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秋雨杏林露重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誰也沒想到，當年一別，竟還能有再見之日，兩人各自講述了這些年來的經曆。


  “對了，小葉子，離經門近日可有外人來訪？”林無衣和蘇葉言談甚歡，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重任在身。


  “有啊，你不就是？”蘇葉歡笑的回答道。


  “不跟你說笑，我此次前來是有要事拜見杜聖手，離經門近日可能會有災禍降臨。”


  “有什麽災禍呀？離經門藏匿山中，也隻有你才能找到這裏，其他人根本找不到這裏來的。”


  雖事實如此，但林無衣還是憂心忡忡：“小葉子，杜聖手現在在哪，快帶我去見見他。”


  “你身體現在還很虛弱，還需調養幾天，等你恢複了我再帶你去見他吧？”


  “不不不，我一刻也等不了了，這些天快馬加鞭，連日奔走，都是為了盡快見到杜聖手。”


  “好好好，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蘇葉說完便攙扶起林無衣，出門前還叮囑道：“昨晚才剛剛下完一場秋雨，濕氣更重，你披上這件袍子會好一些。”


  走出院門，一股藥香之氣翩然入鼻，山中更深露重，一場秋雨之後，更是雲霧繚繞，宛若仙境。


  蘇葉攙扶著林無衣大約走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杜若的住所。


  蘇葉在門口大聲喊道“師父，你看誰來啦！”並對林無衣說道：“喏，這就是我師父了。”


  林無衣但見眼前老者滿頭銀絲，麵頰清瘦，褶皺叢生，但仍然一臉的慈愛滄桑。這些年來，杜若和蘇葉當初在林府的悉心照料的場景林無衣一直銘刻於心，但是他也沒想到，歲月不饒人，即便是醫者，也難抵歲月荏苒。


  林無衣看到十年不見，已經老邁的杜若，一時抑製不住心中的感情，激動的說道：“杜爺爺，我是無衣啊！”


  杜若一生不愛喜武，隻專醫道。年歲比起荀厚還稍長兩歲，現在也已經到了行動遲緩的地步了。但好像並沒有聽清楚這個年輕人在說什麽，抬頭遲緩的問道：“你說什麽？我上了年紀了，耳朵不太靈光，你聲音大點。”


  杜若在蘇葉的攙扶下走到杜若麵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說道：“杜爺爺，我是無衣啊，就是十年前姑蘇林府的那個病秧子林無衣，得您指點迷津後進入集賢書院在恩師的救助下活了下來。”林無衣這時已經滿含淚光。


  “你是無衣？哈哈哈，好小子，當初我就說你命不該絕。荀老兒確實有些能耐，對，我就喜歡你叫我杜爺爺，別學他們整天聖手聖手的叫，我都聽膩了。再說了，荀老兒是你師父，你叫我爺爺，那我就比他高一輩兒咯！”杜若眉宇間愁色盡消，欣喜若狂，一把扶起林無衣。


  “小病鬼哥哥，那我的師父你叫爺爺，那我不是我比你高一輩了？哈哈哈哈”蘇葉在旁邊打趣說道。


  “你這小丫頭還挺會占別人便宜，什麽小病鬼哥哥，你現在得稱呼人家為林公子”杜若言道。


  “是，師父，是，林～公～子。”蘇葉故意把這“公子”二字拖得老長。


  “小葉子說笑了，你叫我什麽都可以，叫我小病鬼哥哥我也很開心呀”林無衣答到。


  一番問候之後，杜若問道：“無衣啊，來我這荒山野嶺找我的都沒什麽好事，不過正常人誰沒事來找郎中呢？你這次來訪，所為何事啊？”


  林無衣便將近日武林發生之事悉數講給了杜若。杜若聽後先是詫異，後又豪邁的笑道：“不管他來的是人是鬼，我可不懼怕，想讓我臣服北周助紂為虐，萬不可能，倘若來人想要我的性命我就送給他好了，我已是半截入土的朽木之身，活了這七八十年也值了。”

  “杜爺爺，我知道您無懼生死，也不會向北周勢力屈服，但離經門可是您一生的心血，即使您自己不在乎，離經門還有這麽多弟子，您一身濟世救人，如今怎會忍心將整個離經門置於危險境地？”林無衣苦苦勸說。


  離經門乃杜若所創，離經門子弟蹤跡遍布天下，江湖廟堂各處都流傳著離經門懸壺濟世的傳說，現南梁朝廷的首席太醫官陸英便出自離經門，杏林春暖，橘井泉香。而目前在這山中離經弟子也不下數十人，杜若也明白，自己這條老命死不足惜，但是如果連累門下弟子，卻是萬般不忍。於是便問道“無衣，那依你所見，你有何主意？”


  林無衣應聲答到：“路途中我也曾想過，先不說此人一劍封喉神拳門、振遠鏢局、青城劍派各大掌門，單論我看到的劈碎神拳門和振遠鏢局匾額的力道來看，此人內力相當深厚，甚至高出家父半籌。如果硬拚，我們肯定難以抵擋，如今之計，隻能是先行離開暫避其鋒，而後再向其他江湖同道求助。”


  杜若一聲長歎：“我老兒也活的夠久了，無衣，正如你所說，離經門乃我一生之心血所成，我若離開，那來人定會焚毀我離經門，我老兒也不願做這縮頭烏龜，這樣吧，你和蘇葉帶著離經門子弟離開，離經從此江湖除名也好，在這世間消失也罷，隻要弟子們以後都能好好活著，我死後也會含笑九泉的。”


  林無衣正欲繼續勸說，忽然房門口一離經弟子來報告說山門口一黑衣少年前來拜山。


  林無衣大驚，第一反應是這嗜血魔頭已至，離經門在劫難逃。杜若同樣如此認為，便問了傳信弟子來人是何模樣。


  傳信弟子言道那黑衣少年約摸十七八歲模樣，劍眉薄唇，重麵闊頤，額頭處有一道明顯的傷疤，身著素衣，但手中一柄長劍格外引人注目，劍鞘上印有北鬥七星之象。


  “你可曾詢問其來曆姓名？”杜若問道。


  “我問過了，但那人並不答話，隻說自己是從武當山來的。”


  杜若憂愁之色逐漸瞬間褪去：“此人當真說自己是從武當而來？”


  “是的，師父。”


  “好好好，你先退下，我馬上去山門迎接。”杜若說道。


  林無衣此時還未放鬆警惕，提醒道：“杜爺爺，我們還不知這來人身份，貿然出去，恐防有詐。”


  杜若笑道：“武當掌門玄微道長是我故交，年輕時我曾相救於他，後他成為武當掌門後，我們也多有往來。武當乃天下第一仙山，盛產奇花異草，很多珍貴藥材隻在武當山生長，他每年都會弟子送來這些藥材。”


  “即便如此，非常時刻也不得不小心，杜爺爺，我和你一同前往。”林無衣還是不放心。


  他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因為如果是武當差人來送藥材，不該如此神秘，而且還手持長劍，更加令人生疑。


  三人一同來到山門，隻見門口一黑衣少年筆直矗立，英俊挺拔，略帶冷峻，牙齒整齊潔白，花崗岩般方正的臉上透著堅忍和俊朗，第一眼看上去宛若叢莽裏走出的一隻精壯野獸，再看第二眼的時候，卻感覺到冷峻的眼神中透著溫暖。一種活力的、朝氣的，而又帶著堅忍的、決然的溫暖。在一個少年身上，竟有那麽多相近而不相同的個性，強烈而不侵人的氣質。。


  那少年說道：

  “晚輩武當許淵拜見杜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