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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突襲和試探

  此番虜寇南下,無論是徐勛還是楊一清,都判斷鎮遠關並不是突破口,因而徐勛早在率軍出城之際,就已經遣人去往鎮遠關,替了莫峰帶來以及鎮遠關中韋勝最為信賴的七八十個老卒——也確實是老卒,最年輕的已經四十有一,最年長的赫然已經快五十了。當這一批人到了寧夏平虜城的時候,浮橋的材料已經都預備好了。然而,徐勛卻沒有讓參將榮盛立時三刻搭起浮橋,而是只命人將舟渡了莫峰韋勝等人過河哨探,隨即就一直留意著河對岸的動靜。 

  只過了一日,他就得到了平虜城城頭巡行的將士稟報,河對岸有人揮舞起了旌旗。他親自登城一看,發現果真是自己教給韋勝的旗語,立時對榮盛吩咐道:「搭浮橋!」 

  平虜城對面的這一段黃河水面並不算寬,約摸二里,因這一陣子風和日麗,水流平緩,二千餘人從兩道浮橋上依序過河,總計耗費了不到一個時辰。當全數渡河過後,徐勛命跟過河的榮盛麾下二百餘人回去拆了浮橋,隨即便立時見了哨探的韋勝莫峰等人。 

  「虜寇萬餘人,看方向,應當是奔著花馬池和興武營一帶去了!」 

  「果然是那裡!」 

  見徐勛臉色瞭然,韋勝莫峰對視一眼,性子更急的韋勝就忍不住開口說道:「平北伯說果然,莫非本就料到虜寇會進犯那兒?」 

  事到如今,戰事已經開端,徐勛微微一笑便點點頭道:「從花馬池到興武營這一帶,歷來就是他們進犯的重點,如今大軍再來,走這一線的可能性自然最大。不過,須知楊大人如今正親自在那兒提督,更何況……」想到楊一清的那一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他一時便止住了話頭。隨即便直截了當地問道。「我再問你們,可能看出虜寇旗號?」 

  「除了此前的那九尾白旗,就是火紅的赤色旗!」 

  真的給他料中了,確實是巴爾斯博羅特和火篩齊齊出兵! 

  韋勝說到這裡,見徐勛表情凝重,他忍不住出口說道:「如今虜寇既然已經去犯興武營花馬池一帶,想必都思兔河的紮營地點必定防守薄弱,平北伯可是要率我等前去襲營,斷了他們的後路?」 

  「不。傳令軍中上下,先休息一個時辰,檢視飲水可有按照吩咐備齊。」 

  徐勛對曹謙吩咐了這話,等其迅速轉身前往傳話,他便對韋勝和莫峰說道:「韋勝,此前你探查到虜寇駐紮都思兔河上游,你是如何接近的?」 

  「自然是扮成牧民。」韋勝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隨即生怕徐勛不明白。又補充說道。「當年王太傅最注重哨探,所以讓我們多少都學一兩句蒙語。再加上我都鎮守了鎮遠關那麼多年,常常和尋常的牧民打些交道,這蒙語更加學得精熟,絕不會露出破綻。所以,我把其他人打發了回去,自己悄悄摸到了都思兔河沿線,路上順手殺了個牧民換了一身衣裳。再加上那些牛羊,當然不虞有人發覺。要不是回程的時候趕不及,那些牛羊只能就地丟了,這一票還是划算的。」 

  兩族沿北線拉鋸多年,蒙古人入寇劫掠人口錢糧,而邊將也常常對牧民下手掠奪牛羊,外加以其首冒邊功。這已經是多年的習慣了。因而韋勝說起此事時習以為常,莫峰亦然,而徐勛也並沒有動容。 

  要知道之前出張家口堡之後轉戰塞外那些時日,他可是沿途屠了好幾個蒙古部落,殺了男人放了女人婦孺!戰爭原本就是不擇手段!…。 

  「那我問你,都思兔河一整條河有蜿蜒數百里,可有什麼隸屬火篩而人數又較少的部落?」 

  「當然有。」韋勝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我路上經過好幾個小部落,還到其中一個去討了水喝,大約是三五百人的小部族,青壯有限。對了,我都差點忘了,聽他們說,這次那位什麼濟農似乎還把他的妹妹帶了來,那是韃子小王子最寵愛的女兒。」 

  巴爾斯博羅特的妹妹?達延汗最寵愛的女兒?是那個當年曾經被他一箭射了馬跌下來的圖魯勒圖公主? 

  徐勛想到上一次的遭遇,嘴角不知不覺露出了一絲笑容。但很快,那種在敵人中又逢故人的感觸就被他驅趕出了腦海,畢竟要說故人,卻還有個聞名不曾見面的火篩,以及在他手裡曾經呆了好些日子的烏魯斯博爾特。因而,在沉吟片刻后,他便開口說道:「如果突襲一個小部落,造出大軍突襲的架勢,然後一擊則退,你們覺得有多少把握?」 

  聞聽此言,韋勝和莫峰同時吃了一驚,莫峰更是有些躊躇地開口說道:「平北伯,之前我等哨探虜寇動向,只有萬餘兵馬,都思兔河那邊只怕剩下的虜寇絕不在少數。若是他們趕來增援,只怕這一擊之後會遇到大麻煩。」 

  「虜寇大軍傾巢而出,腹地雖留有人馬駐紮,但那裡不但有圖魯勒圖這位公主,還有火篩的家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們若出動軍馬去增援距離他們至少有幾十里之外的小部落,那萬一這只是調虎離山之計,把他們大軍調開,一舉偷襲老弱婦孺,那麼他們留軍駐紮的最大目的也就沒了!所以,巴爾斯博羅特的軍馬絕對不會多此一舉,至於火篩的兵馬,只怕也只能暫時按兵不動見死不救了!」 

  然而,徐勛的心裡卻還按著另一條沒說。巴爾斯博羅特和火篩之前打得如火如荼,如今卻又合在了一塊,其中的關係怎麼也不可能事如膠似漆,要說是貌合神離還差不多。如今兩個首領合兵南下,留守的那些人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紛爭。 

  「既如此,此事大可做得!」 

  不等韋勝說出請命前去突襲的話來,徐勛便擺了擺手道:「此前你等哨探有功,這功勞就不要都搶了!來人,去請陳將軍,以及陸海等人前來議事!」 

  當眾將應命而來之後,聽徐勛說到領兵突襲,陳雄的臉上就露出了某種古怪的表情,顯然是想到了此前神英和徐勛那一路的光輝戰績。而由於出了丁廣張欽這樣兩個人,陸海等慶王中護衛眾將卻是沉默著沒說話,首先打破沉寂的竟是江彬。 

  「平北伯,卑職請命,只要五百軍馬!」 

  「哦,你這個大同游擊將軍,熟悉這周邊的地形?」想起錢寧曾經亦是偏好行險的性子,徐勛不禁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隨即不等江彬說話,他就開口說道,「陸指揮,你既然在寧夏多年,對河套地形想來應該熟悉得很。你在麾下點齊兵馬三百,我再給你寧夏前衛兵馬兩百,再加上江彬麾下那十幾個健兒,把那個部落給我拿下來!」 

  在慶王中護衛呆了這二十多年,陸海當年的豪情壯志原本消磨得差不多了,可徐勛先以王越復爵激起了他那沉寂多年的心思,緊跟著又在拿下丁廣張欽之後,以建破虜衛為由進一步挑起了他和其他人心頭已經燃起的火苗。此時此刻,聽到徐勛特地點了自己的將,又搭上了此前自動請命的江彬,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終於上前一步跪下應命。…。 

  「卑職定然不負平北伯信賴!」 

  等陸海退下前去準備,徐勛對其他諸將又交待了幾句,卻是留下了陳雄和江彬。見後者臉色彷彿不太得勁,徐勛便淡淡地說道:「怎麼,我給你添了一個老將輔佐,你覺得不高興?倘若是在大同打仗,你既肯請戰,我絕不會打你的回票,但這是寧夏!你知道都思兔河在何方,你知道麾下都是些什麼人,有把握讓人能夠如臂使指聽你號令?」 

  江彬被這連番反問問得面色一陣青一陣白,正要跪下謝罪,他突然感到徐勛彷彿上前了一步,連忙低下頭去。這時候,他就聽到迎面傳來了一句斬釘截鐵的話。 

  「有膽色很好,但貪功尤其是貪獨功,那可不是名將所為!若是今次事成,請功簿上,我不會少了你的名字!」 

  「多謝大人!」 

  及至江彬大步離去,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陳雄方才緩緩上了前來,看著那背影若有所思地說道:「平北伯,此人和你之前重用的錢寧,某些地方像得很啊!」 

  「像與不像不要緊,如今之計,只要有勇有謀,再加上有膽色,誰我都敢用!」 

  徐勛隨口答了一句,旋即才抬手示意陳雄和自己在行軍的小馬紮上坐了,旋即沉聲說道:「今次的事,先機著落在興武營和花馬池一帶的守御上,這事情楊邃庵楊大人已經都安排好了,只要不出紕漏,應該能讓虜寇無功而返。而接下來,卻在於我等這一支偏師,還有寧夏遊擊將軍仇鉞的玉泉營軍馬。李增運往黑山營的糧草,一部分存在平虜城,一部分則是囤在了鎮遠關。仇鉞那些兵馬不帶糧草輕裝上陣急行軍,不出兩日就能抵達鎮遠關,補給之後就能出擊。苗公公正在那兒等著他,只要消息順暢,屆時應該會順利!」 

  陳雄聽得目光炯炯,當即開口問道:「那這一次賭的是……」 

  「火篩和巴爾斯博羅特,不可能一條心!但使江彬陸海等人率兵往襲,只要真的在放走人報信之後去沒有兵馬來援,那麼,此事便確鑿無疑!否則的話,那就只有龜縮守御一條路!用這數百人突襲,便是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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