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三字經
老夫人為之動容，五娘的死活，她壓根不在乎，小五畢竟是她的孫女，豈能熟視無睹？吩咐小五到她跟前來，小五不知所措的看向秦鈺，慈眉善目的祖母在她的小腦袋裏就是陌生人。秦鈺送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想著大兄反複叮囑的話兒，她戰戰兢兢的挪到老夫人跟前。
小丫頭臉上泥一道淚一道的，尤其額頭上一片烏青，唯獨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老夫人看著這雙眼睛心生憐憫，老大留下二子五女，她最疏遠的就是這最小的孫女。老夫人心中想著孫輩七人的種種，貌似不經意的問道，“小五，你為何要給祖母磕頭？”
小五還沒來得及說話，三姐兒驚咦了一聲，不能置信的看向秦鈺。就在剛才來的路上，大兄就告訴小五說你要給老夫人磕頭，然後老夫人會問你為什麽給祖母磕頭，你該如何回答雲雲。
秦鈺神色凝重，他雖囑咐了好幾遍，小五平常也能說會道的，跟三姐兒頂嘴都不落下風，可畢竟是小孩子，眾目睽睽之下敢不敢說都是個問題。
小五遲疑，不自覺的望向秦鈺。秦鈺卻幫不了她，一切得靠她自己。
“姨娘有錯…大娘懲罰，這是規矩…小五磕頭，求奶奶開恩，這是…是…孝道。”
小五說的磕磕絆絆，甚至急出一頭汗水，畢竟說完了秦鈺囑咐的話。在場諸人都可謂人精，小丫頭背書似的這番話聽在他們耳朵裏，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們齊齊望向秦鈺。
老夫人也隻是瞟了秦鈺一眼，她又問小五說：“你姨娘該不該罰？”
三姐兒又“咦”一聲，大兄又猜著了。
小五怯怯的說，“一切由祖母定奪。”這也是秦鈺教的。
老夫人老懷大慰，她憐惜的撫摸著小孫女兒烏青的額頭，不再糾纏五娘該不該罰的問題，又問道：“小五，你姨娘平常都教你什麽？”
小五與三姐兒同時看向秦鈺，大兄真是神了。
“姨娘教背《三字經》。”
小五說話時又看秦鈺，這《三字經》當然是秦鈺教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三字經》的“版權”送給五娘又有何妨？他已囑咐小五咬死了就是姨娘教的。
老夫人從未聽過什麽《三字經》，饒有興趣道：“那小五就背給祖母聽聽。”
小五終於不再緊張，《三字經》她真的會背了呢。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犬守夜，雞司晨，苟不學，曷為人？蠶吐絲，蜂釀蜜，人不學，不如物。幼而學，壯而行，上致君，下澤民。揚名聲，顯父母，光於前，裕於後。人遺子，金滿籯，我教子，惟一經。勤有功，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
小五背的《三字經》當然是刪減版的，秦鈺刪掉了所有不合適出現的典故，饒是如此，全文也得三百多句將近一千字。即便再朗朗上口，小五背完最後一句也累得氣喘籲籲。
“祖母，小五背完了。”
老夫人原本沒太在意，當小五背完前四句，她就意識到小丫頭口中的《三字經》絕對不簡單，其中所包含的關於人文、曆史、人倫、忠孝節義的描述，即便是她聽來也受益匪淺，毫不誇張的說，這《三字經》絕對有資格稱其為經。
不止老夫人，在場所有人但凡知書識字的都被小五搖頭晃腦、奶聲奶氣背出來的《三字經》震撼了。秦芳氏眼中異彩連閃，她當然是識貨的，這《三字經》出自秦家而被她發掘，這就是莫大的功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五娘身上，這真是五娘為啟蒙小五所做？五娘茫然無措，她往常倒聽過小五偶爾念幾句，原本不甚在意，這當口聽她一口氣背完這麽大段文字，也免不了震撼。
五娘知道這必是出自秦鈺之手，抬頭看著默然不語的大少爺，感激之餘不勝唏噓。在秦府這些年，五娘見多了錦上添花卻少有雪中送炭，老爺病故，她娘倆失去靠山，府裏上下人等避之唯恐不及，隻有大少爺非但不避諱，他甚至比往日更親近。
知女莫若母，小五回答老夫人的幾句話有條有理難道不是大少爺教的？他甚至還送出如此大禮，五娘承這份情卻當不起這份榮光。
“老夫人，柳氏固然有才，但她為一己私心而對玨少爺使用巫蠱之術，德行有虧，不可不察啊。”說話的人是三姨娘，說話間不忘討好的看向楊氏。
“是呢，老夫人不可不察。”四姨娘附和道，討好夫人的事兒豈能讓老三專美於前？
秦鈺打量著二人，從他們漂亮的臉蛋兒上看到了諂媚、刻薄以及嫉妒，這樣的女人打扮的再花枝招展，他能記住的也隻有醜與惡。
老夫人頓時拉下臉來，她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五娘會幹這種蠢事兒，小五乖巧伶俐惹人生憐，愛屋及烏，留下柳氏也不算大事兒。哪成想三姨娘、四姨娘突然發難，這幫人真當能在府裏一手遮天呢？
“楊氏，你怎麽看？你覺得有無必要查一下那小人身上布料的出處？”老夫人直截了當的問楊氏道。
楊氏身邊剛剛逼問五娘的嬤嬤臉色大變，有些事情就怕較真，這老太太心腸竟這麽歹毒呢。
楊氏看向秦芳氏，這女人盯著柳氏母女，眼神中閃過一種她不曾見過的狂熱，《三字經》對她是莫大的功勳，她定然會阻止除掉柳氏；再者，老夫人已然表態，無論如何，楊氏也不能公然與婆婆唱反調。念及於此，楊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快，展顏道：“母親言重了，柳氏已經受到懲處，念及尚未鑄成大錯，媳婦兒就既往不咎了。”說完，楊氏借口身體不舒服回房去了。
秦鈺看著楊氏離去的背影，他又想起秦安的話，這個女人能屈能伸更能背後下黑手，伊人她們都知道秦玨姐弟的醜事兒，不能不做防備。
秦鈺不習慣一味防守，在他看來，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他覺得是時候主動出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