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害怕嗎
顏卿落暗暗腹誹了一句，隨後假裝沒看見，繼續自己不文雅的吃相。反正吃相這種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過來的，而且她自己認為她現在的吃相也還好。
“你這樣吃東西不累嗎？”啃完了一塊肉，顏卿落忍不住問道。
蘇斬動作微頓，隨後道:“吃東西有什麽累的？”
顏卿落想了一下，重新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我以為將軍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人，沒想到還有你這麽文雅的。”
蘇斬低笑出聲:“我曾也以為姑娘家都矜持柔情，沒想到還有像你這般……”
“這般什麽？”顏卿落挑眉看向他。
“這般活的精彩絕倫的。”蘇斬語氣真誠的道。
顏卿落對於他的求生欲十分的欣賞，微笑著道:“其實吧，我隻向往平凡的生活，但是生活推著我前進，我也沒辦法。”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吃，很快便吃完了飯。顏卿落拿手帕擦了擦嘴，學著蘇斬的模樣腰背挺直坐著，脖頸也直了起來，眼睛再稍稍一眯，上位者的氣勢油然而生。
她輕咳了一聲，繼而抬了抬手，示意四大美婢將碗筷什麽的都收拾下去。
四個人分別端著碗碟下去之後，顏卿落手指在椅側輕點了幾下，隨後眼梢微動，瞥向蘇斬:“殿下，你這次過來，不會隻是來看看我有沒有餓死的吧？”
“自然不是，落兒，有何吩咐？”蘇斬仿佛能讀心一般，輕而易舉的說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顏卿落眸光微轉，又抿了抿唇，繼而聲音嚴肅了幾分:“你能不能帶我去義莊？”
“義莊？”蘇斬微詫。義莊是停放棺柩的地方。
顏卿落解釋道:“而今是冬季，既然這件事已經立案，那麽她們的屍首必然還沒有收殮，所以應該在義莊裏吧？”
反正她還沒有聽說哪家說要舉辦葬禮，這樣來看屍首應該還在義莊。
蘇斬詫異的卻不是這件事，他注視著顏卿落，半響才問道:“你會驗屍？”
並不是每個大夫都會驗屍的。
顏卿落白了他一眼:“不會的話叫你帶我過去幹什麽？難道屍首好看嗎？”
“隻是我沒想到而已。”你究竟是從何處來的，什麽樣的家族才會叫女子接觸這類事務？
蘇斬眸光暗了暗，一點情緒現出，但轉瞬即逝，沒叫顏卿落捕捉住。
告訴了四大美婢一聲之後，顏卿落便隨著蘇斬去了刑部的停屍房。
或許是因為怕鬧鬼，義莊夜間也點著燈，不過又為了省錢，燈光很暗。
顏卿落輕輕推開門進去，不由歎了一聲:“居然連個鎖都沒有。”
“有誰會來偷屍體？”蘇斬反問。
顏卿落不說話了，開始一個一個的掀開白布去找，這間房子裏麵擺了至少幾十具屍體，她要把那些貴女們的屍體找出來。
蘇斬站在門口看著她找，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驚訝。他原本以為顏卿落隻是知道怎麽驗屍，並沒有做過這種事，所以應該害怕才對，沒想到他從顏卿落臉上看不出一絲驚恐的神色。
想到之前進山洞的時候顏卿落嚇得花容失色，再對比如今，蘇斬更加想不明白顏卿落是怎麽長到這麽大的了。
顏卿落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專注的找著人，也許是她運氣好，掀開的第五塊布居然就看見了金婷婷。
金婷婷的手上有道疤痕，很淺，但是顏卿落看見過，所以可以一眼認出她來。
“死相確實很慘，臉都毀了。”顏卿落戴上手套，輕輕碰了碰金婷婷的臉，有些惋惜的道:“其實她長的還挺好看的。”
蘇斬走到她身邊去，也往金婷婷臉上看了看，心中有些吃驚。他一向隻聽說這些貴女們死相淒慘無比，並沒有真的自己來看過，沒想到原來是這樣的。金婷婷的臉上，幾乎都沒有一件完整的皮肉了。
“你不害怕嗎？”蘇斬看向顏卿落，狀似無意的問道。
顏卿落視線沒有從金婷婷身上移開，一隻手翻開她的眼皮查看一邊回答蘇斬的問題:“她要是活著我會害怕，可她現在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麽好怕的？你殺過那麽多人，你害怕嗎？”
“怕。”
顏卿落一愣，看向蘇斬，隻見對方麵容平靜，唯有眸光仿佛更深了一些。他說話的聲音也沉重了一些，仿佛從遠方傳來:“我每次殺人都會害怕，沒有哪個生靈該死，但我若不殺他，他便要殺我，為求自保，我隻能殺了他。”
“你繼續驗屍。”蘇斬見她停了動作，語氣輕鬆了一些，試圖調節氣氛:“我也是個人，是人都會怕，就像你怕死一樣，我也怕死。”
“……義莊裏麵，談什麽死不死。”顏卿落白了他一眼，方才醞釀起的一點心疼頓時煙消雲散。
顏卿落拿出一枚銀針，刺入金婷婷脖頸某處，再取出來，那銀針已經變成了黑色。她麵色凝重起來:“她是中毒而死的。”
隨後，顏卿落又檢查了其她幾位貴女的屍體，和金婷婷的死因一模一樣。
“查出了什麽？”蘇斬見她凝眉，低聲詢問。
顏卿落蹙眉道:“她們都是中毒而死，這種毒藥十分的罕見，根據氣候推理，不是大流國能有的，應當是來自西域。”
“氣候？”蘇斬發覺顏卿落說話他有時還是不明白。
顏卿落低咳一聲:“是我師父教我的一個詞，你可以理解為天色。”
蘇斬點了點頭，沒有追問，而是說道:“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幫我舉著這個燈籠，我拿著不太利落。”顏卿落將燈籠遞給他。
蘇斬微愣:“我就隻有拿燈籠的作用？”
“幫我把這些屍體翻個身。”顏卿落本來沒想叫蘇斬做這個，但既然對方問了，那她就不客氣了。
兩個人在屋子裏忙碌著，而這間屋子外，一道纖細的人影逐漸靠了過來，走到窗邊，戳破了窗紙。
月色照映下來，落在這人的臉上——原來是碧雲深。原來這次，蘇斬剛出府她便跟了過來，唯恐自己的主子做了什麽“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