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不適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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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場比賽分組確定的當前下午,四個組合在各自的練習室,投入到了熱火朝天的排練中。拍花絮的工作人員悄悄來到一號練習室虛掩的門口。
鏡頭中,普通的練習室因為兩位如同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女有了夢幻般的氛圍,空氣中仿佛正漂浮著粉紅色的小花瓣,不時傳出輕柔的音樂、歌聲、銀鈴般的笑聲。
工作人員又來到二號練習室門口。
原愛莉頭頂自己的諾基亞手機,正在謝無缺挑剔的審視下在房間裏顫巍巍地走來走去。
工作人員舉著機器傻了眼:“這是在幹嘛啊……”
謝無缺陰惻惻地盯著原愛莉:“在跟本天才合作之前,你需要進行係統的形體梳理和儀態培訓,換個發型,打個瘦臉針,再微整一下,不,最好大整一下……”
原愛莉一哆嗦,頭上的手機掉了下來,把地板砸了個坑。
工作人員又來到三號練習室,剛剛站定,門就被大力推開。
井芸氣憤得對屋裏喊:“姓陸的!和你合作,既得不到心靈上的滋養也得不到生理上的滿足!爺受夠你了!”
工作人員眼見井芸憤怒地拂袖而去,完全洞開的門裏,是平靜的陸拂曉。
麵對嚇壞了的工作人員,她淡定地解釋:“沒事,她瞻仰完她手機裏狗的照片就會回來——那是她力量的源泉。要不,你先拍我?”
工作人員冒著冷汗說:“不、不用了……”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到了四號練習室門口。門開著,練習室內空空如也,季珊妮和文慕恩去哪了?
鑽石女聲第五周,周一,下午。
繁華的商業街,有熱騰騰,香噴噴,看起來賣相誘人,讓人食指大動的特色小吃,有琳琅滿目,讓人眼花繚亂的小玩意兒,有很多打扮時尚,朝氣蓬勃,活力四射,引人注目的年輕人。
但文慕恩的手機鏡頭裏,季珊妮才是唯一的焦點。
在她看來,鏡頭裏這個沒怎麽化妝也沒怎麽打扮的女孩,也是整條商業街的焦點。
由於是從練習室偷溜出來,季珊妮就是簡單的T恤短褲運動鞋,但是她整個人就像在發光,她露出來的肌膚在發光,她披散的頭發在發光,她的眼睛在發光,她的笑容在發光,所有人都看著她。
賣小吃的阿姨一定要把剛出鍋的小丸子喂進她嘴裏。
兜售那些時髦小衫的攤主拿著自己的招牌貨,追著她喊:“美女,你穿上肯定絕了!價錢好商量,就當幫我打廣告了!……”
女孩子們挑剔地審視著她,從她絲緞般的頭發,標致的素顏,到纖細的腰,像沒有膝蓋的筆直的長腿,妄圖挑出並不存在的瑕疵。
男孩子們的反應就坦率誠實多了,無論明目張膽的注視,肆無忌憚的口哨,還是欲蓋彌彰的偷瞄,都是熾烈如火。
忽然,鏡頭中的季珊妮回過頭,指著文慕恩:“喂,不要像個變態一樣在那邊一直拍好不好?我是在冒風險偷溜出來陪你散心哎!你這樣還有什麽意義啊?”
文慕恩很困惑:“陪我散心?為什麽?”
季珊妮理直氣壯:“因為你不開心啊!”
文慕恩依然困惑:“我有不開心嗎?”
季珊妮得意地:“雖然你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麽不一樣,但好歹一起睡了一個多月,我光用鼻子聞也能聞到你垂頭喪氣的味道。你就別在我麵前裝大尾巴狼了——是因為網上說你學曆是靠家裏買的事吧?”
文慕恩簡直恍然大悟——沒錯,她的確在不開心,因為網上的流言。居然要季珊妮來告訴她,她才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有點經前躁鬱。
文氏家族盛產的不隻富豪,名媛,還有控製狂,文慕恩也一樣。從吃的每一樣食物,控製鹽量,控製油量,控製熱量,到做的每一個決定,控製成本,控製風險,控製欲望。
自我控製如此嚴苛,如果還有不測,還有不滿,還有不好,多麽令人沮喪,令人失望,令人懷疑——這種自我控製的意義在哪裏?
沒錯,文慕恩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沮喪。但自己的沮喪不單是因為網上指責她學曆造假的謠言,而是因為,在她上傳了自己真實的成績單之後,謠言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讓她沮喪的與其說是謠言,不如說是“原來我即使盡力也沒辦法控製謠言”這件事。
季珊妮看著文慕恩:“早就想說了,你繃得太緊了,放鬆點吧。”
文慕恩苦笑:“怎麽做才能放鬆?”
季珊妮:“你看小謝,罵她的人不比罵你的多?她就不較真兒。”
文慕恩搖頭:“小謝是天才,根本從來沒對任何事較過真兒。她的方法,我學不來。”
季珊妮若有所思:“對,你是屁大點兒事兒都較真兒的那種人,所以沒法把事兒當屁一樣放了——你還別說,這一點你跟我一個朋友挺像的,所以她放鬆的方法搞不好你能用。”
文慕恩燃起希望:“真的?她是怎麽放鬆的?”
季珊妮笑著說:“她放鬆的方法,就是做不適合她的事。”
文慕恩一臉的問號:“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做不適合自己的事?明明知道不適合,為什麽要做?”
季珊妮極力回憶:“我記得她說過,凡事都要控製,包括控製本身。區分適合不適合,本身就是一種自我控製。要打破這種控製,就要去做不適合自己的事。”
見文慕恩依然似懂非懂,季珊妮不耐煩了:“你們這些變態優等生的話,都繞來繞去的,我也說不明白——總之你趕緊把你那個挨千刀的蘋果8放下,跟我來就對了。”
不由分說,季珊妮拉住文慕恩的手,一把將她拽走。
兩個女孩來到一個小吃攤前,隻見一口熱騰騰的大鍋,煮著各式各樣的小串兒,季珊妮指著問文慕恩:“這個你平時吃過嗎?”
文慕恩搖頭。
季珊妮又問:“如果是你自己逛街,看到這個,會想嚐嚐看嗎?”
文慕恩再次搖頭。
季珊妮問:“為什麽?”
文慕恩認真地說:“食材不明,衛生狀況堪憂,而且,”她小聲在季珊妮耳邊說,“攤主看起來也有點可疑。”
季珊妮被她的謹慎逗樂了:“事兒真多啊你。”
她利索地從鍋裏撈出一串,自己先吃一口,順手喂給文慕恩。
文慕恩遲疑了一下
季珊妮舉著小串兒,眯起眼:“又在控製了。放鬆。”
文慕恩狠下心咬了一口,反正又不會死!然後,她就驚訝地瞪大眼睛。
一直觀察她表情的季珊妮適時問:“怎麽樣?好吃吧?”
文慕恩使勁點頭
季珊妮提議:“再來一口?”
文慕恩豪氣地拍板:“再來一串兒!”
兩人大快朵頤,不亦樂乎。
文慕恩終於想起來問:“對了,這是什麽?”
季珊妮歎了口氣:“又在控製了……老板這是什麽?”
文慕恩:“……”
商業街一小攤亭前,文慕恩對一副造型誇張的太陽鏡愛不釋手,興奮地對季珊妮說:“這個設計得太棒了!又複古,又嬉皮,又後現代!”
季珊妮得意地:“怎麽樣?開眼了吧?那些什麽Prada、Dior沒這麽酷吧?”
文慕恩興奮地點頭:“這真的很特別!”
她扭頭問攤主:“請問這個多少錢?”
一直在觀察她倆的攤主氣壯山河地比出“八”的手勢:“八十!”
文慕恩喜出望外,當即就要掏錢,被季珊妮壓住了。
季珊妮淡淡地說:“你搶錢啊?二十!”
這種還價方式驚得文慕恩目瞪口呆。
攤主露出悲憤欲絕的表情:“不可能!”
季珊妮拉著文慕恩就走,小聲叮囑戀戀不舍的文慕恩:“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如她所料,攤主在後麵大叫:“兩位美女!至少給我個進價啊!”
季珊妮拉著文慕恩回去:“進價多少?”
攤主楚楚可憐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十,真的,一分不掙。”
季珊妮點頭,斬釘截鐵地:“好,給你二十五。”
她朝呆若木雞的文慕恩一揚下巴:“掏錢!”
文慕恩忙交了錢,季珊妮拿過太陽鏡,住文慕恩頭上一插,上下打量,滿意地一點頭:“漂亮!”
走出很遠,文慕恩小心翼翼地問:“你這麽還價,不會打起來嗎?”
季珊妮點點頭:“有時候會。”
文慕恩想到剛剛僥幸躲過一頓揍,十分慶幸。
季珊妮拍拍她的肩膀,笑得燦爛:“沒事兒,真打起來,我也不會輸的。我罩著你。”
這樣的季珊妮,簡直帥氣得讓文慕恩移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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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珊妮和文慕恩蹲在商業街的地攤前,看花樣繁多的民族風手編包包。
文慕恩眼花繚亂,興奮不已地指指點點:“你看這個!還有這個!這些紋樣我跟你講,法國人見都沒見過!”
季珊妮懷疑地:“不會吧?法國不是最時尚了嗎?這麽沒見過世麵?”
文慕恩手指劃過另一個包包:“你看,這個圖案是不是很適合用刺繡來表現?”
季珊妮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適合又怎樣?”
文慕恩口中念念有詞:“可以試著推一季哈密刺繡限量手工包包,先在法國做個市場調研,再聯係國內的工廠,打通渠道……”
季珊妮越聽越不對,照著文慕恩後腦勺就是一巴掌:“這才放鬆一會兒,霸道總裁範兒又出來了!市場調研你妹!打通你妹!給我專心逛街!”
那天,文慕恩和季珊妮在外麵逛到很晚,吃了很多古怪的叫不出名字卻好吃得要命的東西,喝了沒聽過牌子的啤酒,說了很多話。
季珊妮指著文慕恩大叫:“你會記住這個下午!因為這個下午你做了太多不適合你的事!最後我們記得的,都是不適合自己的事。這是我那個朋友說的!就是我那個超優秀,超像你,超厲害的朋友!”
被夜晚的小涼風一吹,文慕恩的理智又悄悄地回了魂,她一邊冷靜地思索怎麽把明顯喝大了的季珊妮弄回去,一邊竭力不讓這種冷靜流露出來,免得掃了季珊妮的興。
季珊妮手舞足蹈:“我那個朋友說過,她上過一萬節課,唯一記住的,卻是和我一起逃過的那節;她做過一萬張卷子,唯一記住的,卻是陪我在酒吧賣酒時做過的那張;她跟你一樣,一樣理智,一樣完美。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因為我最不靠譜,最不適合她!”
文慕恩笑了。
說真的,聽季珊妮提到“那個朋友”時,語氣裏的自豪,眼睛裏的光芒,文慕恩不得不承認,她羨慕那個傳說中的朋友。
季珊妮歪著頭:“文慕恩,我很同情你哎!你活得太正確太乏味太無趣了!你連笑話都不會講!在今天下午之前,在認識我之前,你是不是連一件不適合自己的事都沒做過,更別提冒險了?”
“你有,冒過一次險嗎?”
文慕恩抿起嘴角:“冒過哦。”
季珊妮很意外,好奇地追問:“是什麽?”
文慕恩輕輕說:“參加鑽石女聲。”
直到現在,文慕恩回想起她的家人朋友聽到這個消息時的表情,還是忍俊不禁。僅僅是為了這些匪夷所思的表情,這個對她來說多少有點荒唐的決定也已值回票價。
季珊妮的朋友說得對,不適合自己的,才會被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