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小瓷瓶
青冥仙子打量楊家姐妹片刻,輕啟檀口道,“四方閣有四方閣的規矩,秦鈺身為人子,頂撞母親,是藐視禮法,此其罪一;以庶子之身毆打嫡長子,是以下犯上,此其罪二;公然捆綁毆打保安團的武士,是褻瀆四方閣威嚴,此其罪三也。”
“青冥此番定論可有偏差?”
青冥仙子這番話與其說是質問楊家姐妹倒不如說是公布秦鈺的罪責,隨她同入益州城的世家子弟們當然不會反駁她的話;益州城範、齊、梁三姓同樣選擇了沉默。
楊凝兒臉色很難看,她斟酌說辭的當口,楊馥兒已然駁斥了青冥仙子的話。
“所謂一葉蔽目,不見泰山,你聽信一麵之詞就做出定論,豈非太武斷了?”
青冥仙子麵無表情,倒是楊林聽得心驚膽戰,他恨不得衝上前把她的嘴巴堵住。四方閣的人豈是好想與的?即便楊氏閥主見了四方閣的天下行走也得恭恭敬敬的陪著小心,你一個小丫頭直斥其非,誰借你的膽量?
至於楊氏,她看楊馥兒的眼神中夾雜著意外與憤怒,她真沒想過她曾經疼愛過的侄女竟公然拆她的台、落她的麵子。
楊氏雖將秦玨推上了台麵,可也明白:隻要秦鈺不死,她的兒子隨時會被“打回原形”。楊氏想借四方閣的力量幹掉秦鈺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她知道秦鈺一定會為“百姓”出頭,如此一來,捆綁毆打保安團武士的罪名就算坐實了。
隻是這還不夠。
秦芳氏告訴她四方閣的天下行走持“上方”劍有先斬後奏之權,她就想到了這出苦肉計,四方閣最重視禮法與規矩,隻要秦鈺當場激怒青冥仙子,他就不會再有開口的機會。
楊氏機關算盡,眼瞅一切盡在掌握,哪成想忽然被楊馥兒橫插一腳?她當然不甘心。
楊氏算計人、搞宅鬥是一把好手,隻是慌亂之中往往口不擇言。
“馥兒,你身為楊家小姐竟與秦鈺行那苟且之事兒,你可還知道‘廉恥’二字?”
楊馥兒有口難言,一張俏臉頓時變得煞白。楊林亦吃驚的瞅著楊氏,她到底想幹什麽?
京兆韋氏的青年男子喚做無傷,韋氏與楊氏同為關中郡姓,三年前這位無傷公子與楊馥兒有過一麵之緣,他身邊雖不缺美女卻也被楊馥兒的美貌折服。
韋氏求娶楊馥兒,楊家業已答應,然後就發生了楊氏悔婚的事兒。
楊氏悔婚,韋無傷視為奇恥大辱,此次益州之行,他初心是想當麵問問楊馥兒,她因何拒婚?論家世門第,論風流才情,他自問沒有配不上她的地方。
楊氏所謂“苟且之事”,韋無傷用屁股也能想到是什麽,他實在料不到楊馥兒這看似清純高貴的女人竟是如此下賤、如此不堪。身畔知情的族人們異樣的眼神讓韋無傷顏麵盡失,嫉妒徹底壓倒了他對心儀女孩的那一絲羈絆,他隻想著狠狠的羞辱這一對狗男女。
“關中楊氏何在?”青冥仙子冷聲道。
楊林表情嚴肅,躬身上前,“楊林見過仙子。”
青冥仙子絲毫不掩飾對楊馥兒的鄙夷,她隻道:“楊家的女兒楊家自行教訓。”
青冥雖沒有直斥楊馥兒,她這番話卻是坐實了楊馥兒的罪名。楊馥兒身子微微顫抖著,“我…我……”
楊馥兒最彷徨無助的時候,他感覺秦鈺溫暖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拳頭把她拉到了身後。
“偏聽一麵之詞不問而誅,這難道就是四方閣的管治之道?”
青冥仙子不語,她大概沒想到竟有人敢當麵質疑她的決定。秦芳氏心生快意,秦鈺這是自己作死,然後她又想到了她那日的狼狽,秦鈺一日不死,她感覺一日抬不起頭來;倒是範芳氏一臉擔憂的看著秦鈺,他此舉真有點過火了。
“青冥仙子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我秦氏主母之言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楊氏雙目幾欲噴火,“仙子,秦鈺此子最善詭辯,切記不可聽信他的蠱惑……”
青冥不語,楊氏也好、秦鈺也罷,她當然不至於偏聽偏信。在她心中,無論楊氏撒謊與否,秦鈺以子欺母都是事實,這本身就是不可原諒的事情。
“我隻說一件事情,我的母親是不是告訴仙子,益州府秦氏發明的種牛痘預防天花的法子使益州城百姓戰勝了天花?”
秦鈺並不知道楊氏與青冥仙子的具體對話,這一切都是他基於對楊氏的了解的猜測罷了。
青冥仙子點頭,秦鈺又道,“她是不是順勢讓秦家秦玨站出來與你們見麵?你們詢問他為什麽,他卻語焉不詳?”
青冥仙子依舊點頭,秦鈺又問,“你可知這是為什麽?”這次秦鈺不等青冥回應,自顧自說道,“因為這些都是出自我的手筆,我那位整天就知道玩女人的弟弟壓根就不知道。”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楊氏母子且指指點點著,楊氏臉色鐵青,她知道她的計劃徹底破產了。
然後,秦鈺自口袋裏取出一隻小瓷瓶,瓶口用蠟油密封著,“仙子可知這裏麵裝得什麽東西?”
眼見青冥搖頭,秦鈺也不賣關子,“這是取自虜瘡病人身上的膿血……”
秦鈺話未說完,來自益州城外的客人們紛紛變了顏色,他們豈不知虜瘡的可怕之處?青冥仙子身畔的人無不後退,甚至人群外圍已有人逃之夭夭了。
青冥仙子手中上方寶劍再一次指向秦鈺。
秦鈺麵露微笑,“仙子切莫動粗,若是不小心打碎了這個小瓷瓶,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說話間,秦鈺竟然還將手中小瓷瓶拋起來又接住,四姓士族的心隨著他手中的瓷瓶起落而緊張的砰砰直跳。他們再看秦鈺,儼然傳說中散播瘟疫的瘟神,他隨便動動指頭,人間就將化作煉獄。
“你敢威脅四方閣?”青冥握著寶劍的手微微顫抖,語調愈發冰冷。
“仙子言重了,秦鈺隻是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青冥大恨卻不敢冒然動手,擊殺秦鈺容易,可她不敢保證瓷瓶落地前她能接住,而瓷瓶掉落在腳下的青石板上必碎無疑。
秦鈺卻忽然正色道,“諸位不必緊張,這瓷瓶秦鈺定然會妥善安置,像散播瘟疫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兒,秦家絕不會去做。”
“秦家大郎,秦家既然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那你又何必保存這個瓷瓶?一把火付之一炬豈不是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