許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兄弟。
站著的是老二叫秦芸、躺著的是老大秦葑。秦葑在兄弟的注視中一臉委屈。兄弟兩人對秦家忠心耿耿，但對服侍秦鈺這位“名不副實”的大少爺沒多大興趣，老夫人開口，塢主點頭，這容不得他兄弟拒絕卻不妨礙給新主子一個下馬威。
葑芸二人下馬威的念頭尚在醞釀，他們醞釀的對象已然給了他們一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秦鈺大概是在練功，雙腿自然分開，腿部微曲，典型的馬步功夫不到家，要是他兄弟這個姿勢紮馬，別說故去的父親，即便溫婉的母親也得大棒伺候；至於雙臂更是鬆鬆垮垮，明顯沒下功夫，哥倆齊齊搖頭。秦家的主子雖不被要求舞槍弄棒，但學個半吊子出來丟人現眼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不止葑芸二人，即便秦平也懷疑的看著秦安，秦安昨夜告訴他大少爺出手幹脆利落，葑芸聯手恐怕也難以匹敵。秦平原本就將信將疑，看到秦鈺的練功姿勢越發不肯相信。
秦安尚未說話，秦葑已被平推出去。
這…這怎麽可能？！
“是暗勁，不會錯。”
秦鈺沒有解釋，秦平二人也不追問，介紹葑芸後交代幾句即告辭離開。二人一路默默無語，離開秦鈺的小院好遠後，秦平忽然說道。
“暗勁？怎麽可能？”秦安意外道。
這也怪不得秦安大驚小怪，暗勁可謂習武之人最崇高的追求，不要說秦家這類二等世家沒有這種供奉，即便像楊家這種頂級門閥，此等高手也是屈指可數。四方閣彈丸之地淩駕於三國之上的超然地位靠的就是暗勁以及練出暗勁的無上法門。
暗勁的鍛煉法門，各家各族敝帚自珍，秦鈺怎麽可能掌握？秦葑被他輕輕一推卻仿佛馬車撞了一般，這又怎麽解釋？
“二弟，此事切勿聲張，為兄自會安排人手暗自護佑大少爺周全。”秦平沉思片刻道。
“理當如此。”
平安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擔憂，大少爺能練出暗勁，固然是秦家興盛的倚仗，這同時也是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葑、芸二人也得交代一番。
秦鈺打量著葑芸二人，二人竟不敢與他對視，兄弟倆自詡見過些世麵，但能輕描淡寫的將人推飛，恐怕塢主都辦不到。秦葑親自感受了秦鈺那澎湃的力道，心理滿滿都是敬畏；至於秦芸，敬大於畏，兄弟倆早就將計劃好的下馬威拋諸腦後了。
“你倆就在西廂房住下，安置下你們的個人物品，稍後我會給你們一份內務整理條例，以後依照條例執行。”秦鈺瞅見秦芸欲言又止，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少爺，我兄弟不…不識字。”
秦鈺不由拍了拍腦門，他總是以後世的思維思考問題，殊不知在這個時代知書識字是士族的特權，像葑芸這樣的家生子，他們是沒有機會接觸書本的。
“好吧，從現在起，你們又多了一項任務，隨我識字。”
秦芸喜出望外，竟要叩頭謝恩，他做夢都想識字；至於秦葑，一臉苦相，他喜歡練武，對念書沒多大興趣。
書房裏，秦鈺專注的寫著東西，伊人神色糾結的站在一旁伺候著。秦鈺不受寵，府裏上上下下都清楚，伊人雖不情願，但老夫人發話，她不敢說不。來之前本已做好愁雲慘淡、吃苦受累的準備，清早要服侍大少爺起床，大少爺竟不在房裏，最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床上被褥竟被疊的有棱有角，床單平整到連個褶子都沒有；轉頭瞧見秦鈺汗流浹背，伊人不免大吃一驚，取熱水的功夫，大少爺已穿戴整齊，髒水倒掉、毛巾擰幹、臉盆甚至擺放整齊；還好早飯由她去廚房端回來，可是管事的婆子聽說大少爺用餐，頓時就變了臉色，粥都是冷的。
伊人原以為辦事不力要挨訓斥，沒想到大少爺竟寬慰她幾句，這讓她越發的誠惶誠恐了。
伊人一方麵意外大少爺與傳言中不一樣，一方麵她更害怕長此以往，大少爺不再需要她服侍，那肯定會被管事怪罪的。
伊人正糾結著要告訴秦鈺不要搶她的差事，三姐兒領著一個四五歲年紀生的粉琢玉器的小女孩登門了。女孩兒叫小五，秦鈺最小的妹妹，生母五娘是父親第五房侍妾。
五娘曾是教司坊的歌妓，姿容秀美，出身鄙陋。老夫人不待見，楊氏眼中除秦鈺外最大的眼中釘，府裏人都是勢利眼，五娘娘倆在府裏日子頗不好過。
小五進門就看到了秦鈺書桌上的木劍，掙脫三姐兒的懷抱踮著腳丫去夠。
“伊人，你照顧下小五，別讓她磕了碰了的。”
秦鈺吩咐伊人看著孩子，又問三姐功課溫習的怎樣。三姐兒頓時不樂意了，“大兄，人家胳膊還疼呢，怎麽溫習功課？我要聽你講話本。”
秦鈺無奈的笑笑，二世為人，他知道光陰的寶貴，知道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的無奈，三姐兒畢竟還是孩子，叛逆期的孩子，想當年自己不也是在父母的胡蘿卜加大棒鞭策下讀書嗎？
“聽故事不如看故事，我寫了一個話本，你想不想看？”
三姐兒愣了，繼而雀躍，她不喜歡四書五經，卻大愛話本，才子佳人最是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