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忽然發難
與援軍所至相差無幾日的,是慕雲帆病逝的消息,青若親筆,蓋了皇後的印章,加急送到,消息真切的,無半分還轉的餘地。
終了,慕雲帆還是未能熬過這個冬,為夏國的江山操勞了半生,撒手人寰了,與南宮翎葬在一起,是他臨終前唯一的遺願。
神誌不清,也還是擱記不下南宮翎,那個陪他征戰沙場,托付終身,最終鬱鬱成疾的女子……
慕宥宸無悲無喜的,無論是行事還是神色上,都與往日無異,似乎,慕雲帆的死訊,真的一絲都沒有牽動他的心緒,冷漠的,仿佛死的隻是個陌生人。
沐千尋卻是知曉,他心中定然也是不好受的,畢竟,他們是父子,人死如燈滅,記掛的,也就唯有待他的好罷了。
那日,消息初到,慕宥宸目光飄忽的盯著那信紙看了兩三遍,隨手一拋,漫不經心,一副那消息根本無關緊要的模樣。
眉梢眼角依舊染著溫溫的笑意,不顯僵硬,過分的隨性,手指插在沐千尋的發間,吻來的突然。
與平日無異,隻是這吻來的不合時宜,便多了幾分心酸,輾輾轉轉的,纏纏綿綿的吻,任憑淩澤手中攥著情報跑了三四趟軍營,也仍舊不願撒開沐千尋。
不舍的推開他,任由他放縱,這莫名一吻,她難以體會,他究竟融入了多少複雜,但她懂他,心慌意亂,茫然無措之時,總是想不問緣由的親近彼此。
那日在鬼逸的竹屋,他性命垂危之際,她不也是如此嗎,這一吻,就當是他的發泄,就當是她的安慰吧。
夜色,迷茫著視線,沉靜著心緒,透過營帳的縫隙,一縷慘白的月光,照射在地麵上,晃在心裏,難眠。
手臂枕在腦袋下,心思澄明,感受著扣在他手中軟綿綿的玉手還微微用力,他便知,她還未睡:
“尋兒,快過年了吧……”
“嗯,快了,不足半月了。”
往年,到了年根兒底,皇城,總是熱鬧的,雪色交織著喜色,家家戶戶,都紅紅火火的,今年,遇到了國喪,怕是熱鬧不起來了。
是啊,還有半月,慕雲帆偏偏沒能撐過這半月,未能抓住這最後一個年頭,年下的喪事,總是格外淒涼,他是盡不到送終的孝道了……
“尋兒……”
“嗯?”
他不應,他隻是想喚她的名字了,有她在身邊,縱使心頭擁堵,也總是安心的,慕雲帆的死,是意料之中的,不悲傷,卻是忍不住難受。
“尋兒?”
“……”
慕雲帆心中埋藏的複雜,未曾表露出來,而是盡數發泄在了敵軍身上,接過了沐千尋手中的兵權,狠狠的與敵軍交鋒。
沐千尋親封的大將軍,統率三軍,本不必親自上戰場,他卻執意親臨,衝在將士們的最前端,發泄心中的煩悶。
有慕宥宸親自出手,敵軍的將領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毫無招架之力,慕宥宸劍鋒所到之處,都跟切豆腐似的。
明明敵軍數多,明明敵軍占盡優勢,可卻是場場都必敗無疑,沒了將領,還遇上慕宥宸領兵的韓莦軍隊,幾月以來積攢起來的氣勢盡散。
自從援軍到了之後,韓莦每每挑釁,都無不戰之理,雖說看似勝負旗鼓相當,可這韓莦用的兵力,哪次都是在青葛部落之上的,無奈,就是討不了好。
從堅守到迎戰,青葛部落一反之前的低迷之態,占盡優勢,反觀韓莦,苦苦打了這麽些時日,除了損兵折將,耗費糧草,是一無所獲。
愈是急功近利,就愈是容易自亂陣腳,之前是過於輕敵,現下是難以穩定軍心,敗勢顯盡,攻城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布局卻是一次不如一次。
如此,沐千尋自是樂見其成的,隻是,安圖勳彥沒有那麽蠢,不會任由他的部下,將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輕易就拱手相讓。
韓莦此次準備充足,這些時日也隻是傷了皮毛,著實還不到言敗的時候,不知是否是聽到了什麽風聲,眼看著夏國的大軍,已經在路上了,韓莦這邊卻突然發難。
初始幾日,隻是強硬猛攻,還招架的來,之後,好幾日沒動靜,他們兵力有限,無法反攻,隻能靜候,沒曾想果真是風雨前的寧靜。
韓莦軍隊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備了個大招給他們,鬆散了奪下的呼延部落各城的守衛,突然聚了二十萬大軍在蜓拓,直逼漠板城而來,令他們毫無招架。
安圖勳彥是料準了,就算放鬆了幾座城池的守衛,他們也不敢貿然偷襲,以達奚部落現在的局勢,就算奪回了城池,也無兵力守住。
漠板城,是拓拔勒達的葬身之地,同時也露了破綻,安圖勳彥徑直準備將漠板作為切口,攻他們個出其不意。
如若他們聚齊所有兵力死守漠板,興許守得住,那居薊、玉樞兩座城池,就必丟無疑,一旦開了缺口,之後再想對付韓莦,可就得大費周章了。
更何況,他們此時還不知,安圖勳彥有什麽後招等著他們呢,目的,又是否隻是在這幾座城池呢?
隻要夏國軍隊一到,安圖勳彥做再多,都是垂死掙紮罷了,那,他究竟為何要多此一舉呢?
遂,漠板不能丟,居薊、玉樞同樣不能丟,可麵對這浩浩蕩蕩的二十萬兵馬,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應對之策。
漠板城,騰出七萬的守衛,已然是極限,本就難守,又如何憑著這七萬守衛,對抗那二十萬大軍。
漠板城中,達奚靖愁的眉頭不展,蒼老的麵龐,似乎比上次見,又多出了幾條皺紋,守著這漠板,壽命都得比旁人少幾年。
這漠板城還真是多災多難,好不容易避開了拓拔勒達,又迎來了二十萬大軍,難不成這老天,真要收了漠板?
沐千尋盯著懸掛起的地勢圖,揉著鬢角,毫無頭緒,若這漠板附近有懸念可利用,也不會被冠上個易攻難守的頭銜了。
兵力,地勢,樣樣告急,難道,此次真的隻能棄城了?守了將近兩月,真的就守不住了嗎?
此次敗給了安圖勳彥,他日,又怎敢妄言奪回呼延部落,將敵軍逐出青葛部落?就這麽認輸了嗎……
尖尖的指甲掐進掌心,長長的歎息,忽然,眸光流轉間光芒頓現,嘴角勾勒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既然,在自己的陣營無計可施,那不妨在敵軍的陣營做些手腳,不戰而屈人兵,方為上上策,隻需拖到夏國兵馬一到,任安圖勳彥也再翻騰不起什麽浪花了。
二十萬的兵馬聚在城中,想必囤積了不少糧草,隻要毀了他們的糧草,他們勢必無法再打攻城的注意,這樣,他們眼前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達奚靖,城中可尋的到磷粉,大量的磷粉!”
沐千尋的眸中滿是興奮,聲音冷冷清清的突兀,頗有幾分深不可測之意,好在,達奚靖已經習慣她的行事風格了。
微微一愣,頷首,眼睛裏盡是茫然:
“有,征戰之期,又是多災多難的邊境,少不了有磷粉,漠板城中多的是。
隻是此物過於凶險,一個不慎,性命都保不住,著起來一下子撲都撲不滅,不知,部落長要磷粉有何用?”
“撲不滅,才最好呢……
自然是為了保住這漠板!去準備磷粉,收在瓷瓶中,有多少要不少!
多派遣些人去,一個時辰之內,務必收集好了!
再在軍中尋百十來個擅長養蛇的女子,陪本汗連夜出趟城!”
隻聽得沐千尋嘟囔了半句,雷厲風行的下令,沐千尋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經上次一役,達奚靖是再不敢疑心她的決定了,她說的,自然有她的道理,唯她的話是從。
“是!臣下遵命!”
盯著那卷起落下的帳簾,拇指指節扣著案桌,麵無表情,眼神呆滯,心中仍然亂作一團,也不知,此計能不能成事。
青葛部落不同於夏國,有什麽女子不得參軍的鐵令,隻要有一技之長,皆是一視同仁,此次隨軍出征的女子亦是不在少數,尋幾個擅長養蛇的,該是不難的。
夏國與青葛部落開戰之時,之所以連連丟了幾座城池,是因著青葛部落的女兵擅長用蛇,每每都因著毒蛇的出沒,潰不成軍。
磷粉亦是夏國所沒有的,上次瞧著拓拔楚行的營帳燃的那麽激烈,沐千尋更是深知磷粉的威力。
如若…這兩者結合呢?磷粉易燃,隻要大量的入了蜓拓,蜓拓城內的糧草,怕是就保不住了,燒了他們的糧草,看他們怎麽餓著肚子攻城!
蜓拓守衛森嚴,城牆高築,憑人力想要趁夜混入,怕是不易,況且,就算是進去了,蜓拓那麽大,一時之間,也尋不到糧草的下落。
蛇就不同了,隻要有個縫隙,就鑽的進去,身上裹上磷粉,數量多了,不愁沒有一條竄不到囤積糧草之地的。
今夜,她要隔著城門,將蜓拓鬧個天翻地覆才行,難保敵軍不會明日就攻城,錯過了今夜,這漠板,危矣。
晾在空氣中,微涼的手掌忽的一熱,整個人一顫,瞬間回神,抬眼,對上慕宥宸含笑的眸,釋然一笑。
“ 尋兒,不會出什麽大亂子,你信我。
別勉強自己,你還有我呢。
就算這漠板要丟了,大可背水一戰。”