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燒畫
裴駿看了一眼那紅衣女子,皺眉低聲道:「又是她……每年秋試,她都會出現在這裡……好像跟咱們這些書生有仇似的……」
說話間,那紅衣女子已然轉身走了。
杜衡望著那抹漸行漸遠的紅色,茫然道:「那不是豆腐西施嗎?她沒事來考場做什麼?」
「原來,她就是豆腐西施啊!」靈芝驚呼一聲,「那便不難理解了。小郎中,你不是說過她曾經被個書生始亂終棄嗎?她一定恨死那個書生了。所以才連帶著仇視一切參加科舉考試的人。」
「也對……」杜衡點點頭,接著又嘆了口氣道,「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聽到「可憐」二字,靈芝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了另一個小小的紅色身影……
醫治裴駿的考試綜合症,又讓連理堂有了二十兩銀子的收入。而張鐵匠夫婦和裴駿這兩件事,也讓靈芝在平安鎮上打響了名頭。鎮上的男女老少皆道,那小郎中杜衡娶了個能治心病的娘子。一時間,夫妻吵架、婆媳不合,甚至家裡孩子不聽話,都來找靈芝調解。
靈芝不僅在心中感慨——她這哪裡是心理醫生?分明成了居委會大媽。不過能為街坊鄰居解決一些生活問題,也讓她很開心。
雖說那些婆婆嬸嬸的,拿不出太多的診費。解決一個問題,也就賺幾個銅板。但用杜衡的話說,「行醫靠的就是大家的口碑」。最起碼,靈芝的能力得到了認可。
另外,裴駿對杜衡的葯膳頗感興趣。一家老小竟決定長年吃藥膳,強身健體。通過他的宣傳,鎮上有錢人家也都來找杜衡制定葯膳。一時間,這葯膳竟在平安鎮成了時尚。杜衡甚是喜悅。
這一日,杜衡和靈芝正在醫館看診。謝大娘忽然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杜衡見謝大娘一臉的焦急,跑得頭髮都亂了,嚇得連忙站起身。
「阿衡……阿衡……」謝大娘一把扯住杜衡的衣袖,喘息著道,「快……快去我們家……小憐的手燒傷了,你快去給看看……」
「什麼?小憐?」杜衡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小憐怎麼會在你們家燒傷了?」
「哎呀,那豆腐西施瘋了,來我們家又吵又鬧,還放火……」謝大娘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你先別問了,趕緊隨我去吧!那孩子的傷勢要緊!」
「哦,好……」
杜衡轉身將幾瓶燒傷葯放入藥箱,接著便背起藥箱跟著謝大娘出來了。靈芝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三個人剛走到謝家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女子哭嚎的聲音。那女子一邊哭一邊罵道:「謝意之,你禽獸不如!你色膽包天!竟勾引個八歲的小女孩兒……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靈芝和杜衡四目相對,皆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靈芝更是覺得蹊蹺——難不成,這謝意之不但是直男癌,還有洛麗塔情節?居然喜歡幼女。這在現代可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啊!
身後的謝大娘趕緊解釋道:「這豆腐西施說的是瘋話……意之不過就是給小憐畫了幾張畫而已……誰知道,她竟想到那裡去了……」
杜衡急忙推開門。靈芝也快步跟進了院子。而院子里的情景,卻讓他們倆都驚呆了。
那一身紅衣的豆腐西施正死死攥著謝意之的領口,一邊推搡一邊打罵。而謝意之則漲紅著臉,無力地辯解著。
院子中央似乎剛剛燃過一堆火,地上還有著一些灰燼。空氣里也飄蕩著燒焦的味道。
在那灰燼旁邊,瑟縮著一個小小的紅色身影。正是小憐。她懷中死死抱著幾個燒壞的畫軸,彷彿那畫軸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而她那雙小手更是慘不忍睹。手指都被燒成了觸目驚心的鮮紅。可以想象,她如何是拚命從火堆里將那些畫搶回來的。
杜衡急忙跑到小憐跟前,蹲下身一邊打開藥箱拿出燒傷葯,一邊柔聲道:「小憐,乖,先把畫放下……讓哥哥給你上藥……」
可小憐卻渾似聽不見一樣,只驚恐的抱緊那些畫,雙手一絲不肯放鬆。
那豆腐西施見狀,不禁冷笑一聲,用力扯著謝意之道:「你看到沒?她把你的那些破畫當寶貝,連自己的手都不要了!在家裡也是,成天對著那些畫笑……都快魔障了!你還敢說你沒勾引她?你們這些讀書人,都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說著,一串眼淚在她慘白頹敗的臉上滑落下來。
謝意之緊皺著眉,無力地辯解道:「我真的就只是哄孩子玩……我這麼大人了,豈會對個孩子存著那樣的念想?這真是冤枉啊!」
靈芝不禁心中一凜——看來,這豆腐西施對讀書人的怨恨已經深入骨髓了。看這架勢,謝意之八成是被冤枉的。可那小憐為何拿他的畫當寶貝呢?莫非,是小憐單方面愛慕謝意之?
想到這,靈芝快步走到小憐身前,也蹲下身,定睛看著她。
杜衡還在哄著她放下那些畫。可小憐雙眼空洞,似什麼都沒聽見一般。一雙血肉模糊的手依舊死死抓著那些殘缺的畫,彷彿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娘子……這孩子好像嚇懵了……」杜衡轉過臉對靈芝道,「我不敢碰她的手……可她這樣,我沒辦法上藥啊……」
靈芝皺了皺眉,轉過臉對豆腐西施道:「你女兒的手都燒成這樣了,你如何還只顧扯著謝先生?還不快過來哄她將畫放下。我們才好給她的手上藥啊!」
豆腐西施聞言倒是鬆開了手,可她並沒有過來哄小憐,只輕蔑地朝靈芝笑道:「自從她被這個人迷惑了,就再不聽我的話。這孩子眼中,便只有那些破畫。在家裡什麼活都不肯做,飯也不吃了……就只看著那些畫……若不是這樣,我也不能跑到這裡把那些畫燒了……」
靈芝心中咂摸了一番。若按這豆腐西施所說,小憐應該是患了自閉症。可她為何對謝意之的畫如此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