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拙劣的把戲
七日後,祭天大典,白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一層又一層,染白了地麵,濕了發絲,花了妝容,氣氛說不出的壓抑。
慕雲帆獨自站在紅毯之上,凝望著一身青灰色衣袍的南山先生,眼眸的墨色深不見底。
二十三名秀女,外加十四位嬪妃,站成一排,清一色的宮裝,個個美豔動人,儼然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她們身後,幾名宮女垂首站定,有的手中拖著長長的鳳袍,有的端著沉重的鳳冠,一臉認真,這些東西弄壞了,她們可就沒命活了。
曆年祭天大典,都是帝後共同祭拜,這也是祖先留下來的規矩。
而今年,夏國後位空缺,可這規矩可不能亂了,這不,就要當場選後了。
慕雲帆轉身,明黃色的龍袍擺動,霸氣叢生,盯著那一排倩影,沉聲到:
“她們的容貌品行,皆是沒有瑕疵可言,正因為她們都優秀,朕才無從抉擇。
不如今日就順應天意,讓老天為我夏國選出一國之母,定能保我夏國安康,後宮安定!
南山先生乃神人,知曉上天旨意,就讓他為這夏國卜上一卦,決定這後位落到誰人身上。”
“皇上聖明!”瞬間跪下一片,齊刷刷的聲音響徹雲霄。
南山先生輕歎,拿著一麵銅鏡走向待選的秀女、嬪妃,有些心不在焉。
銅鏡對著人兒照下,隻看得見或清秀或妖豔的麵龐,並無異常。
一個個照下去,都是一樣,凡南山先生所經之處,都留下一個失落的人影,顯然這後位是與她們無緣了。
眼看著,就剩寥寥幾個秀女了,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難道這麽多人,都無人適合為後?那這祭天大典要如何收場。
經過青若之時,南山先生眼睛一亮,握著銅鏡的手一抖。
隻見銅鏡中閃現的不再是美豔的麵龐,而是活過來的鳳凰,在銅鏡中翱翔,發出一聲清脆的鳳鳴。
而青若身後,是七彩的霞光,在雪地的映襯下,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子,明豔動人,氣質不凡。
整個人蒙上水霧一般,似乎馬上就會騰空而起,說不出的驚豔奇妙。
南山先生撲通一聲兒跪下來,身子俯的低低的,神情卑微:“草民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青若一愣,扯扯嘴角,掩住眼底的欣喜,一臉的茫然,癡癡的不知所措。
不論是秀女、嬪妃還是朝臣,都心情複雜,怎麽會是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
但此事已成定局,縱使心有不甘,也沒辦法,一個跪下身來,行禮,聲音有氣無力的,不及方才對慕雲帆行禮一半的聲音大。
慕雲帆清咳一聲:“天降祥和之象,青若為後亦是眾望所歸,快快為她披上鳳袍,祭天大典即刻開始。”
臨時建好的竹棚,四麵皆是拉起簾子,密不透風,一名宮女牽著青若緩緩走入。
衣衫一層又一層,裹在身上,呼吸都不順暢了,華貴精美的鳳袍加身,重重的鳳冠壓在頭頂,卻生出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這一路,說順暢,也算不得順暢,說不順暢,也還好。
總之,這後位,是如願以償落的落在她身上了,慕宥宸交代的事,她又一次完成了。
她知道,這一切並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頭,皇後這一條路,不好走,每一步走的都會很艱難,一步錯,步步錯,萬劫不複。
長長的吐了口濁氣,睜眼,看著鏡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指甲陷進掌心裏,一陣陣的痛楚讓自己清醒了幾分。
隨著莊重悠揚的樂聲響起,慕雲帆牽著青若,步伐既穩重又緩慢的走上祭台。
雪還是不斷的大片大片的向下傾瀉,比方才還要落得急切。
冷風習習,香燭好不容易點燃,剛剛插進燭台,兩簇,六根拇指粗的香燭,微微一晃,齊齊斷裂。
落在地麵,碎成一截一截的,這可是祭天大典,可不是好兆頭,一瞬間,下方皆是竊竊私語的聲響。
慕雲帆麵色一沉,黑的能滴出水來似的,眉心挽上一個疙瘩,將目光投向南山先生:
“南山先生,此事何解,是巧合,還是什麽預兆?”
南山先生嘴唇蠕動,眼睛裏滿是不情願,眉眼低垂。
他要是不按照慕雲帆說的去做,慕雲帆保準會找他拚命,既然是答應的,安排好的,就按照準備好的演下去吧。
可這心裏總是不踏實,總覺得任由此事發展下去,自己也會控製不了,可事到如今,也不好耗著了,什麽因釀的什麽果,隨緣吧。
“稟皇上,此事實非偶然!”
“哦?請南山先生詳解!”慕雲帆好奇的盯著南山先生,一副期待的模樣。
在這世上,人人都是戲子,演繹著屬於自己的那出戲,往往演著演著,就會脫離原本的路線,回頭都來不及。
“臣夜觀天象,北有一星近日大放異彩,對夏國社稷甚是不妙。
一星為一人,生於皇宮以北,現下家宅衰敗,也皆是因她而起。
此人為純陰命格,乃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誕,孤煞之命,接近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與她情愛牽連之人,必定災禍不斷,性命不保,難有子嗣後代。
此人為妖星降世,與真龍之星糾纏不清,若是任由如此發展下去,夏國百年之內,將不複存在。”
南山先生眉頭緊蹙,不斷掐指,裝模作樣的道出這些。
皇宮以北,家宅衰敗,隻有沐府!
真龍,不是皇上便是太子,那這人就在沐千雅與沐千尋兩姐妹之間。
無子嗣後代,那就隻剩沐千尋一人了,這赤裸裸的暗示,是個聰明人,都聽的出來。
曆朝曆代,被冠上妖星之人,有幾個得以善終的,慕雲帆一出手,竟是想要了沐千尋的命。
慕雲帆沉默良久,佯裝迷惑:“此人現下可在宮中?”
“不在,此人非後妃,也非新晉秀女!”
南山先生附和著,心虛不已,什麽妖星不妖星的,根據從慕雲帆那兒的來的消息卜算,他壓根兒參不透沐千尋的命格,連代表她的星辰都找不到。
按說,隻是死人的星辰才會墜落不見,怎麽就找不到沐千尋的星辰呢,是她過於特殊嗎。
“傳朕的命令,按照南山先生的話,勢必要盡快找出此人!
危及到我夏國的,朕一個都不會放過,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這祭天的鬧劇,到此落下帷幕,眾人各有所思。
站在嬪妃隊伍中的沐千雅,麵色煞白,身子都僵硬了,腦海一片空白,挪不動道兒。
旁人也許不知道,她可是清楚明白的很,沐千尋便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
沐府衰敗也是事實,與慕宥宸成婚幾年,一直未孕,前陣子還被沐若雲害得滑胎。
順著這些查下去,定會查到沐千尋身上,她就這麽一個妹妹,她該怎麽幫她,怎麽忍心她出事,說什麽妖星降世,她是萬萬不信的。
祭天大典過後,南山先生沒有隨慕雲帆回宮,說是離開皇城許多年,想獨自轉轉。
慕雲帆也不強求,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南山先生就是此時離開皇城,他都沒有二話。
今日的一切,都是假的,銅鏡中的鳳凰,鳳鳴,七彩的霞光,都是假象。
行走江湖多年,弄些障眼法出來,還是難不到南山先生的。
明明一眼就能看破的東西,卻蒙蔽了所有人,隻是因為他們身在其中,信了,才看不出破綻。
南山先生算準了今日大雪,慕雲帆又知曉這等天氣,慕宥宸必會舊疾發作,趁他們二人不能到場,將這妖星之事傳開了,到時候誰都無能為力。
拙劣的把戲,百姓對南山先生的盲目崇信,慕雲帆就是要利用這些,將沐千尋除掉,告訴慕宥宸,他們永遠鬥不過他,他要誰死,誰就得死!
回到宮中,沐千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的靜雅軒,更令她奔潰的,還不隻沐千尋的事。
平常,她離開一小會兒,一進門,慕健朗就會迎上來,各種撒嬌,誰讓他正是黏人的年紀。
而今日,她進來半晌,都沒看到他的影子,想著可能是哭鬧過,睡著了。
呆坐了許久,去內殿看他,望著空空如也的床榻,一時間慌了神兒,心怦怦跳個不停,耳畔隻剩慕宥宸那句“健朗離得開你嗎?”。
瘋了似的衝出內殿,將靜雅軒尋了個遍,每一間屋子,每一個角落,都不曾遺漏,可是,就是沒有慕健朗的影子。
瞬間,淚如雨下,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什麽都可以不要,不要寵愛,不要榮華,不要位分,她隻求慕健朗能好好的待在她身邊,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成人。
為何,他要那麽殘忍,奪走她唯一的希望,對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什麽比她的孩子更重要的了。
從懷著慕健朗的時候,被楊蕊下毒,到生慕健朗的時候,被段夢殘害,要不是沐千尋,這個孩子連出生都等不到,就死了。
現在孩子和沐千尋同時出事,她要怎麽辦,對慕雲帆,就算沒有愛,也有依賴,有敬重。
她把他當成自己的天,他卻一次次壓垮她,此刻除了失望與恨意,再不抱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