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劣等人
餘涅手掌撫著冰涼的金屬牆壁慢慢從台階上走下，雖說不是第一次進這裏了，但心裏每次都會有恍如隔世的震撼。
較之土地之上的民居，這個埋藏在破落小屋之下的的工作室整體形象就高大上了起來，溫和潔白的燈光，堅硬合金鑄造的牆壁，各種現代化的實驗器材。一切都是應該出現在第二世界的東西，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想象它們居然會出現在髒亂差的第三世界裏。
老劉頭已經換好白大褂，正在背對著餘涅調試佩戴眼鏡，聽到身後腳步聲也沒回頭，緩緩開口：“脫掉上衣，去那邊坐好。”
聲音嚴肅簡潔，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仿佛他身上那件普通的白大褂有種莫名的，可以改變人的性格的魔力。
餘涅沒吱聲，隻是默默地脫掉了身上黑色無袖短衫，然後坐在了老劉頭身邊的工作台前。工作台並沒有很大，形狀類似一個U型，他坐進凹槽內，將雙臂托在兩側的扶手上深呼了一口氣。
上次鐫刻是什麽時候的事來著？應該有快半年了。紋身筆這東西實在不好找，而且大多數都是魔力溶液快用完的，不過，這次終於可以把第三條魔法回路弄完了。
“後院的那個你打算怎麽處理？”老劉頭搬過來一張椅子坐下，在工作台上扯了一根導管連在了紋身筆後麵的插槽裏準備充能，然後一邊弄一邊問著餘涅。
餘涅扭頭看著老劉頭擺弄這些東西，語氣平淡的說道：“我之前看過了，他身上沒有魔法回路。先困他兩天，然後問問幹嘛來的再決定是殺是留。”
“嗯。”老劉頭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然後拿起餘涅的右臂查看著，突然眼底神色抽動，就連臉上的皺紋都跟著不著痕跡的擰了一下。
餘涅的肌肉很勻稱，兩條完善一條未完善的魔法回路如花臂一樣包裹整條胳膊，散發著年輕人專屬的美感。
但這些不是重點，他的小手指指甲已經變成了淡紫色，這是魔力火種同調率過高的表現。
“小餘啊。”
“嗯？”
老劉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然後繼續開口：“我教你的東西都學得怎麽樣了？”
“嗯，差不多了，估計能自己畫了。”
“這樣啊。”老劉頭開始下筆了，接著上次沒弄完的肘部內側開始用記號筆描畫紋路，簡單的魔力調取之前已經完成，接下來要繞過腋下連接到脊柱，完成魔力加壓和釋放就算完成了。但說的簡單，其實實裝係是當今魔法三大係別中最難的，魔法加壓的過程很危險，一般人弄不了這東西。
這條魔法回路鐫刻的就是實裝係，原理是同釋放係相反，通過加壓魔力火種內不穩定的能量，然後使其短期內可以穩定在一個形態。
“我這幾天訂單有點多，你就別出去了，這段時間留在家裏給我當助手。怎麽樣？”
老劉頭說話間就已經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黑色的記號筆紋路短暫停在了第七脊骨的位置，就是人想彎下脖子時最突出的那一塊。
之前完成的兩條就排在它下麵，它的優先級要比那幾個技能高一點，這塊脊骨是可以刻畫魔法回路的最佳反應位置。淡紫色和黑色涇渭分明。
餘涅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說道：“我想改一下這個技能。”
老劉頭再次準備下筆的手一頓，抬起頭看著餘涅的側臉：“這可不好弄啊，不是說好的這條鐫刻實裝係技能嗎？”
“大方向不變，還是實裝係沒錯。”餘涅想了想才又支支吾吾的接著說：“嗯……你在魔力終端改一下。先不畫鎧裝了，這條給我弄武具，鎧裝我自己弄，就當給自己練手了。”
聽到這話，老劉頭突然把記號筆狠狠的摔在了工作台上，潔淨到能映出人影的桌麵上劃出道黑色痕跡，正好將老劉頭的臉一分為二，但依舊蓋不住滿麵的怒容。
啪！餘涅臉上出現了一個紅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老劉頭手指指著餘涅破口大罵：“你當初怎麽跟我承諾的？是不是說弄完第三條，給自己留一個保命手段然後就不弄了？”
穿上白大褂的老劉頭氣勢洶湧，餘涅坐在座位裏沒扭頭看他，沉默不語。
老劉頭衝餘涅耳朵喊道：“你是劣等人啊，劣等人你懂不懂？”說著，他一把抓起餘涅的手，送到他眼前抖著，然後接著喊著：“你看看！你看看！魔力同調都到什麽程度了！還敢實裝武器？還想畫下一條？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臉上火辣辣的，餘涅對不停抖動在眼前那隻自己的手視而不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知道魔力火種同調，也知道自己是劣等人。
魔力火種同調是什麽？眾所周知，魔法的釋放是自身調取魔力水晶裏的不穩定能量，然後通過鐫刻在身上的魔法回路體現出來的一個過程。魔曆後人類社會憑借著魔法回路，不管是科技，軍事，還是民生上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運用的人越來越多，然後漸漸的，一小群人出現了應激症。
他們的身體吸收了魔力火種內極不穩定的能量。
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就無法逆轉，而且下場異常淒慘，基本都是死於體內能量積攢過多然後身體出現能量結晶化，最終壓製不住爆體而亡。
後來人們就調查了這一現象，發現其實隻有一部分人如此，大多數人還是不會輕易吸收魔力火種的。然後，那一小部分人就遭到了整個世界的排異，不再允許在大範圍的魔力火種輻射區生活，甚至將他們放逐出第一第二世界，扔到第三世界自生自滅。
餘涅就是如此，他小時候在第二世界的孤兒院長大。不幸福，但也還算安穩。但一切都從八歲那年破滅了，那年，他被檢測出魔力火種同調率過高，接著就被扔到了這個人吃人的第三世界。
自此從前的過往，都如泡沫般消散於無。就這樣，他因為一個所謂的‘劣等人’頭銜被世界所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